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赵时宁对阿绣的想法不甚关心,只想拽着他去找白琮月理论,但走到一半又觉得亲自去找白琮月气势上就弱了一截。于是随意寻了个路过的小仙娥让她帮忙传个话,让白琮月速速回来见她。
“阿宁,真不必如此,我不值当的。”阿绣低着头,像是一朵蔫了的花。
于赵时宁而言,这已经不单单是为阿绣讨个说法,而是白琮月完全不顾她的想法,随意对她身边人下手,这让她由衷得觉得自己被冒犯。
“这不关你的事情,更何况再怎么样也得让他给你把伤治好。”
赵时宁见他又用花瓣把伤口挡住,对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她对阿绣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于她而言阿绣长得好看,他待在身边她看着养眼,如今他容貌毁了也不会去苛责他。
朋友而已,又不是情人。
只要性格好就行。
“会好的……”
阿绣本就因容颜毁去而痛苦不已,他现在只想把自己藏进土里,不让赵时宁看见他的丑陋模样,等伤彻底痊愈再陪在她身边。
只是白琮月留下的伤,恐怕要许久才会恢复……
阿绣只要想到此,心里就越发难受。
若是一直如此丑陋,还不如去死掉。
赵时宁见他又要流泪,开始有些厌烦。
成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别哭了,不就是容貌毁了,这也没什么。阿绣,你好歹还是个神仙呢,容貌于你而言不值一提。”
赵时宁不能理解阿绣的痛苦,容貌被毁虽然很痛苦,但也不至于终日沉湎悲痛之中。
她要是能做神仙,当个丑八怪她也心甘情愿。
阿绣最怕她厌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嫌弃我,只要一想到……就控制不住难过,你若是不喜我如此,我此生都不会再流泪。”
赵时宁拍了拍他的肩,像是个成熟的前辈安慰不懂事的后辈,只可惜她自己也不过才十八岁,以至于故作高深的话说出来有一种滑稽感,“你年纪小,心理还是太脆弱,等你多经历一些事情就不会动不动掉眼泪了。”
阿绣反倒听得很认真,还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再哭了。”
赵时宁又回到了庭院里,坐在阿绣扎的秋千上,轻轻地晃着。
她手指摸着光秃秃的藤蔓,“白琮月怎么还不来?只要想到他我就生气。”
“阿宁,不要生气。”
阿绣指尖在藤蔓上轻轻点了一下,绿色的藤蔓上瞬间开出朵朵白花,迅速爬满了秋千。
赵时宁不禁睁大眼睛,有些错愕地问道:“阿绣,你居然还会这种法术。”
她揪了一朵小白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是好闻的清香味。
“这是你们青丘特有的法术吗?我看白琮月也会。”
赵时宁说的是上次白琮月在无羁阁使冬青树枯木逢春的事,只不过那棵冬青已经被谢临濯的剑气
斩成了两截。
“是这样的,只有青丘的神仙才会这种再生之术,就算是其他的仙人可以使生命重获新生,但没有灵力的维持也会再次衰败。”阿绣说道。
赵时宁本想着让阿绣教教她,等出了青丘说不定还能靠着复活花草树木赚点小钱。
但听阿绣这么说,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如此。”
赵时宁坐在秋千上又荡了几个来回。
白琮月这才姗姗来迟。
他今日与阿绣一样都穿着一身白,可偏生他容貌昳丽,风姿绰约,清瘦孱弱的阿绣与他相比完全不够看的。
低微到尘埃里的一朵小花,又如何能与日月之辉相争。
阿绣脸色顿时惨白,却不敢对白琮月生出妒恨之情,只能靠着赵时宁对白琮月没有感情这一腔信念,苦苦强撑着站在赵时宁身侧。
白琮月一见到阿绣不禁蹙眉,心中的不虞再深,面上却未显露多少。
“这么着急忙慌地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来的迟了一些。”
赵时宁对他不上心,对她与他的婚事同样如此,从头至尾连过问一句都没有。
唯一嘱咐过的也只是不要邀请谢临濯。
白琮月却把这当成终身大事,无论是大到婚服的赶制,还是宴请宾客的名单,小到宴席上酒盏用的材质,他都要亲自一一过目。
赵时宁揪着小白花,对他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忍不住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阿绣?把他容貌毁了,你心里就满意了吗?”
她不明白长得这么漂亮温柔的小狐狸,怎么净做一些恶毒之事。
赵时宁目光不善,语气也冲,不像是面对即将成婚的爱人,倒像是在面对结怨的仇人。
白琮月来之前已经猜到她为何着急寻他,现在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心口一闷,喉咙里也好像堵了什么东西,让他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只是他再如何难受,也不能让这小花灵看了笑话。
他敛下沉寂的眼眸,又恢复了以往和煦的神情。
“阿绣,是你告诉帝妃我毁了你的脸吗?”
他语气寡淡,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嘴角还弯起些弧度,静静地望向站在赵时宁身侧的小花灵。
阿绣突然慌乱起来,他深知若是惹恼了白琮月,只怕再也不能留在赵时宁身边,以至于方才才会一直阻拦着赵时宁。
他脸颊骤然失去血色,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帝君从未害过我,我也从未说过这话,是阿宁误会了。”
“阿宁,不是帝君害的我,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受了伤。”
阿绣也不过只是个才化形不久的小花灵,天真懵懂,只凭着要报恩的一腔勇气,就拼死留在了赵时宁身边。
他只能笨拙又愚钝地自保,让自己可以留在赵时宁身边。
白琮月目露嘲讽,对他装可怜的样子不屑一顾。
以他对赵时宁的了解,这种容貌全毁的丑八怪装可怜,于她而言只会觉得厌烦。
“阿绣,你不必被他吓到。”
赵时宁会护着阿绣,不仅是因为他对她有用,还因为在阿绣身上看见了她的影子,见阿绣连为自己申冤都不敢,以至于火气蹭蹭得往外冒。
这天底下还有道理可言吗?怎么到了仙界身份低微还要活该被欺负?
赵时宁一反常态,语气笃定,“白琮月,你别吓他。明明就是你害的阿绣,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她站了起来,挡在了阿绣身前,生怕白琮月再次对阿绣下手。
白琮月被她嫌恶的神色刺到,本来强撑着的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破碎。
他用力攥了攥手,可还是无法忽视她仇视的目光。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嫌恶还是厌烦?”
他在乎她的一切,即使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他痛苦不堪。
赵时宁完全不能理解白琮月,明明他对别人心狠手辣,怎么她不过一个眼神,就好像能把他伤的遍体鳞伤。
莫不是装的吧。
“我厌恶你不是正常的吗?你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毁人容貌,我怎么可能不讨厌你。你这种人根本没有真心可言。”
赵时宁开始怀疑起白琮月的一切,说不定能说喜欢她的话也是假的,哪里有人可以认识这么几天就对她爱的死去活来。
白琮月是不是也跟谢临濯一样,想借机抽掉她身上的一魂一魄,用来讨好沈芜蘅。
毕竟他也是男主之一啊。
她的目光渐渐沾染了防备,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剜着白琮月的心脏,让他的一腔热忱变得十分可笑。
“赵时宁,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在你心里竟然如此不堪吗?”
白琮月可以接受她骂他恶毒,却唯独不能接受她怀疑他的真心。
明明是赵时宁百般招惹的他,怎么等他身体和真心全给了她。
她反倒还要怀疑起他的情意……
“昨日才在床榻之上哄着我为你生儿育女,今日就对我这样心狠的话……你心里难道半点没考虑我的感受吗?”
前所未有的酸楚和委屈缠绕着白琮月的心头。
他想起她昨日躺在他怀中,抚摸着他的小腹,温言软语地求着他为她多生几个女儿。
结果现在,为了别的男人来质问他,讨伐他。
赵时宁没想到他反问她,顿时哽了一下,语气也弱了不少,“明明就是你的错,我不管,反正你必须把阿绣的脸给治好。”
白琮月见她将阿绣完全挡住,言语之间还是执意要护着阿绣,好像他们两人之间才是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他纵使可以克制住沸腾的杀意,扭曲的妒意将仅剩不多的理智也渐渐消失。
白琮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他沉默了一瞬,声音很轻,“不治。”
赵时宁心里烦躁,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治不治?
”
“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们好好的不行吗?不要为了一个外人而生分。”
白琮月走到她身前,想要牵住赵时宁的手,可却又被她狠狠甩开。
赵时宁冷笑一声,“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成婚了,上次你说要接受引玉也是假的吧,是不是在盘算着到时候把引玉给杀了。你这种恶毒的男人根本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
白琮月默然望着被甩开的手。
在这灿烂日光下,他如坠冰窟,连浑身的血都是冷的,冷得他发颤。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心狠的话呢。
“我只是……想让你心里有我,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一心一意吗?我此生只会有你,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好一点。”
赵时宁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话,只觉得他说的话都在狡辩。
她突然就厌烦了这种你来我往的纠缠,指尖的灵力陡然窜出,瞬间将白琮月的侧脸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既然你不愿意为阿绣治伤,就用你的容貌偿还阿绣的痛苦吧。”
她知道他不会躲,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白琮月的脸颊上的伤痕迅速滚落血珠,血滴一滴一滴坠在衣襟。
如玉的容颜因为这道红痕,像是破碎的观音像,异常的美艳诡异。
她几乎积攒了全部的灵力,所以伤口很深,也让他格外的痛。
亦或者说不是伤口再痛,而是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在疼。
阿绣死死捂着唇,压抑着脱口而出的惊呼,完全没料到赵时宁愿意这般护着他。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担忧,担忧视美貌如命的青丘帝君会不会报复赵时宁。
他随时准备着带赵时宁逃跑。
白琮月指尖触碰了一下脸颊上的血痕,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丑,即便可以让伤口立即愈合,可有些伤却一辈子也不会好。
“赵时宁,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