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当哈莉和赫敏终于来到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她们几乎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已经是圣诞节了，远处的教堂传来悠远的钟声。
“我能确定，”赫敏说。她的视线越过教堂，“他们……他们会在那里，不是吗？你的妈妈和爸爸？我能看到教堂后面的墓地。”
哈莉一阵颤栗，感觉超越了兴奋，更像是恐惧。现在已是如此接近，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看到。也许赫敏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因为她正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前进，这还是第一次。然而经过广场时，她突然停住了。
“哈莉，看！”
赫敏指着那块战争纪念碑。当她们经过时，纪念碑消失了，原来刻满人名的方尖石塔被一组三人雕像所代替：一个男人，头发乱蓬蓬的，带着眼镜；一个长发女人，友好和蔼，美丽优雅；还有一个女婴，坐在她的怀中。他们头上盖满了雪花，像是戴了白色的绒帽。
哈莉靠的更近些，凝视着父母的脸。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这里会有一组雕像……看到自己石质的面容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一个额头上没有疤痕的快乐的婴儿。
“走吧，”当她觉得已经得到满足时，哈莉说道，然后她们继续走向教堂。当她们穿过大路时，她回头看了看，那组雕像又一次变成了战争纪念碑。
随着她们接近教堂，歌声更加响亮。哈莉的喉咙发紧，这歌声让她越发想念霍格沃茨，想念躲在盔甲里皮皮鬼唱的粗鲁的颂歌，想念礼堂里的十二棵圣诞树，想念戴着从彩包爆竹得来的秃鹫帽的邓布利多，想念穿着手织毛衣的金妮……
接着赫敏的声音第三次从黑暗中传来，在几码外尖利而清晰。
“哈莉，他们在这儿……就在这儿。”
哈莉从她的音调里判断出这一次是她的父母：她向赫敏走去，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挤压着她的胸膛，就像邓布利多刚死去时一样，悲痛真实地重压在心肺上。
这块墓碑仅在凯德拉和阿瑞娜的墓碑两排之后，由白色大理石制成，如同邓布利多的坟墓，这使得墓碑更容易看得清楚，而且它似乎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詹姆·波特
生于1960327
卒于19811031
莉莉·波特
生于1960130
死于19811031
最后将要被击败的敌人就是死亡
哈莉缓慢的读着，好像她只有一次机会理解这些词的意思。然后她大声读出了最后一句话。
“最后将要被击败的敌人就是死亡……”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带着一丝惊恐，“这会不会是一个食死徒的主意？为什么它们在这儿？”
“这并不是食死徒所谓的战胜死亡，哈莉。”赫敏温和的说道。“它的意思是……你知道……生命是可以超越死亡的。有的人，虽死犹生。”
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哈莉想。
他们已经走了。
这些空洞的话语并不能掩饰她父母的尸骨正在大雪和石块下渐渐腐烂的事实，这是无关紧要，无需觉察的。还没来得及控制，她滚烫的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立即冻在脸上。擦去或者掩饰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任泪水流下，嘴唇紧抿，看着厚厚的积雪掩盖埋有莉莉和詹姆最后遗骸的地方，那或许只剩骨头，也可能已是尘埃。
他们没有理会、也不关心自己活着的女儿就在如此近距离得站着。因为他们的牺牲，哈莉的心脏才依然在跳动，她依然活着，但此时此刻，她却希望自己正与他们一起长眠于大雪中。
赫敏已经拿出了魔杖，紧紧握住。哈莉没有看她，但也有了紧迫感。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夜晚的空气，试图镇定下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本应该带些什么给父母，可她从没有想过，而且墓园里的所有植物都凋零冻僵了。然而赫敏举起了魔杖，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圈，然后一圈圣诞玫瑰在她们面前开放。
哈莉拿住它，放在父母的坟上。
这时，她发现她母亲在皑皑白雪下的墓碑上似乎还放着什么。她拨开已经下了厚厚一层的雪，发现是一些已经枯萎的百合，似乎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她讲自己的圣诞玫瑰放在那束百合的旁边。然后她又看向自己父亲的坟墓，那下面也摆着一束一样的花，她也把另一束圣诞玫瑰放在了那旁边。
她又静静地站在那里跪着看了一会儿。
随后，一站起来，她就想离开了：她不认为自己能在那里继续待下去。她把手臂放在赫敏肩头，赫敏搂住她的腰，然后她们一起安静的转身，走过雪地，走过邓布利多的母亲和妹妹的坟墓，返回黑暗的教堂和那扇已经看不见了的窄门。
她们离开墓地时还是不时地回头扫几眼。她很高兴走到了教堂门口，回到湿滑的人行道上，把隐形衣脱了下来。
小酒馆比以往热闹的多，里面有许多人唱着她们在教堂里听过的颂歌。哈莉考虑了一下是否提出建议在酒馆里躲避一下，她还没说出口，赫敏就低声说道：“我们走这条路。”然后拉着哈莉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向了通往村子外面的那条阴沉沉的街道。哈莉看到身边的房屋逐渐稀少，狭窄的小路重新开阔起来。她们飞快的向前行走，经过一扇扇闪耀着彩色光芒的，透出圣诞树轮廓的窗户。
“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巴希达的房子？”，赫敏问道，她有点打哆嗦，不时地朝身后看去。“哈莉？你是怎么想的？哈莉？”
她拽了拽她的胳膊，但是哈莉没有理会她，她看着小路尽头的那一大片废墟，突然，她拉起赫敏飞快的向那里跑去，赫敏在冰上差点摔倒。
“哈莉……”
“看，快看，赫敏……”
“我没有……噢！”
她看到了，赤胆忠心魔咒一定是随着詹姆和莉莉的死亡一起失效了。自从16年前海格把哈莉从齐腰深的草从中的碎石堆里救出来到现在，篱笆由于无人照管，已经长得很野了。房屋的大部分还完好，虽然都被阴暗的常春藤和雪完全覆盖了，顶层的右侧被炸毁了，那里，哈莉肯定，就是魔咒爆炸的地方。她和赫敏站在大门前，盯着那幢原本应该刚才她们经过的房屋一样的建筑，现在它只剩下了残骸。
“我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把这里重修一下。”赫敏低声说。
“也许是不能够重修，”哈莉回答。“就像黑魔法带来的伤害一样，没有办法弥补？”
她在隐形衣下伸出手，抓住被雪覆盖的锈迹斑斑的大门，她并不想打开，只是希望自己能变成房子的一部分。
“不要进去吧？它看起来不安全，它可能……噢，哈莉，看！”
她与大门的接触似乎带来了一些变化。一个木制的标志牌，从她们面前那乱蓬蓬的荨麻和野草中冒了出来，上面用金色的字母写着：
就在这里，在1981年10月31日的晚上
莉莉和詹姆·波特失去生命
她们的女儿，哈莉，成为唯一的
逃脱了死咒的巫师
这所麻瓜看不见的房子
就保持了废墟的样子
作为波特夫妇的纪念碑
和一个对于拆散他们家庭的暴力的警钟
在这些整洁的文字周围，来见证大难不死的女孩的巫师们潦草地写下了他们的话。一些人用永不褪色墨水简单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些人把自己姓名的首字母刻进了木头，还有一些人写了简短的留言。不管是看上去几天前留下的字迹，还是十六年前暗淡的笔墨，所有的人说的话都是一个意思：
祝你好运，哈莉，无论你在哪。
当你读到这个，哈莉，我们都在你身后！
哈莉波特万岁。
“他们不应该在标志上写字！”赫敏义愤填膺地说。
但是哈莉朝她笑了笑：“这棒极了。我其实很高兴他们这样做。”
随后，她们遇见到了巴希达。然而，她们在那里遭到了纳吉尼的袭击。
……
然后哈莉感觉的伤疤几欲炸开，纳吉尼就是伏地魔，他跑过那个发臭的房间，他用修长白皙的手紧抓着窗台，他看到那个秃顶的男人和那个瘦小的女人扭曲着身体然后在他眼前消失，他狂怒地尖叫，声音和女孩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划过黑暗的花园，盖过圣诞节教堂的钟声……
他的尖叫声就是哈莉的尖叫声，他的疼痛就是哈莉的疼痛……就在这里，就在以前发生过那件事情的地方……在这里，眼前的那所房子，就是在这里她差一点就知道了死亡是什么样子……死亡……疼得太厉害了……撕开了她的身体……但是如果她没有身体，为什么她的头会这样要命地疼？如果她死了，她怎么还能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难道这痛苦并不随着死亡离去，不会离去……
夜晚潮湿又多风，两个装扮成南瓜的孩子摇摇晃晃地穿过广场，商店的窗户装饰着纸做的蜘蛛，俗艳的麻瓜饰品……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感到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即将到来――一个与未来、权利、欲望息息相关的伟大时刻。没有愤怒，因愤怒是为弱者而生；他只有抑制不住的狂喜……是的……他已经等得太久，盼得太久了……
“先生，你的衣服真漂亮！”
一个小男孩跑到他身边，当他看见兜帽下那张被恐惧和疼痛笼罩的脸时，小男孩的笑容消失了，他飞快转身跑走了。……他的手指在袍子下面抚摸着魔杖……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能让那个孩子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但是没必要，十分没必要……
他走到另一条更阴暗的街上，看见了他的目的地，赤胆忠心咒已经失效了，而他们还不知道呢……他的动作比落叶在人行道上滑动的声音还要轻，他走向黑黑的篱笆,然后跨了过去……
窗帘没有拉上，他清楚地看到他们在小客厅里，那个高个子的黑发男人戴着眼镜，手中的魔杖顶端冒出一团团彩色的烟雾，穿着粉色睡衣的红褐色头发的小女孩被逗乐了，那孩子瞪大了自己的绿眼睛，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想要用自己的小拳头抓住烟雾……
房门开了，女孩的母亲走了进来，他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她深红色的长发披在脸上，父亲把孩子抱给母亲，然后把魔杖扔到沙发上，一边伸个懒腰一边打个哈欠。
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缝，但是詹姆·波特没听到。
他苍白的手在斗篷下取出魔杖，直指着门，门猛地开了……
他踏过门槛，詹姆急速冲到大厅。这很简单，太简单了，詹姆甚至连魔杖都没拿……
“莉莉，带上哈莉快逃！他来了！逃！快跑！我来拖住他！”
拖住他？手里连魔杖都没有还想拖住他！……
他笑了，然后说道： “阿瓦达索命！”
绿光照亮了狭窄的大厅走廊，照亮了婴儿车，把它推到了墙边，楼梯栏杆在绿光映照下像被点燃的木杖一样闪亮，詹姆·波特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倒下去……
他听见楼下女人的尖叫，已经被困住了,但是只要她还清醒，她就无所畏惧……他走上台阶，看戏一般的看着她试图保护自己……她手中也没有魔杖……多蠢啊，多信赖别人啊，觉得自己的安全十分保险地放在朋友那里，安全到魔杖都可以扔在一边……
他强行打开门，懒散地挥了一下魔杖，堆在门口的椅子和箱子都被清理掉了……她就抱着孩子站在那边。一看到他，她就把女儿放在身后的婴儿小床里，伸出双手拦在前面，好像这样就能管用似的，好像她挡在前面就可以代替哈莉……
“别动哈莉，别动哈莉，请别动哈莉！”
“一边儿去，你这愚蠢的女人……一边儿去，现在。”
“别动哈莉，请不要，杀了我，杀了我代替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别动哈莉！求求你……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别动哈莉！别动哈莉！求你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站一边去！ 站一边去，你这女人！”
他本可以让她从婴儿床前面滚开，但是看起来一起惩罚他们似乎更方便……
房间里绿光闪耀，她像她丈夫一样倒下了。孩子一直都没有哭，她站了起来，紧紧抓着婴儿床的围栏，很有兴趣地看着入侵者的脸。也许他以为斗篷下面的是她爸爸，正准备给她弄点更漂亮的灯光，而她的妈妈随时都可能笑着出现……
他非常小心地把魔杖对准小女孩的脸。他想要亲眼看事情的发生，想要看到这个难以解释的危险人物的毁灭。孩子开始大哭起来，她发现了这人不是她的爸爸。他不喜欢那孩子哭，他在孤儿院时从来都不能容忍那些小东西们的哭哭啼啼……
“阿瓦达索命！”
然后他完全崩溃了——
——他变得什么也不是，只剩下剧痛和恐惧，他必须要把自己藏起来，不能待在这个有小孩子拼命啼哭的破房子里，要远一点……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他□□道。
蛇在脏乱不堪的地板上沙沙爬行，他杀了这个女孩，然而他自己就是这个女孩……
“不……”
现在他站在巴希达家的破窗子旁，沉浸在他极为挫败的记忆中。在他脚边，大蛇沙沙地爬过瓷器碎片和玻璃碎片……他朝下方看去，看见了难以致信的东西……
“不……”
“哈莉，都没事了，你没事了！”
他俯身拾起摔坏的相框，就是这个！那个小偷！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不……我把它掉在地上了……我把它掉在地上了……”
“哈莉，没事了，醒醒，快醒醒！”
她是哈莉……哈莉，不是伏地魔……在她脚边沙沙响的也不是蛇……
她睁开了眼睛。
“哈莉，”赫敏轻声说。“你感觉……还好吗？”
“是的，”她撒谎道。
她在帐篷里，躺在下铺上，盖着一堆毯子。她从周围的静谧中，以及帆布帐篷顶部透出的光线中判断出现在已经几乎是黎明了。她全身都是汗，连床单和毯子上也有汗。
“我们逃出来了。”赫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