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虽豪情愚不可及 皆智者难得糊涂
亚夫没有邀请烽烟与自己同行,因为他知道烽烟的个性。
当年的烽烟已经成为了过去、成为了历史,成为供后人品评的对象。
当然,对于烽烟,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亚夫和达伦,也就是他的弟子了,至于他的形为,知之者也就更少了,他不会对自己的弟子说,亚夫、达伦和碧水更是少提及,那是硬份。
现在的烽烟,就是一个漫游山水的行者,享受着垂钓的潇洒、品读着登山的豪情、感悟着生命的变化、回味着农家的乐趣、反思着过去的遗憾,总之,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亚夫的志趣精要所在。
烽烟也尽量挽留亚夫在霞光岛多待了一阵子。
虽然心里装着破解达伦的百年局,亚夫但还是没有忍心拒绝烽烟的要求。
烽烟就陪着亚夫走过了很多的山山水水、城市繁华、农家小道,一直向北。
两个人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将自己专注之外的疑问进行了交流,包括大航海的未来、新领域的开辟、最寒冷地域的探索、人类终极的状体等等。
最后,两个人来到北部的港口小城西尔城港口,这里也是一个商业氛围非常浓厚的地方,周边的很多人员都从事着渔业捕捞。
亚夫还在港口看到了几艘大型的船只,比萩泽的那艘船还大,要划动的话,需要很多的壮汉劳力,但是,这绝对难不住矮人的后代。
烽烟安排了一艘中型的船只载着亚夫向东北,前往孤山。两位顶端智者就在西尔港口依依不舍道别。
这般船只是护送大本营将士的,主力是由一群矮人二代组成的护送队,他们干活非常地卖力,而且年龄都显得稍微有点大了,亚夫通过和他们交流才知道,他们都是从正规军队退下来的兵士。虽然他们已经脱下了军装,但是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是为军队服务的。
他们仍然以军人自居,浑厚有力的喊号声力压大海的狂涛阵阵,船只也是破浪前行,一次次击退浪涛的拍击。
在这条水路上,小船走的非常顺利,沿途有几个岛礁成为了小船停泊时的补给站,每个岛礁上都竖起了高高的旗子,让远方的船只有了参照。
几个老兵告诉亚夫,如果天冷的时候,可以一直向北,很快就能到达冰面,可以在那里登岸,毕竟在海洋面前,他们永远是弱者。
亚夫:“你们不会游水?”
老兵:“我们就生活在海岸边,游水对我们来说不在话下,而且还能游出很远呢!”
听的出,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只所以说自己是弱者,应该是基于对海洋深处的畏惧。
亚夫:“我老人家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们的强弱之分是相对的,你们在陆地肯定是强者,看看你们的体格状态就知道了,如果再有戎装相伴,绝对的英武之师。”
老兵:“我真的佩服您老人家的眼力,当年,我们这些人在加入圣战团之前,都是通过一己之力驯服了壕沟内的猛兽的,我们这一船的人,完全可以虐杀数倍于我们的敌人。”
亚夫:“你们是孤山人?”
老兵:“我们曾经和孤山是一家!可是我们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了,以前的环境,回不去了。”
亚夫:“你们参加过战争吗?”
老兵:“没有,曾经的千人完虐霞光岛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生,即将到来的征伐,又因为我们的年龄太大,被弃用了,命运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亚夫:“为什么老想着打仗呢?就像我一样,天天游山玩水的,高兴了就和小孩子乐乐,不高兴了就躺在小树屋里,睡他个日月同辉,喝他个天昏地暗,多好啊!”
老兵们听了亚夫的话后,都哈哈大笑起来:“一看,您这位老人家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吃的好,喝的好,家人的生活也不用我们操心,却没有发挥我们应有的作用,浪费了这一副皮囊和这一身的力气。”
亚夫:“这一副皮囊是让我们享受生活的,这一身的力气可以让我们有能力改变生活环境,怎么完全交给战争了?谁教给你们的思维?你们的作用就是,因为你们的存在,而让强敌畏惧你们如虎,不敢入侵你们的家国,伤害你们的家人,这就是你们对于大环境的作用。如果你们渴望的战争夺去了你们的生命,你们对自己的家人有何意义?你的父母没有了儿子,你的妻子没有了丈夫,你的孩子没有了父亲,这就是你对于他们的意义吗?如果存在战争思维,那战争将永远不会结束,你希望你的孩子也加入征战的大军吗?希望他们马革裹尸?你们的世代传承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老兵:“您老人家说的话还有一定的道理啊!前一阵子,七八千名兵士血洒夏仲国的王都,可惜了。我们真的很生气,为什么不派我们去?让我们替他们去该多好。那是一场恶仗、硬仗,可惜很多娃娃还很年轻,真的应该让我们去。”
亚夫非常纳闷,老兵至今还念念不忘那场夏仲国王都之战,而且嘴里一直强调一个主题,就是应该他们去。他感到很无奈地:“你们去就不会战死吗?”
老兵:“最起码不会死那么多人,我们也可以替娃娃们去死,可惜了我们曾经的、和他们一样的年华了。”
亚夫:“你们可惜娃娃们?你们有没有问问你们的家人担忧你们吗?”
老兵看了亚夫一眼,嘿嘿一笑道:“说不担忧,那是假的,对比以前先人们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客死他乡的生活状态,现在的生活值得我们用生命去保护。我的家人们很早就明白了,与其全家在不存希望的环境中生活着,不如我们一个人通过冲锋来保卫我们家园的安定状态。战场上,我们绝对视死如归,英勇无畏,可是还是想活着回到家,和家人一起幸福的生活。”
亚夫:“我曾经到过夏仲国、御镇邦,他们离你们还很遥远,为什么把战火烧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地域了?”
老兵:“长官一直告诫我们,我们的先人就是大乘国扩张的受害者,御镇邦今天吞并了夏仲国,明天就会吞并我们,他们的强大就是我们倍受奴役前兆,所以,我们必须保护那些弱小群体,和他们一起共同对付强大的势力。”
亚夫:“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啊!夏仲国和你们的领土也不接壤,如果接壤的话,唇亡齿寒的道理还能说的过去,你们这是白白丢了七八千的鲜活生命呀!”
老兵:“他们都很英勇,就是在战场上还是太嫩了,没有经历过我们加入圣战团前的死亡洗礼过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被重新征召的。”
亚夫:“这些娃娃本来可以在父母面前尽孝心的,本来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的,他们却和你们一样成了战争机器,绞碎了别人的梦想,也丢掉了自己的梦想。”
老兵:“您老人家和孤山的尊者一样,道理一套一套的,不痛快,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什么不用干了。”
亚夫:“先把道理讲明,把目标捋清楚,干事才能利索。没有战争,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生活了吗?还是我们通过战争,会使得我们生活更好呢?霞光岛上那些没有加入军队的人,不也在正常幸福地生活着吗?”
老兵:“那是因为有我们的存在。”
亚夫听了这句话后,哈哈哈大笑起来,许多人都被亚夫的笑声吸引了过来。
亚夫:“刚才一直测试着你的战争韧劲,你们确实是我们霞光岛的铁血汉子,你们都是好样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接到重新穿上戎装奔赴战场的命令的,把你们弃之不用,绝对是上层的失策。”
老兵:“你说的这些,是长官的事情,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我们只关注命令,只关注旌旗的方向。”
亚夫:“现在我们的活动也是军队的一部分,类似于后勤保障之类的吧?”
老兵:“嗯!这才聊到了正道上,我们就是负责运送兵士的,都是年轻的一代,从半年前就开始运送了,去充实孤山南部港口城的兵力。”
亚夫:“南部港口城的将士去哪里了?”
老兵:“您不知道吗?以您这样的身份应该知道的!”
亚夫:“我在孤山打杂的嘛!这也是寒极宫殿有事情,派我去和烽烟尊者汇报,才和你们有缘乘坐一艘船只回归孤山的!”
老兵:“原来是孤山的亲人啊!难怪你说话和他们一样,大道理一堆。”
亚夫呵呵笑了起来:“你觉得孤山的生活不如这里的生活吗?你告诉我,我回去以后,得给孤山的智者提提建议,省的我们的孩子出去了,不想认家里的亲人了。”
老兵:“没有,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老尊者!孤山的生活是我这一辈子难忘的,我的父亲就是孤山的一名兵士,可是他一直想要参加圣战团,想要去朝见金延门主,愿望一直没有实现,郁郁而终,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实现他的愿望,结果我成功了,我见到了金延门主,他还亲吻了我的额头,我太兴奋了,我的母亲和妻儿后来被送到了霞光岛,在这里,我们拥有很多的权力,我曾经还是卫队长呢!不信你问问他们。”
老兵说到高兴处,还指着周边的一群和他一般年龄的老兵。
亚夫:“他们和你一起创造了你们的辉煌,这个辉煌就是让所有的势力不敢对你们的家园有一丁点的歪心思。”
看着所有的老兵都兴奋地点着头,亚夫为这群受到达伦集团洗脑的淳朴汉子叹息,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更多的他们。
亚夫:“在夏仲国战斗的兵士是霞光岛的将士吗?”
老兵:“不是,他们是南部海港城的兵士。”
亚夫:“难怪!我见过南部海港城的兵士,他们的形态和你们有点差别,好像……”
亚夫还没有说完,老兵家直接接上了话:“没有我们壮!他们都是圣战军团的后人,因为自己父辈的原因,直接加入圣战军团,训练也非常刻苦,但是都不如我们,我们是真的在玩命呀!”
亚夫:“将来你的儿子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啊?”
老兵:“我的两个儿子已经到了南部海港城。”
亚夫:“你不担心他们安危吗?万一被派到了御镇邦的战场上。”
老兵刚才的兴奋脸色顿时消失了,代之落寞的神色:“担心!我宁可代替他们出征,他们的思维比我们还疯狂。没办法,我们都是兵士,以服从命令为第一位,大不了掉几滴眼泪吧!”
亚夫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老兵的肩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包括亲人的聚散,不是你先走就是他们先走,可惜了这种好生活,都还没过够呢!”
亚夫的话停止了,刚才的兴奋场面也消失了,甚至还传来了个别的哭泣声,只是浪涛声音之浑厚掩盖了船内所有的动静。
亚夫在这个时候,为这群拥有着对自己孩子无限爱意的淳朴战争机器发出了感叹:“你们为孩子的将来抹泪,你们的亲人为你们的曾经抹泪,我在为抹泪者抹泪,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战争早一点消失,所有人的一生都能够善始善终。”
老兵:“老尊者,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吗?”
亚夫:“你不入海洋里,海浪能够拍打着你的身体吗?”
老兵:“我懂老尊者的意思,可是我们是兵士,我们得服从命令。”
亚夫:“孤山有战事,他们也取胜了,甚至还一度攻击到了大乘国的王都,可是关键时刻,他们还是停手了。为了什么?为了保住更多兵士的生命。死去的,我们永远无法让他们回来了,但是活着的,我们可以让他们继续幸福地活着,关键时刻的选择最重要。大乘国也低下了头,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自己的错误战争和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我的话,你们应该懂得!”
老兵们再一次一致地点了点头。
亚夫:“霞光岛是你们的家,孤山也是你们的家,没事的时候,回孤山看看那里的兄弟是怎么生活的,好不好?”
一路上,亚夫只要有机会,就和一群老兵交流,他们也侠骨柔情,他们也至死不悔,他们也家国情深,他们是一个矛盾的共同体,这个矛盾是他们天生以来的淳朴和达伦战争思维灌输交融的结合体,他们中毒太深了,人生的价值观已经定位非常明确了,刀架在脖子上、哪怕是他们家人的脖子上,也不会改变的,甚至愈加充满仇恨和斗志,是一种令人憎恨的愚。
他们在谈话中也透露出,大本营正在增兵夏仲国,至于数量多少,不清楚,对于这个消息的确定,已经可以让御镇邦的高层感到头痛了。
亚夫在孤山附近上了岸,他让人给广盛尊者捎去了自己的宝剑,相约一见。
广盛尊者一见到亚夫的宝剑,便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见他的亚夫老师。
广盛尊者:“亚夫老师这一去数日,一切可还顺利。”
亚夫也没有瞒着广盛尊者,将他们分别以来的行程,有重点地和广盛尊者分享了,尤其是近期的发现,涉及到了达伦和大本营的频繁动作。
亚夫:“如果达伦的集团还在经营着大乘国和冬氏王国、文氏王国,我会很放心的,你和风隐尊者绝对能够应付。但是,达伦近期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御镇邦,一个和孤山、大本营非亲非故的国邦,我怀疑孤山肯定有人要搞动作了。”
广盛尊者:“亚夫老师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从亲情血脉上讲,大乘国不犯孤山,孤山没有理由侵犯大乘国,即便是南部海港城也不敢轻易授孤山以话柄。但是,换作其他国家,可能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近期,大本营宣扬在咕噜港口受到了御镇邦的侵扰,这件事在孤山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
亚夫:“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参加征伐御镇邦的军事行动?”
广盛尊者:“所以我给亚夫老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寒极宫殿目前还保持着中立的态势,坏消息就是,孤山暗流涌动,已经有一小部分寒极宫殿的人鼓动着要和大本营合并,他们认为金延门主在大本营,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即便不为大本营出力,也要出兵保护金延门主的周全。”
亚夫:“你们是怎么应付的?我相信风隐尊者和你会有办法的!”
广盛尊者:“我们没有反对,主动向金延门主提供了征询信件,打算将孤山和南部海港城边界上的军队进一步向南移动,陈兵布阵在南部海港城附近,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打算将所有船只征调赴南部海港城海域,打算来一场大海战,就是为了保护金延门主的周全。这只是其中的一步棋,我们的第二个建议就是迎回金延门主,让他接受孤山的军事保护。结果,亚夫老师可以猜一猜,大本营是怎么回复的?”
亚夫:“肯定是大本营有这个实力保护金延门主,不需要你们出兵或者拒绝你们迎回金延门主的请求。”
广盛尊者:“这不能怪亚夫老师的智慧不够,实属南部海岸城太狡猾了。他们竟然声称,金延门主意在有生之年,去御镇邦一游,需要孤山的力量辅助,说白了,就是需要孤山派兵保护他。”
亚夫:“这一招,没有给你们留任何的退路,而且你们还不敢公布金延门主是假的这一真相,他们下了一步好棋。”
广盛尊者:“诚如亚夫老师所料,我和风隐尊者一直没敢将金延门主是假的这一真相说出来,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不利于他们偶像的任何传言,即便和我们最亲近的人都不会相信的,尤其是为了阻止增兵御镇邦,响应金延门主的号召。”
亚夫:“确实不应该,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你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有时候,聪明的智者最可怕,可以用阴险来形容。”
广盛尊者:“这个时候才看出来谁是谁,当然也不乏金延门主的信徒,即便到今天,我都是金延门主的忠实信徒,即便拜亚夫老师为师,也永远不能抹掉我孤山门信徒的痕迹和金延门主门人的标志。”
亚夫:“不用解释,亚夫老师理解你的心情。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广盛尊者:“风隐尊者和我在收到海岸城的信后,第一时间进行了讨论,我和风隐尊者在经过三思后,将结果写在了手心,都是出兵,我们商量着,出兵一万,不多不少,以我们的战力完全可以保护金延门主全身而退。然后在寒极宫殿的讨论会上,由我抛出了决议,并且我第一个报名带兵出征,遭到了风隐尊者的反对,理由是我的身份所致,孤山根据地是我的服务对象,其他所有人来去随意,寒极宫殿的智者可以报名,最多不超过五百。当然这中间,风隐尊者以孤山是金延门主最后的根本为原则,进行了报名前的动员,结果亚夫老师再猜,什么情况?最终是谁带队出征的?”
亚夫呵呵一笑:“你净给我出难题,还怕老师我的脑袋不够大?你们孤山那么多智者,我都没有全部认识一遍,有点强人所难了哈!”
风隐尊者:“这个人,亚夫老师认识,绝对不是难为亚夫老师!”
亚夫走向了海边,迎着海风,展开手臂,深深地呼吸着大海的潮湿腥鲜之气,然后回过头走到风隐尊者面前:“跛脚老者!”
风隐尊者向着亚夫深深地鞠了一躬:“亚夫老师真乃神人也!”
亚夫:“从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老人,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质,刚烈,虽然,他更多地给我是一种温和的态度和感觉,但是也掩饰不了达伦的那种霸气,腹有诗书气自华,他心里装的是什么,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我并没有多疑,直到今天,你的发问,让我重新审视了当初交往过的人,就是他。不过他心里的矛和盾,已经在斗争了,他是一位真正的智者,我相信此次征程过后,如果他能全身而退,会做出选择的,愿世上再多一位贤士俯瞰生灵,少一位阴谋家祸害万邦。”
广盛尊者:“请问亚夫老师,我们不是阴谋家吗?”
亚夫:“我说过我们是坏人了吗?”
广盛尊者再一次冲着亚夫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可能是为了他能够得到亚夫老师的承认,和亚夫老师站在了同一阵营而高兴,也可能是为了感谢亚夫老师的指导。
亚夫最终没有出现在孤山的寒极宫殿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理,在和广盛尊者待了一晚后,便匆匆告别而去,广盛跪别,泪流满面。
此一别,刀枪箭雨漫天血,难为白发朝起晨露三更歇,前途迷茫心不死,尤喜夕照斜。
他乡劫,风平浪静炊烟烈,更贪老叟把酒言欢论奸邪,岁月无惧情坦然,纵马补天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