第25章 相认
卓澜江一袭黑袍,昂首阔步走到大堂中间,孙震让手下关上县衙大门,银雨楼众人恭谨列队,齐刷刷站在少主身后。
杨采薇望着他难以置信,自己的混混朋友阿江,真实身份竟是银雨楼少主!
卓澜江走到“凶手”面前,那陈香主的手下有些慌张,偷瞥一眼青帝。
“是你杀的杨采薇?”
陈香主手下嘴硬道:“是!”
卓澜江出手如电,手中剑出鞘,一剑捅在那人肩膀。
惨叫声响彻大堂,众人悚然。
卓澜江淡淡再问:“是你杀的杨采薇?”
手下咬紧牙关,颤抖地说:“是!”
潘樾冷眼旁观,青帝的表情已经有些紧张。卓澜江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分。
“陈香主那几个手下,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你能这么有骨气地硬扛,应该不是为了银子吧?”
对方沉默了,卓澜江继续威胁道:“既然被人捏了短处,你就得想清楚,是得罪他们危险,还是得罪我比较危险?”
他轻描淡写说着,手却轻轻扭动着剑柄,剑刃在那人皮肉里搅动,对方忍受剧痛,死不吐口,然而却神色慌乱地看向一旁的青帝。
卓澜江了然一笑,说:“你以为今日死在这儿,我就查不出你背后的主使吗?”
青帝自知已然暴露,权衡一番,站了出来,说:“少主手下留情,听我解释。”
卓澜江听此,一把抽出剑刃,把剑在手下甲的衣服上擦净血迹,转身看向青帝。
“原来是你啊,青帝姑姑!”
他一挥手,银雨楼手下迅速将手下抬到一边。
“我竟不知,百花宫何时开始为县衙办事了?!”
卓澜江看着青帝,目光带着杀气,青帝却丝毫不慌,反而带着埋怨的神态。
“少主,这可不能怨我,几次宗法大会,你都不出面,只派人传话说要对付潘大人不让我们插手。可潘大人毕竟天下闻名,又有郡主做靠山,我担心少主年轻气盛,真把事情闹大了,恐怕四大宗族在禾阳的根基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才选中他,想着牺牲十个叛徒的手下,换得争端平息和平相处,少主不会怪罪于我吧?”
卓澜江微微一笑:“姑姑这般为我考虑,那我还得谢谢你老人家了?!”
青帝听着“老人家”三个字,脸色顿时铁青,却不得不保持气度,说:“少主客气。”
卓澜江却目中无人,转过头去,看向潘樾。
“四大宗族同气连枝,你我之间的家务事回头再说也不迟。但现在,我有点私事得先与潘大人相商……”
卓澜江平静的语气有着不容置辩的威严,青帝看了看潘樾,退到了一边。
潘樾笑着站起,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两人对峙而立。
杨采薇紧张地站起身来,心想,糟了,阿江定是认为我被潘樾杀了,怎么办!
潘樾望着卓澜江,说:“没想到,你就是银雨楼少主。”
“怎么,与潘大人想的不太一样?”
“目若寒冰,鹰视狼顾,少主的确有双杀人如麻的眼睛。”
卓澜江听此却笑道:“潘大人说笑了,在下是读书人,以打打杀杀为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话锋一转,眼神也冰冷如剑。
“但杨采薇救过我的命,我曾发誓报答。她因你枉死,今日,你恐怕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了!”
说着,卓澜江再次举起剑,直指潘樾。杨采薇见此,心下一紧,却不知如何阻止这场面。
潘樾看着卓澜江满面杀气,心中了然。
“原来你在生死坊示警,是想留我性命亲自动手。”
“当然,若不能亲手杀你,又怎能解我痛失挚友之恨!”
卓澜江朝潘樾袭去,众人震惊之下,剑若寒光直击潘樾咽喉,分秒之间,潘樾眼神一变,二人之战一触即发。
一个身影忽然冲到潘樾面前,张开双臂,拦在两人之间。
“住手!”
卓澜江却毫无退意,潘樾一惊,猛然拉过杨采薇,分毫之间,剑锋擦过潘樾的发梢,一段银发落剑而下,散在地上。
杨采薇惊魂未定,潘樾看向卓澜江,愤然道:“你要杀的是我,何必牵扯无辜!”
“挡我者,都得死!”
卓澜江眼神狠厉,潘樾怒火攻心,杨采薇见如此情景,情急之下大喊:“卓澜江!你个疯子!”
卓澜江不解地看向杨采薇,她冒险冲到卓澜江面前,气势汹汹地骂道:
“你……你这个有二两热血就上头的小混混,少在这撒泼,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我警告你,你要冤枉好人,滥杀无辜,你那死去的朋友就是在地底下也得爬出来找你算账!”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竟有人敢如此跟银雨楼少主说话!
卓澜江恍惚,似乎又听到了乱葬岗上,杨采薇给自己包扎时说过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
“你个二两热血就上头的小混混……”
卓澜江不敢相信,猛然上前,望着“上官芷”那陌生的脸,隐约从皮囊之下,读懂了杨采薇那熟悉的眼神。
她眼神闪烁,仿佛正努力地朝自己传递信息。
卓澜江想起之前白小笙的反常,她曾说兰花结是杨采薇教的,自己又认识了上官芷,两人听说潘樾和银雨楼的七日之约,要趁机寻找证据,扳倒那伪君子……
原来如此!
卓澜江突然想通,放手大笑,酣畅淋漓。
杨采薇心想,死阿江又发什么疯啊?你到底认出我了没啊?
卓澜江笑完,转身朝杨采薇点点头,温和说道:“上官小姐果真是胆色过人,一顿直言相谏振聋发聩,方才,确实是在下鲁莽了。”
看来是认出来了!杨采薇松了口气,潘樾听此,万分惊讶。
卓澜江继续说:“不过,上官小姐既说在下冤枉好人,又作何解呢?”
“……杨姑娘新婚之夜,无辜枉死,确实令人痛惜。但如今无凭无据,也不能贸然断定潘大人就是凶手吧!”
“听上官小姐的意思,好像已然知道凶手是谁了?”
“没错!”
潘樾出言打断:“上官芷!”
杨采薇对他说:“潘大人,如今事情已经闹到如此田地,就算是打草惊蛇,也不得不说了。”
潘樾听此,也只好默认。杨采薇转向卓澜江,问道:“卓少主可还记得,在生死坊见过我们?”
“记得。”
“当日,我与潘大人就是为了抓凶手而去。”
“那凶手人呢?”
“服毒自尽了。”
“服毒?我怎么知道,不是潘大人杀人灭口?”
“一切乃我亲眼所见,少主就算是不信潘大人,连我也不信吗?”
杨采薇一脸坚定认真,卓澜江看着熟悉的眼神,勾起嘴角一笑。
“上官小姐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众人再次震惊,潘樾也没想到卓澜江会如此信任上官芷,微微蹙眉。
卓澜江又笑道:“只是我没想到,上官小姐竟然这般袒护潘大人,的确是,有点意思……”
孙震上前提醒:“少主,这个上官芷和潘樾是一条船上的,不能信她……”
“我说了,我信她!”
孙震无奈噤声,卓澜江转身对潘樾说:“既然凶手已死,与潘大人的七日之约就算了了。不过大人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剑!”
说完转身而去,青帝看了一眼潘樾,也带人离开大堂。
顾雍见没打起来,悻悻而起,嘟囔着:“这么大的戏台,却没听见个响,白来一趟。”
潘樾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注意到他像是腿脚不好,走路有点一歪一扭。
转瞬间,大堂人去楼空,终于回归平静。
时至正午,衙役们感到劫后余生,纷纷庆幸,坐在饭堂等待开饭。
杨采薇跟在潘樾身后,穿过长廊,心中忐忑。
她想,我刚才那么一闹,他定然又会嫌我多事,说不定还会以此为借口将我赶出县衙。不行,我得想想办法,先发制人!
潘樾猛然停住,被心不在焉的杨采薇撞了个正着。
他面色严肃,恼火道:“你……”
杨采薇立马截断:“我作为县衙一员,自该挺身而出,大人不必客气。”
坐在饭堂的衙役们纷纷向他们望去,杨采薇故意提高嗓门,说道:“县衙有难,大人遭垢!我若袖手旁观,岂不辜负了大人当初准我进县衙的好意,刘捕快,你说是不是?”
刘捕快立马点头:“是是是,上官小姐虎胆雄威!”
杨采薇扬了扬眉,继续说:“为了大人的颜面,为了县衙上下的安危与尊严,我们自当舍命一战!”
众人闻之,赶紧追捧。
“上官小姐今日临危不惧,救县衙于水火,真是一女当关万夫莫开,让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就说邪不压正,银雨楼再狂,也翻不出潘大人和上官小姐的手掌心!”
“是啊是啊!”
杨采薇故作谦虚,拱手道:“各位言重了、言重了!”
潘樾听着杨采薇这一顿演绎,心中已猜到其用意,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我是大人的属下,这是分内的事。”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潘樾脸色一沉,严肃道:“是谁让你在堂上擅自说出凶手之事的?”
杨采薇不敢作声,潘樾提醒她:“要想留在县衙,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你再自作主张,以身涉险,就别怪我让阿泽用麻袋将你丢上马车,送回上官府!”
潘樾说罢,拂袖而去,杨采薇一脸怨气,又忽地想到什么。
他的意思是,这次就不计较了?
杨采薇心中欣喜,对着潘樾的背影喊:“多谢大人!”
潘樾走着,心中无奈,嘱咐旁边的阿泽:“派人盯着点她。”
阿泽多嘴:“大人是关心上官小姐的安危?”
潘樾正色道:“公然顶撞银雨楼少主,她若出事,我如何跟上官兰交代!”
他挥了挥衣袖,阔步而去。
衙役们在饭堂里等待已久,却一直没有饭菜上桌。
“怎么回事,还不开饭?李胖儿!李胖儿!你要饿死我们不成?”
陈三看无人回应,干脆走向后厨,没多久,隔墙传来他的惊叫声:“不好了!”
众人一惊,赶紧过去,只见后厨空无一人,抽屉都被拉开,空空如也。
刘捕快愤然道:“定是害怕银雨楼,卷了采买的银两跑了!”
众人议论纷纷,老主簿也急了:“那……咱们今天吃什么呀?”
“对呀,饿坏咱们不打紧,饿坏了上官小姐,事儿可就大了。”刘捕快望向杨采薇,一脸焦虑。
“我饿一顿倒是没关系,习惯了……”杨采薇并不在意,凌儿却撸起袖子,走上前来。
“那怎么可以?!我家小姐我来守护!你们让开,我来!”
说着,凌儿开始大展身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衙役们围坐在饭桌旁,望着面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又精致高级的美食,简直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咱们每天吃的食物?”
“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刘捕快夹了一筷子烧肉,放进嘴里,在凌儿期待的目光下,只见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
“好吃,好吃!凌儿姑娘简直是厨神下凡!”
大家狼吞虎咽,赞叹不已。凌儿自豪地笑了,杨采薇冲凌儿竖起大拇指。
刘捕快高兴地拍拍衙役:“把我的酒拿来,今天咱也算扬眉吐气了,以后每年的这个日子,四月初六是吧,我都要好好喝一杯!”
四月初六……
杨采薇忽然想到,今天正跟阿江约好每月一醉的日子。
他既已经认出了我,会不会去酒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