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陷害
片刻后,一个人拖出长长的影子,穿过恶魔入口而来,正是阿江。
生死坊门口大乱,不少赌徒从里面奔逃而出。
阿江拉住一个男人,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杀人了,一个女人被杀了!”
阿江一惊,赶紧逆着人流走向生死坊。只见打手在维持秩序,很多人簇拥在舞台前,议论纷纷。
“哎呀,死得太惨啦。”
“如此美貌,实在可惜……”
阿江看去,看到一名女死者被抬走,身上盖着一块麻布。
他心中一紧,连忙挤上前去,这才看清楚女子面貌,死者相貌陌生,原来是坊主宠妾。
与此同时,潘樾带着杨采薇来到一间空房,让重伤昏迷的凶手躺在地板上,等他苏醒审问。
杨采薇看见潘樾背上的血痕,心有恻隐。
“大人,你的伤怎么样?”
“无碍。”
“是因为我受伤的?”
“没什么。他是你引出来的,也不算是毫无作用。”
杨采薇无奈,心想,这个人,好话都不好好说。
潘樾拿起茶杯,将一杯水泼在凶手脸上,凶手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无法挣脱。
潘樾冷冷对他说:“又见面了。”
“我们见过吗?”
“怎么,贵人多忘事,一个月前来我婚礼贺喜的人不是你?”
……
婚礼之夜,一身喜服的潘樾穿廊而过,在拐角处与一个乐师猝不及防的相撞,乐师的帽子被碰落在地。
潘樾捡起帽子,对他说:“抱歉。”
乐师也不回答,点点头,接过帽子就走。
“你若举止不那么蹊跷,我也不会记得你。你假扮乐师混进曦园,酒宴之上,又设计将我引开。”
当时,手下禀告潘樾,声称老爷派人送来口信,人就在前院。潘樾意外,还是来到前院,却发现空无一人。
“你趁此机会,换上备用的新郎喜服,冒充我去了花楼。夜色掩护,你又善于易容模仿,竟无人察觉。”
当时灯光晦暗,杀手穿着喜服装作潘樾的样子,走到花楼下,接受丫鬟们的行礼,并模仿他的声音说:“你们下去吧,不必在此伺候。”
所以,当潘樾回到花楼,只听有人大喊新娘子坠楼,他眼睁睁看着杨采薇的尸体躺在自己脚下,已然断气。
潘樾眼底透出杀气:“是你杀了杨采薇。”
凶手耸耸肩,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至少新娘以为,她最后一眼见到的是她心爱的夫君……”
潘樾一把掐住凶手的脖子:“我杀了你!”
他手上发力,脸上都绷出青筋,凶手双脚离地,快被掐死,但潘樾没有停手的意思。
杨采薇眼看潘樾失控,上前喊:“大人!大人!”
潘樾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外界的声音模糊而遥远,他眼里只有这个最恨的人。
这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杨采薇的声音响了起来。
“潘樾,他是故意激怒你,你冷静一点,看着我……”
潘樾转头,看到了杨采薇本来的面目,焦急恳切,眼含泪光,让人心中一颤。
转瞬之间,他恢复清醒,定睛一看,眼前的却是上官芷。
潘樾开松手,凶手摔在地上,涕泪直流,连连咳嗽,随之失望一笑。
“自从你来到禾阳,我就躲在这里避风头,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查到了。唉,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竟没发现那半块筹码在金六郎肚子里,本来这是一次多完美的谋杀,即使有人查出了金针,那也只有新郎潘樾进过杀人现场,金六郎的瞎眼老娘还可以通过声音作证订做金针的人是你,一着不慎,可惜啊,可惜!”
潘樾沉声问:“你为什么要杀杨采薇,究竟受何人指使?从实交代,我免你一死。”
“猜猜看,猜对了,我就什么都交代。”
“你经常出入生死坊,可以看出你不缺银子。能用得起你这样的人,应该更为有财有势,在禾阳,无外乎四大宗族,四家之一,必有主使。”
“不错,继续说。”
“银雨楼。”
潘樾说出这三个字,眼睛死死盯住凶手的眼睛。
“潘大人何出此言?”
“银雨楼少主公然针对潘某,不会没有原因吧。”
凶手笑了,仿佛放下心来,潘樾捕捉到了这个反应。
“原来不是。”
“你输了。”
突然间,凶手咬碎了嘴里的什么东西,杨采薇猛然意识到危险,大喊:“他牙齿里藏了毒!”
潘樾赶紧去捏住凶手的下巴,然而为时已晚,凶手很快脸色发黑,面部抽搐。
潘樾揪住他的衣领大喊:“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说!”
凶手嘴唇发紫,用潘樾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们会死得比我更惨。”
他疯狂一笑,然后毙命。
潘樾还在疯狂逼问,杨采薇沮丧道:“他死了。”
生死坊大堂,统一制服的打手涌入,齐刷刷地列队两边。
蔡升转动着手上的金玉扳指,走向凶杀现场,所有人垂首肃穆,大气也不敢出。
二号美人的尸体躺在地上,香消玉殒。
蔡升满脸怒气升腾,望着爱妾的遗体,忽然,目光锁定在她心口那把匕首之上。
他缓缓拔出匕首,凝视着柄上镶嵌的宝石。
管事战战兢兢地上前禀报:“回禀坊主,进入狼笼的是甲肆包厢的一男一女,他们冒用了别人的名帖,这匕首是那个男人的,没想到他竟杀了……”
蔡升招了招手,管事战栗靠近,只见他手一挥,匕首割喉,顿时鲜血如注。
其他人看着,无不胆战心惊。蔡升却连头都没有回,而是眼神阴鸷地扫视着众手下。
“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这两人,不然你们的下场就跟他一样。”
“是!”
打手齐声回答。
众人气势汹汹冲出,阿江看到,后退一步,撤入阴影之中。
生死坊客房内,杨采薇看着凶手的尸体,不由得心生沮丧。
“没想到我们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线索,居然就这么断了。”
潘樾不说话,翻查凶手全身,只搜出了一些银两、筹码、匕首等物。他的衣服敞开着,胸前伤痕遍布,其中有一道伤疤明显鼓胀,引起了杨采薇的注意。
她伸手去按了按,发现伤疤附近的触感很硬。
“怎么了?”
“说不上来,这道伤疤有点奇怪。”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杨采薇和潘樾警惕看去,门一下子推开,进来的竟是阿江。
杨采薇十分意外,差点叫出他的名字,阿江看到地上的尸体,一愣。
阿江提醒他们“快走吧,有人杀了蔡升的小妾,想要栽赃你们,蔡升通过名帖查到这里,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潘樾怀疑道:“你是何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两个人死在这里罢了。”
阿江带着杨采薇和潘樾匆匆往外走,窗外已经火把如星,密密麻麻占据了各条道路,向生死坊客房涌去。
杨采薇看看阿江,对他说:“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分头走。”
阿江不动声色看一眼杨采薇,点点头,与二人分头而行。
潘樾望着他的背影,沉吟:“此人虽脾气古怪,倒也算急公好义。”
“所以不能让他为我们伤了自己。”
等等,伤了自己?
说完这句话,杨采薇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回跑。
潘樾喊:“你干什么?来不及了!”
“尸体是会说话的,不再问他一下就永远没机会了!”
这句话让潘樾一愣,他望着“上官芷”的身影毫无仪态地奔跑,推门回到了客房。
潘樾的脚步,一步步踏地而来,走至门口。
客房内,“上官芷”蹲在凶手尸体前,正撕开凶手衣服,检查他的肩膀的伤口。
潘樾目睹她拿起匕首,轻轻一划,熟练地割开了凶手肩膀的皮肉。
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让他回想起第一次目睹杨采薇验尸的场景……
“这些尸体都表明了他们曾经中毒,我现在要找出毒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我现在要剖开他们的肚子。”
她神情专注,手上有条不紊,面对尸体的恶臭,眉头都不蹙一下。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重合,只见杨采薇利落地切开皮肉,伸手指进伤口摸索。
“大人,你快来看!”
她摸到一块硬物,潘樾回过神来,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见杨采薇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取出一个带血的纤巧铁片来,铁片呈长方形,不到半个巴掌大小。
杨采薇端详铁片:“这是一块……令牌?!”
潘樾惊愕,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藏着东西?”
“他这道伤疤,从位置、方向和深浅看,只能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她显露出自己的专业来,侃侃而谈,潘樾再次出神,仿佛看见了原本的杨采薇在说话。
脸上的疤痕,蓬乱的头发,坚韧智慧的目光……
“而且伤口周围发硬,不是正常皮肤的触感,所以我怀疑,这个凶手可能有什么秘密藏在了自己身体上。”
潘樾呆呆凝望着她,难以置信。恍惚间,面前又变回了上官芷美艳无瑕的脸。
怎么会,我定是疯了!
杨采薇看他不说话,问:“大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得很好。”潘樾恢复平静,目光闪躲地说。
杨采薇被他夸得一愣,笑笑不做深究。她用凶手的衣服抹干净上面的血迹,见令牌上刻着一个水波纹形状的图案,还写着一个“陆”字。
这水波纹的图案,竟让她感到分外眼熟。
她想起十年前的某天,自己去找父亲玩时,见父亲在案前冥思苦想,桌上铺着很多纸,上面画满了水波纹的图案。
她问,爹爹,这是什么?
杨父告诉她,这个水波纹代表着一个邪恶的组织,他们身份神秘,做了很多很多的坏事,爹爹要顺着这个线索,把他们找出来,一网打尽,明白了吗?
小采薇点头,似懂非懂。
时光荏苒,此刻杨采薇心潮涌动,下意识攥紧了令牌。
为什么杀手身上会有这样的令牌?难道上官芷的死,我爹娘的死,都跟这个水波纹组织有关?
潘樾伸出手来,杨采薇愣了一下,赶紧把令牌递给潘樾查看。
“这是什么……水波纹?”
杨采薇点头,说:“这个令牌背后的组织应该就是杀害杨姑娘的幕后真凶。”
“他宁可自尽,也要隐瞒,这个组织究竟何方神圣?”
潘樾一脸疑云,此时外面火把煌煌,人声鼎沸。
杨采薇惊呼:“我们得赶紧走了!”
“走!”
潘樾拉起杨采薇,正要逃出客房,此时外面的弓弩手已经纷纷就位,将房间重重包围起来,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蔡升悠悠上前,脸上的疤痕更显阴森。
有人拱手禀报:“坊主,甲肆包厢的客人入住的房间,是二楼最左侧的那间。”
蔡升抬眼,傲慢道:“生门不走,死路自投,何方小儿,敢来我生死坊撒野!”
随着蔡升挥手下令,楼上乱箭齐发,箭头泛着寒光扎穿窗纸,霎时,房间无处可躲。
千钧一发之际,潘樾从旁边拉过一扇屏风,挡住箭雨,拽着杨采薇蹲在角落躲避。
外面的弓弩手越来越多,杨采薇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喃喃道:“大人,怎么办?我还不想……”
话没说完,一支暗箭冲破屏风,向杨采薇飞来。
“死。”
冷箭直插入杨采薇心口,瞬间,鲜血染红了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