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剑与盾 （二）
一对少年少女，沿着地面上一条如蛇般蜿蜒的痕迹在林间疾驰。
“齐垚乔别乱喊！”
“又是师傅，又是亲姐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什么关系！”
“再说，我才比你大一岁！”
英气少女翻过一根接一根拦路的断树，语气不善地扭头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我……”
少年一开口，大脑便是一片空白，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被女孩语言攻击。
“那我应该叫您什么呀……？”少年怯生生地问道。
“把您也去掉！”
“就叫全名。你要是胆子肥点，直接叫我铿锵都行。”
女孩口中的牙签迎风抖动。
那条被秦铿锵一剑挑飞的花斑巨蟒显然是受了伤，慌不择路地往上山的方向逃跑，可是地上那星星点点的蛇血路径还是把它给出卖了。
两人循着血迹一路追赶，终于在一处湿地边缘的灌木丛前发现了巨蟒的身影。
秦铿锵举起左手示意齐垚乔驻足，然后朝少年的腰间一指，齐垚乔瞬间领悟，轻轻地从剑鞘中拔出佩剑，剑尖朝着自己，将剑柄递给女孩。
秦铿锵接过剑，反手握持，横于身前，然后蹑手蹑脚地朝巨蟒露在灌木丛外的那截还有成年人手臂粗的尾巴挪动。
两人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
就在秦铿锵距离巨蟒还有不足半米的时候，她一刹那间暴起，双手握剑高高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巨蟒的尾巴，将其钉在地上。
“嘶——！”
花斑巨蟒遭到偷袭，剧痛让它疯狂扭动起来，一大批灌木丛都被搅得瞬间破碎，木屑与叶片纷飞。
站在后面的齐垚乔，只看见一道黑龙似的影子拔地而起，直冲他们而来。
而秦铿锵早已眼疾手快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挽了一个剑花，矫若游龙地迎着巨蟒冲上前。
花斑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猩红的信子，土黄三角眼已经将秦铿锵锁定。
它深知这个人类女人的厉害，但此刻的它已经进入了狂怒状态，一心只想将她绞杀生吞！
“嘭——”
花斑巨蟒一头撞在地上却扑了个空，猛然抬头寻找对手的去向。
秦铿锵一个后空翻轻巧落地，悠然自得地轻轻挑动剑锋，上面一道鲜红的蛇血滑落。
女孩像看着一只大号玩具一样凝视着暴怒的巨蟒，漫不经心地缓缓走来。
“真没意思啊……长得是挺大只，但是，太弱了！”
话毕，女孩踏步上前，腰间耷拉着的衣袍如流云鼓动，闪着寒芒的剑尖在巨蟒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大。
“长虹贯日！”
“倏——！”
白茫茫的剑光冲天而去，宛如晴天的一道闷声霹雳。
巨蟒三角形的头颅翻滚着飞上半空。
秦铿锵轻盈落地，嘴里的牙签依然坚挺。
巨蟒粗壮的无头身躯仍在她身后翻滚不息。
“师——铿锵……姐，你好厉害呀！”迷弟齐垚乔一脸星星眼地走上前。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掏出条丝巾给秦铿锵擦擦汗。
但是一来他并没有丝巾，二来给十个胆子他不敢，三来这样的战斗面前女孩根本就没有出汗。
秦铿锵懒得理会齐垚乔，默默摘下一片树叶擦干净剑身上的蛇血，还剑入鞘。
见状，齐垚乔也哂哂地走到蛇尾，拔出自己佩剑细细擦拭。
“齐垚乔，你在武当都学了些什么？”女孩突然问道。
“嗯……大家都说我基础薄弱，所以要先重新练基本功……”
“所以我这几个月都在打桩……大概……”
“大概下个月会开始从太极拳学起吧……”
齐垚乔偷偷观察着秦铿锵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过他担心得有点多了，秦铿锵听了并没有什么明显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您——”
秦铿锵扭头，无声地盯着说话的齐垚乔。
“呃……那你呢，你在峨眉学了什么？”
秦铿锵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微一招手，示意齐垚乔跟上，便开始继续往山顶的方向走去。
齐垚乔屁颠颠地跟在她身旁，没有追问。
“上山第一天，有个不长眼的想给我个下马威。”
“我本来懒得理她，她非要拔剑挑衅我，我就把她砍翻了。”
“第二天，她带着人来找我，嗯，五个，我全砍翻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不断有人不信邪。可惜，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秦铿锵边走边说着，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到了第六天开始，我嫌烦了，不等她们找来，我自己逐个宿舍去敲门。”
“十日之后，整个峨眉的平辈，全被我修理过了。再也没人找我麻烦了。”
“第十一日，我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
齐垚乔听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武当和峨眉都是子弟众多的名门大派。大部分人进入山门之后，除非是惊才绝艳之辈，不然基本都只能跟随掌教长老甚至师兄师姐学习。不少人直到下山那天，和掌门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所以秦铿锵作为一个新人，在十日之内横扫平辈，成为掌门珍而重之的亲传弟子，充分说明了她的实力，也无愧于她前世的身份——连续两届全国青少年剑道锦标赛冠军。
本来，明年满十八岁，秦铿锵如无意外就会作为华国代表运动员，前往扶桑参加世界剑道锦标赛。
但这一切，都在三个多月前，戛然而止。
齐垚乔和秦铿锵在相继成为执行人之前，本来就是邻居加同校师姐师弟的关系。
然而他们俩——
一个是模样普通、性格懦弱、只知道好好读书的内向少年；一个是除了练剑之外，对别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暴力少女。
倘若没有发生三个月前的那些事件……
可能，他们这辈子最多就只是上下楼擦肩而过的邻里关系。
「命运」用血与泪，让他们在短短几个月时间之内，从打破陌生再到生死分离。
最后，又戏剧般在「神眠之墟」相遇。
昨夜在树林里，当齐垚乔看见秦铿锵沐穿着一身素白长袍，沐浴着月光朝自己款款走来时。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以为是看到了幻觉。
直到确认是真的秦铿锵站在面前，激动、感动和难过交织，瞬间泪流满面。
“呜呜……师傅……您怎么也死了……”
秦铿锵一记手刀劈在少年的肩膀上，咒骂道：
“还不是因为你！”
“三个月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胖 ！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练剑！”
“啊疼！师傅您让我先哭一会儿再打我……呜呜……”
齐垚乔抱头蹲下，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