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阿云之前是见过二月红在后台上没上妆的样子的,她也知道这是二爷,是师父八爷的好友,不然也不会这样冒冒失失的出手。
不过这样一出手,她已完成了小哥叫他去的第一项任务,在学齐门术士时顺手把二爷的好功夫学到手,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二月红知道这张家人来历不凡,既然来长沙一趟就肯定不只是奔着齐家的一点能耐,自己又与张大佛爷有旧交,收阿云做徒弟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毕竟这小姑娘刚刚帮过他。与此同时,阿云的好身手被另外一个人看上了,平阳逃荒来的商老板商菊贞,二月红的师弟,他与二月红不同,二月红的京戏和花鼓戏都很好,而商老板是专精武生的。他看上了阿云的功夫,又听阿云说(实际上是小哥教的)对戏有很大兴趣,就动了心想教她生角。阿云的本意在二月红这里,忙忙的拉着师父来回绝,她只见着齐铁嘴两扇嘴唇翻飞,就得了个称心如意的好结果:她师从两家门下,先随商家学上半载,再由二月红教习旦角,反正水云楼与梨园离得近,一天两边跑哪边都不耽误。这对阿云来说已经是很满足的事情了。阿云到的时候,陈皮阿四刚被逐出师门。现在算起来,她在二月红身边待了那么久,看着解雨臣拜入师门,八岁当家,看着商细蕊成角,蒋梦萍出走。她和小花的白蛇传,和商老板的武家坡,一时成了长沙的两段佳话。
直到……
她从齐家和二爷处出师时,张家已经很乱了。阿云听从指示,留在长沙,一边与师兄师弟搭戏,一边留意着道上的消息,不时返回张家,以祭司的身份处理事务。说是师兄师弟,她也是班里面待的是最久的,张家青春永驻的本事在她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主要表现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16岁那张脸,更可气的是一边唱生一边唱旦,居然还没把嗓子唱坏。
当云中仙和解语花的名字在长沙的大小报纸上登了个遍时,阿云终于接到了小哥的一条消息,只是这不是小哥告诉她的,而是道听途说来的。他们说张家乱,张起灵要进张家古楼了。
这些年旁支张家十分嚣张,小哥这次进张家古楼凶多吉少,之前又有种种情况,她本就很担心。于是阿云第一次擅自行动了,面对小哥时,她说她留了后手,让他们先走。张起灵自然是信任她的。但他没想到阿云的后手是她自己,为了掩护族长逃走。阿云将长老的攻击化作了用在自己身上的一份符咒。把自己死死的封在古楼里。
她说了。
她说会回来的。为了这句承诺,她整整和命斗了4年。
她叫小哥别去找她,她说她自己心里有数。张起灵也知道,如果他贸然行动会打破阿云的计划。他没去找,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那么多次的煎熬啊,那么多次他都认为阿云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没有呢?
多矛盾啊,他不敢去,不能去,也不能让别人去。就算一定要进,留下的也要是自己的人。陈皮阿四的这次行动也成了他的一个突破口,既然一定要有人进去,那么就是他的人吧,而他自己,做好了让阿云回来的一切准备。
现在好了,她真真切切出现了。张起灵终于垂着眼笑了,“瞎,热毛巾。”黑瞎子出来时发现哑巴还在那里盯着人,他递过毛巾。“怎么,假的?”
热的毛巾敷在阿云肩上,纹身缓缓显现,是那只墨玉麒麟,阴阳相伴,中间一点朱砂,熟悉。那么熟悉。
“阿云。”那个刻在窗棂上,他发呆时望向窗就能看到的名字,那个他重复了多少遍,也没有一个应答的名字,终于能朝着这个人叫出来了。
“唔。”阿云在被他从车里弄出来时,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个月,小哥和瞎子把阿云安顿下来,又给她买了那么多生活用品,让她舒舒服服的留在北平。阿云过了好久才接受了已从古楼里逃出来的事实,整天坐在阳光下的石椅上看着小哥和瞎子在阳光里晃来晃去,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常常跟小哥对坐,问他这几年怎么过的。小哥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让她知道那是一段不愿意再提的过去。他们都认为对方受的苦比自己多,都不愿意再触及对方的伤疤。都想方设法的再对对方好一点,再好一点。
瞎子最近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一个会说话的了,终于有人能有滋有味的吃他的青椒肉丝炒饭,再给上一句赞扬。还能跟他讲讲俏皮话侃侃大山,这对于一个被哑巴憋得快半哑的黑瞎子来说不亚于一份尾款一样难得。
所以当哑巴提出这次的下斗的活儿要带上阿云一起去,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毕竟吴三省不是出不起三份钱的人。况且还有一个解家小家主。不坑上一笔是不太符合黑瞎子的行为规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