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掉落完毕
对于云竹的离逝,盛星雾始终没有走出来。
尤其是最初阶段,她每晚都不敢入睡,不敢闭眼。
她害怕梦见云竹责问她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更害怕看见云竹血淋淋的样子。
长期的极度压抑下,盛星雾患了极严重的抑郁症和幻想症,并且病情日渐增重。
起初她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直到有一次,乔秋玟来国外看她,经常发现她捧着手机跟人聊天,频繁到让人好奇。于是乔秋玟就顺道问了一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令人惊恐的答案。
她在跟云竹聊天。
乔秋玟虽然一直待在国内,但是云竹的遭遇她是了解的。
跟一个已经离世的人怎么聊天?
乔秋玟发现了盛星雾的不对劲,对她的关注也就更仔细。等盛星雾再次跟云竹聊天的时候,乔秋玟就凑过来看了两眼。
聊天的对话框的确是云竹的,只不过她的回信是盛星雾自己代劳。
盛星雾生病了。
乔秋玟不敢在盛星雾面前表现出来,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然后联系了盛黎雾。
云竹离逝一年后,盛星雾住进了国外的一家疗养院,她的心理治疗师是一个叫林静徊的华人。
林静徊跟盛黎雾是朋友,为了更用心的治疗盛星雾,那年开始他只接收了这一个病人。
…
“阿颂的房间里有一个小箱子,那里面有你想知道的”
盛星雾按照喂猪的话回了家,家里空无一人,只有小钢灰看见她回来后脚步不停地跟着。
云颂的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盛星雾最后是在书柜的最里面找到了小箱子,那是一个深红色的木质箱。
云颂藏的很好,箱子也没有沾染到任何的灰尘,可见里面东西的重要性。
盛星雾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东西不算很多,有她亲手整理的云竹的遗物。
但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照片。
那是她和云竹的合照。
合照下面是一页信封,这应该是云竹拖齐漾带给云颂的那封信。
盛星雾颤着手将信封打开,信的确很长很长,里面有很长一部分是跟她有关的。
那么合照也是跟着这封信一起到云颂手里的吧。
合照上的她面容清晰,跟现在的差距不是很大。
盛星雾震惊到眼皮颤动,捂着嘴不敢置信。
所以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云颂其实就已经认出她是谁了?
可是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该不敢面对的人是她不是吗?
视线一转,盛星雾忽然又瞪大了眼睛发现了什么。
她拿起来看,那是她哥盛黎雾的个人名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星雾立刻动身回京北,她要去找她哥问清楚。
已经到了晚上,找到盛黎雾时他正在一场很重要的夜宴上,可他听出电话里盛星雾的焦急,毫不犹豫的从夜宴上抽开身来到妹妹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盛黎雾有些担心。
“哥,你认识云颂吗?”
盛黎雾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
盛星雾看出来了,她颤着嗓子问:“你怎么会认识云颂?哥,你告诉我……”
盛星雾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珠子霎时滚落下来。
盛黎雾叹了口气,将外套披在妹妹身上,“先上车”
…
乔秋玟没想到会被云颂找上门。
一年前她帮盛星雾给云父打了一笔钱,云颂竟然查到了汇款来源,直接找上门了。
那时候云颂十六岁,正是最痞最狂的时候,穿着洗到发白的衣服,寸头冷眼,从上到下都充满了戾气,毫不畏惧大城市里人人鄙夷的目光。
乔秋玟跟他坦白那笔钱是盛星雾的,以为这样这小孩儿就会离开,没成想他还一直追问着盛星雾的事情。
比如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他能不能要个她的电话等等。
乔秋玟没答应,扭头就走,结果一连几天都被云颂缠上。
云颂看着是个不好惹的形象,可他很懂礼貌,并没有给乔秋玟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所以乔秋玟没有赶他走。
乔秋玟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盛星雾的事情。
云颂拿出那张合照,跟她说:“我姐说我跟她会有见面的那一天。我等了很久,她一直不来找我,我就只能主动点”
信里姐姐告诉他,盛星雾非常期待见到他,不止一次提过。
乔秋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面前的男孩儿年纪不大,但是很帅,即使面貌上是又冷又痞的形象,可当时从眼神里看,他有着那个年龄段春心初开的纯情。
因为云颂的坚持,乔秋玟最终告诉了他盛星雾的情况,并给了一张盛黎雾的个人名片。
云颂就此联系到了盛黎雾。
用对待乔秋玟的方式同样对待盛黎雾是行不通的,云颂用了近几个月的时间才让盛黎雾答应带他去见盛星雾。
那是云颂第一次真正见到盛星雾。
在疗养院里。
她身穿病服,面容憔悴,双眼无神的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离自己好近,云颂想。
姐姐的死让他几度崩溃,甚至要丧失生活下去的动力,他饱受煎熬。可来到这里,他才知道原来有人比他还要痛苦。
自责和愧疚疯狂折磨她。
原来这就是她不敢来见自己的原因。
云颂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云颂和盛黎雾的联系就变得很频繁。不止盛黎雾,云颂还认识了盛星雾的心理治疗师林静徊。
他们会对盛星雾的病情进行讨论。
一直到两年后,盛星雾依旧不见好转,云颂便提出让她直面自己的恐惧。
他是云竹的弟弟,看见他就等同于无时无刻都会想起云竹。
盛黎雾和乔秋玟本来是不同意的,他们害怕会刺激到盛星雾导致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但是这样的治疗法得到了林静徊的允许。
他们配合着云颂,成功将盛星雾送到梧禾。
云颂念着盛星雾的心思喂猪也知道,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
所以一开始他出现在网吧门口就不是巧合,包括将盛星雾带到云颂面前。
…
车内没有开灯,昏暗无光,盛黎雾说完一切之后,盛星雾没有反应,或者说她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路上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车灯飞驰在盛星雾的脸上,她在无声落泪。
她瞳孔聚集在远处,似乎是要看见谁,看清谁,那是她脑海里最深、最不可触碰的记忆。
直面恐惧?
她自从去了梧禾,好像从来没有恐惧过。
那种连回忆起名字都会痛到起生理反应的情绪好像再没有出现过了。
盛黎雾拍了拍盛星雾的头,盛星雾的情绪轰然倒塌,大哭出声。
“哥,我要去找他”
“好,哥送你去”
…
云颂本来还要晚一天才会回梧禾,但是盛星雾提前回来的消息喂猪悄悄告诉了他,他就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情。
只不过盛星雾又离开了,至于离开的原因,他还不知道。
这会儿已经凌晨,盛星雾应该睡了,云颂就打消了给她打电话的念头。
也正精神着,干脆去网吧帮忙。
网吧这会儿生意正好,云颂进去的时候,一个漂亮女孩儿微笑招呼,“欢迎光临,需要帮你开卡吗?”
这女孩儿很陌生,云颂没在店里见过她,不过好几天没来了,也可能是新招的。
“颂哥,你咋来了?”另一名熟悉的网管过来打招呼。
“弋淮哥呢?”云颂问。
“老板还没来呢”
近期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没理由他不来店里。云颂正疑惑着,身旁店员就凑过来,小声说:“看见那边的那个漂亮小姐姐了不?她是老板……”
还没介绍完,何弋淮就推开玻璃门进来了,那女孩儿看见他眼睛一亮,跟饿狼似的生扑了过去。
“何弋淮,你终于来了,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女孩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撒娇,语气甜腻腻的。
何弋淮伸出一根手指头摁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推开她,“我是来上班的。还有,何嘟嘟你有没有礼貌,我是你哥”
那女孩儿笑得明媚,一把扑进何弋淮的怀里,“老公!”
“???”何弋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擦嘞?”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网吧里有耳朵的个个都把视线移了过来。
“的未婚妻……”已经惊呆了的小网管继续在云颂耳边补完还未完的介绍。
云颂眨了眨眼,“……听称呼不像”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俩人身上,没人注意到玻璃门又被推开了。
在云颂还没有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怀里突然冲进一个人,直直的撞击在他的心脏上,那种令人颤栗的跳动,让他下意识的紧紧搂住。
网吧里又是一阵抽气声,大家都很自觉的闭嘴,甚至是关掉有声音的电脑。
一时间整个网吧里鸦雀无声。
云颂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很快,怀里就湿了一片,云颂顾不上其他,立刻心慌皱眉想要将怀里的人捞出来,但盛星雾抱的很紧。
“怎么了?”
云颂柔声询问,盛星雾没有回答。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云颂看见了盛黎雾,他瞳孔骤缩,呼吸像是被人紧紧攥着。
还是被她知道了……
云颂带盛星雾回了家,从柜子里拿出小箱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被人动过。
那张合照之所以被放在最上面,是因为他最后一次打开这个箱子的时候就是在反复看着照片。
云颂从云竹的信里了解到盛星雾的时候就被她深深吸引。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云颂不知道。
也或许,他执意去从乔秋玟那里了解盛星雾就是答案。
没有了云竹,他只能靠他自己将命运跟盛星雾连接在一起。
他喜欢她真的好久好久了。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盛星雾心绪正滚烫,一个既荒唐也充满刺激感的念头缓缓升起。
“云颂,要吻我吗?”
她抬着头,眼神炙热的盯着对方,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脸,那是一种专注、眼里只有他的令人心动。
没有人能够忍得住没有想法。
房间窗户没关,夜风拂过,挂在陈旧外墙上的枯枝发出微弱声响,寂静中还能听见细小的虫鸣。
云颂低下头,他屏住呼吸,温热触碰温热时,两个人都颤了颤。
他们在彼此小心试探。
初见是在夕阳时,最后在黑夜中接吻。
这是一场长久的、触动心弦的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