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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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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阳城内炊烟袅袅,街边早市热闹非凡。

    “雄黄酒到货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鲜出炉的大粽子……”

    集市上到处在卖着跟端阳节相关之物,有粽子,有雄黄酒,有五色丝线织成起辟邪之用的辟兵缯。

    杨采薇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县衙,向自己房间走去,凌儿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

    “小姐,你一夜没回来,可担心死我了!”

    她眼圈红红,杨采薇心生歉意,说:“没事,我跟大人查案去了。”

    凌儿跟随杨采薇回房间,发现她的衣服脏破,头发散乱,十分狼狈。

    “查案怎么弄成这样?”

    杨采薇顾不上梳洗,直接倒在床上,想到昨晚经历的一切,真是离奇惊险犹如做梦。

    “你不知道我这一晚上都经历了什么,反正就是,哐哐哐一顿打,又嘭嘭嘭一顿炸,最后从极高的地方往下跳……”

    凌儿听得惊心,倒抽一口凉气,问:“然后呢?”

    “然后就……”

    杨采薇的声音依稀听不见了,凌儿凑近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只好放轻动作,给杨采薇脱鞋脱袜。

    “别人追夫,拼的是人,小姐追夫,拼的是命。”

    凌儿摇头感慨,给杨采薇盖好被子,小心带门离去。

    山间别墅内,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躺在地上。

    哑仆推着轮椅,将神秘人推到尸体面前。站在一旁的眼线掀开白布,神秘人看到死者面容,一瞬间眼神震惊,满是疤痕的脸更显扭曲狰狞。

    “阿成!”

    尸体胸前,被划开的伤口血迹凝固,神秘人脸色一变。

    眼线问道:“主人,怎么了?”

    “潘樾拿走了令牌,看来我们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

    “那怎么办?”

    “我们县衙里的眼线该动一动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知道潘樾的一举一动。”

    “是!”

    杨采薇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光影移动,已是太阳西斜。

    居然睡了这么久。她坐起来,只觉浑身肌肉酸痛,努力让自己下床,去庭院里舒展身体。

    院子里夕照柔和,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杨采薇来回踱步,又开始回想案情。

    如此看来,十年前,爹因为接到举报信开始调查水波纹组织,他和娘因此被害。十年后,他们知道我在禾阳,要斩草除根,却误杀了上官芷。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水波纹图案又代表什么呢?

    杨采薇想着,余光瞥向潘樾的院子,

    既然潘樾不是凶手,那我是不是也不必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要不要将往事告知于他,与他一起调查呢……

    此时,阿泽低着头穿过长廊,两手各提着一大包药。

    杨采薇向他打招呼,问道:“阿泽,怎么买这么多药?”

    “公子被狼抓伤,后背溃烂,我抓这些药来试一试。”

    阿泽语气忧虑,匆匆离去,杨采薇望着他的背影,又涌上一阵内疚。

    她心想,潘樾被狼爪抓伤,伤口易溃,普通的金疮药只能治表,得生肌散才行。对了,上官兰送来的胭脂水粉里有生肌散!

    杨采薇急忙回到房间,翻箱倒柜找药。匣子太紧,杨采薇不慎被夹了一下手指,也顾不上疼,拽开匣子呼啦啦地翻找,终于在一堆胭脂当中,找到那个小小的瓷瓶。

    就是它!

    她拿起生肌散,余光却落在匣子里那块洁白的玉佩上。

    潘杨之好……

    杨采薇打断了自己的遐想,拿着药瓶朝潘樾房间走去。

    只见房门虚掩,潘樾背对门坐着,衣带半宽,正要给背上的伤口上药。

    杨采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潘樾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阿泽回来,于是背对着她说:“还是你来帮我吧,背上的伤擦不到。”

    杨采薇一愣,看到潘樾肩膀的伤口还在淌血,便上前给潘樾敷药。

    她在身旁的水盆里蘸湿毛巾,仔细地替潘樾清洗伤口。潘樾做好了忍痛的准备,感觉倒还好,夸奖阿泽:“你这手法倒是有进步。”

    杨采薇拿出生肌散,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一阵剧烈刺痛瞬间传来,潘樾嘶地一声,杨采薇连忙暂停动作,潘樾只是皱了皱眉,强装坚忍。

    “没事,继续吧。”

    他拿起纱布递向身后,杨采薇接了过来,替潘樾包扎。

    这伤所幸未及筋骨,但皮肉腐烂得厉害……杨采薇暗暗担心,手指触到潘樾的后背。

    潘樾感觉一阵冰凉柔滑的触感,诧异回头,发现竟然是杨采薇。

    “怎么是你?!”

    他瞬间弹起来,拽起榻上的衣服慌乱披上,二人目光相接,杨采薇一时语塞。

    “我……我是来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你这个狼爪伤口不易愈合,所以特地来送生肌散……”

    潘樾看着杨采薇手中的生肌散,说:“放下吧,让阿泽进来。”

    “可你的伤口还没包扎呢。”

    “不用了,我自己来。”

    “大人是为我受的伤,我……”

    “上官芷,我说了不用……”

    杨采薇一步上前,潘樾边低头系衣服边退后,不慎被身后的桌脚绊了一下,撞掉了桌上的药瓶。

    杨采薇扑过去抢救药瓶,脚踩到地上的纱布,也失去平衡,两人双双倒下,鼻尖碰鼻尖,嘴唇对着嘴唇,眼看就要意外亲到一起!

    在倒在榻上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伸手挡住了对方的嘴。

    二人鼻息相接,近距离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怔住了。

    杨采薇在心里说:潘樾,我不是上官芷,我是杨采薇啊。

    潘樾不知她心声,却亦在心里沉吟:杨采薇,为什么一看到她的眼睛我就总想到你呢?

    时光仿佛停止,咚咚的心跳声,已分不清是谁的。

    阿泽忽然从门口走来,手里拿着书信。

    “公子,郡主她……”

    话音未落,阿泽目睹二人拥抱着躺在榻上,瞠目结舌,赶紧转身,非礼勿视。

    “我什么都没看见!”

    潘樾整理好衣衫,责备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公子,那个……郡主来信了。”

    潘樾上前接过书信,没看见杨采薇在他身后,神色不由自主地落寞下来。

    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郡主呢……

    杨采薇低头思忖,默默走出了房门。

    她来到走廊,远远听见阿泽在水井边上,正和凌儿搭话。

    “凌儿,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家上官小姐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家公子呢?我实话实说啊,我家公子是有婚约的人,你要真为你家小姐好,就该劝她死了这条心。”

    凌儿不悦:“你家公子新婚夫人刚去世,转头就又攀上郡主这高枝,我家小姐喜欢他,我还替小姐觉得不值呢!”

    “你说什么攀高枝?我家公子情深义重,之前为了履行婚约千里迢迢来寻杨姑娘,还不惜与我家老爷大闹了一场,被赶出了家门,可哪知道这杨姑娘如此福薄。我只盼公子能早日回京,顺顺利利与郡主成婚,让老爷解了心结,潘府也能重归祥和……”

    “你!”

    阿泽与凌儿吵成一团,杨采薇在远处却听得仔细,心中的盘算也渐渐有了定论。

    没想到潘樾之前为了找我,竟不惜与潘家决裂……

    她拿出那块潘杨玉佩,把它埋在了庭院树下,咬牙对自己说:

    阿泽说得对,他如今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到正轨,我就不应该出现给他再添麻烦。杨采薇啊杨采薇,既然已经死了,就死得干脆一点,别再让他左右为难……

    玉佩被泥土深深覆盖,杂草丛生,如同坟墓。

    这夜,潘樾在浑噩疼痛中,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来到桃花林里的石屋,发现冰棺里的尸体消失无踪,唯有桃花朵朵。

    外面传来脚步声,潘樾赶紧追去,望见有人影忽隐忽现。

    林间飘着五色彩带,一个人影背对着潘樾,正在林间荡秋千,她穿着大红喜服,身影熟悉如故人。

    “采薇……”

    她并未回头,潘樾满怀喜悦走上前去:“采薇,你没死!?”

    杨采薇转过头来,秀发飘拂,笑颜如花,竟是上官芷的面容……

    潘樾喘着粗气醒来,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他竟觉后怕,透过窗户望向上官芷的房间,窗口仍亮着灯。

    殊不知此时,杨采薇也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只得留着灯盏,等待天明。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梦到她?”

    潘樾问着自己,彻夜无眠。

    次日,大夫前来给潘樾看肩伤。

    “大人的伤已经好多了,但暂时不要碰水,万一引发热毒,那就麻烦了。”

    潘樾点头,大夫正要起身告辞,又被他叫住。

    “大人还有何吩咐?”

    潘樾有些迟疑,问道:“那个……有没有一种病症,是会让人产生错觉的?”

    “何种错觉,大人可否详细说说?”

    “就是,明明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但就是会莫名其妙把她们看成同一个。”

    大夫沉吟:“看错人了?这……我明白了!”

    潘樾期待地等着答案,大夫说:“大人怕是患了眼疾,我为大人扎几针就好。”

    “……不必了,谢谢。”

    潘樾一脸失望。

    他披上外衣,仍然感到心绪纷乱,便去外面走廊踱步,走至尽头又复返。

    一墙之隔,杨采薇也正满怀心事,漫无目的地走着。

    两人隔着蝙蝠纹的漏窗,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交错而过,却没有发现彼此。

    不远处,老主簿和刘捕快抱着卷宗,看着他们隔着一堵墙来回踱步。

    刘捕快纳闷:“大人和小姐这是在干嘛呢?”

    老主簿深沉地说:“别多管闲事,他们这种有品位的人,可能就喜欢这种调调。”

    “哦……”

    刘捕快受教,频频点头。

    潘樾走到院子里,远远听到阿泽和凌儿谈话的声音。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我家小姐是非,你都不知道,我家小姐为你家公子付出了多少!”

    潘樾站住脚,听见阿泽反驳:“多少啊?不就是在县衙理理卷宗嘛?”

    “何止啊!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自降身份,偷偷学习仵作。就因为潘公子喜欢杨姑娘那样的,所以小姐收敛脾气,让自己处处都像杨姑娘,明知道对大人的心意有去无回,但仍旧义无反顾,这是多大的决心啊!”

    潘樾听到,有些意外,不禁一怔。

    “可这样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值得吗?”

    “你懂什么。若能得到所爱之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潘樾心中疑虑得到了合理解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松一口气。

    原来如此,是她故意模仿杨采薇,我才会产生错觉……

    院中石桌旁,杨采薇端着酒杯,赏月对饮,自我安慰道:

    既然心里有了决断,就不许再左右摇摆、郁郁不振了,人生本就有得有失,有什么放不下的,干了这杯酒,日后与他坦率相待,一起查出真凶便是!

    杨采薇一举杯,对自己说:“干!”

    然后一饮而尽,擦着嘴角的酒渍,长舒了一口气。

    潘樾也阔步至此,二人撞见,微微一怔。

    “大人,你也来喝酒啊?你坐!”杨采薇见潘樾手上也拎着酒壶,赶紧起身,想避嫌离开。

    潘樾一笑,心中只觉敞亮,说:“无妨,你先用吧!”

    杨采薇见潘樾神色轻松惬意,有些疑惑。

    “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竟有闲情逸致来此小酌?”

    “是啊,想明白了一些事,拨云见日,自然开心。”

    潘樾瞥见杨采薇手上的酒壶,说:“你也难得惬意嘛。”

    杨采薇回答:“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轻松了不少。”

    潘樾点了点头,杨采薇起身,将地方让出来。

    “心中无事,清风自渡,大人你慢慢喝,我先告辞了。”

    潘樾笑了笑,二人点头之交,擦肩而过,各自都深深地舒了口气,面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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