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幽光（三）
“要是水哥和木头他们俩在这里就好了……”
危急关头，燕光凝莫名想起了，那两个将她护在身后的大男孩，不由得心头一酸。
但下一刻，黑湖巨镜那句带着讽刺的评价在她脑海中炸响：
“你是幸运的——”
“你是幸运的——”
“你是幸运的——”
燕光凝使劲甩甩脑袋，将杂念抛却，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寄望运气与奇迹没有意义。”
“刺破黑暗的那道光，只能是我自己！”
两只如日月闪耀的手镯,在燕光凝手腕之上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少女翠绿色的衣裙无风鼓荡，气势节节攀升。
“咕——噜——”
变异蛤蟆的下一波攻击酝酿完毕，又是一道腐蚀酸液携着破风声袭来。
——就是现在！
在听到破风声的一刹那，少女果断从石堆后面跳出，身影如同飞燕划过屋檐。
与此同时，「日月」被她催动到极致，两道拳头粗的光环像迷你泳圈一般围绕在燕光凝的粉拳之上。
那头狰狞丑陋的变异蛤蟆顿时出现在视野之中。
它张开的大嘴还没合上，腐蚀粘液如同一支毒箭在半空之中袭来。
“雷鸣——！”
如有实质的光环瞬间脱离燕光凝双手，化作两枚噼里啪啦翻滚着电弧的光波弹轰出，卷起的狂风甚至在地上刮出了两条微微凹陷的通道！
雷电光弹后发先至，先是摧枯拉朽地将毒液箭打成薄雾，然后如有灵智般直直扑进怪物的巨口之中，正好被它一口含住！
“轰——”
下一秒，光爆将整个洞穴照亮。
变异蛤蟆的头颅被直接炸成漫天碎片。
热浪在半秒之后袭来。
怪物那个长得如同婴孩的肉球被风卷起，啪嗒一声摔在燕光凝跟前，抽搐了最后一下便失去了光泽。
少女微微喘息，刘海被热风撩动。
俏脸之上，一双小鹿似的眼眸光芒流转。
燕光凝知道，从这一刻起——
她拥有了直面这世间一切黑暗与未知的勇气。
转念，燕光凝意识到这样的动静可能会引起那群鬼苗的注意，而刚才那个小姑娘肯定还没有走远，当即决定追上去将女孩带回青苗寨，下一秒她便转身朝洞口飞奔而去。
“爸,妈，燕子长大了。”
“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了。”
少女在心中默念，大步走出隧道般黝黑的洞穴，消失在白茫茫的阳光之中。
……
……
……
回归「修养地」第三十日。
崎岖蜿蜒的山路上，传来重物在地上摩擦拖动的刺耳声响。
一个贴身衣衫湿透的少年正在吃力地“奔跑”。
他面上青筋暴起，神情满是坚毅与决然，汗水沿着略带稚气的脸庞滑落。
腰间缠着一条数股粗麻拧成的绳缆，拖动着两根粗如碗口、长达四米的圆木。
圆木一头被粗绳吊起，悬在空中；而另一头随着少年跑动，在山路上刮擦留下深深浅浅的坑道。
他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会溅起一撮尘埃。
与其说，他是在跑步，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头老牛在犁地。
而这个少年，正是齐垚乔。
虽然只是过去了短短一个月时间……
但此时的他，已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浮肿。
不仅整个人变得健硕了不少，隐隐还长高了一点些！
“这世界上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惧」那句话，不停在齐垚乔脑海中盘旋。
然而，这个问题过于宏大。
没有人可以在十六岁的懵懂年纪回答得上来。
尤其，当这个少年是齐垚乔时。
他的成绩很好。
只是当老师问起将来的志愿，齐垚乔的大脑总是一片空白。
上名牌大学、考研、考公——那是父母的计划，不是他的。
但，他自己也并没有答案。
齐垚乔很擅长找到一件事，让自己沉浸在其中。
只管埋头去做，什么都不想，营造一种苦心孤诣式的努力。
不仅可以麻痹身边的人，还能让自己产生“我正在努力，未来可期”的幻觉。
到了后来，埋头读书，反而竟成了齐垚乔逃避的手段。
为了贯彻这信念，即使是遭遇了前世“那件事情”，齐垚乔依然能像鸵鸟一样，逃避到了最后一刻。
——既然不知道我能做什么，那就先走好面前这条路。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吧。
所以即便是今日拖着近半吨重的木材在跑山，齐垚乔也说不好：
——自己究竟算是开悟了，还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自我催眠。
但他确实很享受这个过程，至少秦铿锵下回看到自己，能够看到一点变化吧？
齐垚乔实在，不想再看到女孩那个无奈中带着失望的眼神。
想到这里，少年清空思绪，将心思重新放回脚下的路。
山路起伏转折，他也时而前倾，时而后仰，时而侧身，不停调整身体重心，仿佛与背后的木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每当遇到陡峭的上坡，他便咬紧牙关，双腿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沉重的木材奋力向上拉动。
而当面临陡峭的下坡，他又巧妙地借助木材的重量，以身体为舵，巧妙地控制下冲速度，防止失控。
二十分钟后，齐垚乔拖着木材来到了武当派山门的广场。
那里，已然铺满了一堆又一堆、数百根同样的圆木。
“乔师侄，辛苦啦！这是今天第几趟啦？” 一个模样憨厚的中年道人迎上前来。
他手上拿着一本绳编的册子，瞥了一眼齐垚乔送来的木材，在密密麻麻的册子上又划了两笔。
“杨师叔好，这是第三趟了。”
齐垚乔喘着气，卸下系在腰间的绳子，咬牙将那两根圆木整齐地码在木材堆上。
“啧啧，乔师侄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说好修葺藏经阁的事情，交给执事堂请的工匠就行了，你掺和什么呢？”
“这一大堆木材，三分之一都是你一个人搬上山的！”
杨师兄大为不解地说着，从脚下的水桶里给齐垚乔递了一瓢水。
齐垚乔轻声道谢，接过水瓢一饮而尽，脱下上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我最近在长力气。反正大家都说我底子差，我正好锻炼锻炼。”
他顿了顿，露出几分少年意气，阳光地笑着补充道：
“而且，为师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是我应该做的。”
闻言，憨厚道人仔细打量起齐垚乔。
只见少年流淌着汗水的胸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隐约已经能看到一些肌肉线条，确实是比刚上山前要强壮了不少。
这一个月来，他看着齐垚乔每天天一亮就主动去拉木材上山，一天能跑七八趟，风雨不改。
少年的思虑单纯、无问西东的心性，其实已经引起了武当一些老家伙的注意。
杨师叔不禁频频点头，表情满是赞许。
他微微思索了几秒，然后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玉帛，用手掌捂着悄悄递给少年。
“乔师侄，你听好，你只管继续做你应做之事。”
“待藏经阁修葺完成，每夜三更过后，你都可以拿着这枚玉帛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