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回来的时候,少年想着该如何把自己准备的那只簪子送出去,望着身旁人的侧脸,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断抚摸着那支簪子。
“南汐,我有个东西给你。”
楚景宸在心里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可惜少女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
“南汐?”
他又喊了几声,南汐这才回过神看着他。
少女眼里此时倒映着他的身影,“怎么了?”
他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些奇怪,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吗。
“……没什么。”
南汐皱着眉头转过去,楚景宸也是这个时候迅速地抬手想要把簪子给她佩戴上,可那人却突然往前跑了两步,楚景宸的手空了。
“楚景宸,我们快回去吧。”
少年默默加快了步伐,应了她一声。
制香的过程是枯燥无味的,南汐有时出来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会注意到少年紧闭的书房,已经过去一日了,也不知道少年怎么样了。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她坐在院子里,望着大门敞开的地方。
“南汐,你等很久了吗?”楚景宸推文出来,就看见少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发呆。
是他思虑不周了,毕竟这里也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南汐也难免会感到无聊。
少女闻声扭头看过去,“没有,我也就刚出来不久,今天的太阳很好,你要过来一起晒晒吗?”
楚景宸心下一动,她这一举动,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跨过了那个隔阂。
他走到少女身边坐下,两人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气氛稍微有些怪异,南汐有些受不了,先不开口问他:“你要不要玩五子棋。”
楚景宸点头。
她转身就去屋子里拿了棋子出来,玩了几把之后她发现少年似乎在让着自己,手里的棋子落下的那一刻,南汐确定了,楚景宸在让她。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五子棋而已,她还没有到需要别人认她的地步吧。
“你这是在干什么?”南汐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冷着脸问他,“为什么要特意让我?”
楚景宸不作声,只是一直摩挲着手里的棋子。
“你……”
“抱歉,上次迎神日——”
棋子落在棋盘上故意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过去,南汐正垂着脸,额前的碎发落下遮住她的神色,只能隐约窥见几分冷色。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吗?”半晌,南汐抬眼看着他,推开他下的那枚黑棋,“今日就到这吧。”
楚景宸神色有瞬间的慌张,他开口:“不是,我想再邀你……邀请你去逛庙会。”
又来邀请,这是又要做什么,邀请她之后再失约吗。
“这支簪子送给你。”楚景宸从袖中掏出那支簪子推过去。
南汐瞧见了这只簪子后愣住了,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支簪子?是跟苏倾去看迎神日的那晚吗?
只见少女看向他的眸子里带了点疑惑,楚景宸扯着唇瓣强笑道:“歉礼。”
南汐望着那支簪子许久,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就连风吹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楚景宸垂着眼眸,他这一刻有些心虚不敢看南汐的脸色,可眼眸中贸然出现的一只手搭在簪子上,就在少年以为她要接受的时候,她就像之前把那枚黑棋推开那样,将簪子推回来。
楚景宸喉头干涩了几分。
“不了,你的歉意我接受了,至于这只簪子我就不收下了。”
少年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簪子收回。
这算是对于他之前所作所为的惩罚吧。
“那庙会,我可以再邀你一起看吗?”
南汐没有回答他,至少目前她不敢答应,谁也不能保证到最后一刻会不会发生意外,她可不想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最后却是红肿着眼回来。
更何况,她此时脑子有些混乱,她不明白楚景宸怎么做的意义是什么,这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以及那一点点藏匿在心底的欣喜。
少年神色落寞,紧紧握着那支簪子。
“我先回屋去了。”南汐抬脚走了几步,可身后那人一直没有动作,她不知不觉间放慢了速度,“……楚景宸。”
少年回她;“什么?”
“我会考虑的。”
楚景宸坐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屋门关上的声音让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算是答应了他吗?只是说考虑考虑,那应该有可能的对吧。
楚景宸只觉得胸口那里跳得对有些不正常,是他以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滋味,不讨厌。
制香已经进了尾声,南汐每次一打开窗户的时候,总能闻见一些奇异的香味,让她感到心安。
这几日他们之间都没有提起其他事,直到第三日傍晚时分,纸人自燃了。
“多加小心。”楚景宸知道南汐执意要去,只是他这边的制香还没有完成,无法陪同。
南汐:“放心吧,如果遇到了危险我会及时撤退的。”
即便这么说,楚景宸还是不放心,在她离去的时候放了些小东西。
陈府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南汐趴在屋檐上看着庭院,心里想着这陈府一日比一日荒凉。
她悄悄落在地面上,可似乎有人已经知晓了她的动作,只见眼前的房门打开,陈今纾和陈鹤方一前一后站在屋子前,看着她。
没有什么比偷偷摸摸做事情被主人发现更尴尬了。
南汐握着雷击木,可陈鹤方却没说什么,只是侧过身,仿佛在告诉她让她进来。
既然来都来了,也被发现了,还有什么撤退可言,倒不如就此继续下去。
“南汐姑娘为何这么着急来见我等,看来阵法是已经准备好了。”
南汐点头,“当然,我不过是先过来看看两位准备得如何。”
楚景宸的纸人居然被发现了。
少女正要看陈今纾的情况,却发现陈鹤方的手腕上无端地多了些伤痕,那伤痕模样锋利,应该是某些利器所伤。
可是谁会这么做?除了他自己应该也没有别的人。
陈鹤方注意到了这人的视线,拿着衣袖遮挡着伤口,“南汐姑娘,不要看不该看的地方。”
南汐正打算反驳他,一股浓郁的妖气在府里汇聚,因为陈鹤方是人的缘故,所以他对这气息并不敏感,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可其他两个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陈今纾,她的眼眸在此刻有了光亮,她紧紧盯着跟前的人。
“你快躲开!”
已经晚了,南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陈鹤方的胸膛被一只手掌穿过。
陈鹤方不可思议地低下头,他望着自己胸膛那块多出来的手掌,痛苦地跪在地面上。
“卿卿……?”
陈鹤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人,然后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他不明白。
“陈鹤方……”陈今纾的嗓子很沙哑奇怪,或许是因为许多年没有说话的缘故,“你该死……”
“小姑娘,别上来!”陈今纾发现了南汐的意图,吓唬着她。
“卿……”
陈今纾遏制住了陈鹤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我会遇见一个爱我的人,而不是被你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卿卿……我是为了救你啊……”
陈今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凄厉笑着,“爱我……给我下药让我不孕,爱我却亲手将我推入水里,爱我让我变成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陈鹤方!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我才不要和你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我会离你远远的。”
“去死吧!”
陈今纾是真的恨极了陈鹤方,将他濒临死亡的心脏捏爆,血液溅了她一身。
南汐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退了两步。
只见陈今纾晃晃身子,擦掉脸上的血液,她那双眼的瞳仁部分变白,耳边好像听见了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只可惜她在慢慢失去五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南汐!”
楚景宸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面前这幕场景,他把人往身后拉,紧紧盯着陈今纾。
只是没一会,陈今纾就倒在了一旁,她拼命往另一边爬,她不要跟陈鹤方死在一起。
“卿卿,我妻。”
陈今纾好像听见了陈鹤方喊她,她突然停下来呕出一大口鲜血。
“卿卿,我只是个穷苦书生,我娶你只会让你受苦受累。”
“卿卿,你不能嫁我,我无权无势,怎能护你。”
“卿卿,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卿卿,我们以后也会孩子,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
“卿卿,你已年老色衰,不再年轻。”
“卿卿……”
陈今纾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到最后都变成刺人痛苦的利刃,曾经的陈鹤方满眼都是她,究竟何时变了?
财富,权利,年轻貌美的人儿,都是原因。
她咽不下这口气,年少的陈鹤方去哪了,他会知道未来的陈鹤方这么对待他爱的卿卿吗?
“陈鹤方,奈何桥前别与我相遇,我怕我会再杀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