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坑
翌日,吃过早饭后,季默和胖子早早就去了工厂。
没想到手哥已经早到了,而且清理出一大堆泛着臭味的焦泥。
胖子调侃道:“呦,手哥,今儿起得早啊。”
刘一手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畅快的擦擦汗,道:“哎呀,怀里揣着20张粮票,一晚上烧包的睡不着,天不亮我就来了,寻思着给大师扫扫院子。”
在陌生的未来世界能有两个朋友,季默觉得不虚此行,或许他也要尝试着为朋友们多做些事情,“前院不忙着收拾,胖子去把大门锁上,咱们去后院儿。”
季默:“还是昨天的位置。”
手哥吭哧吭哧的挥动起铁锹,至于胖子,则背着废料桶开始堆起矮墙,工厂附近全是密集的小区,高大的建筑鳞次栉比的耸立着,季默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才让胖子用废料桶遮挡起即将破土动工的地方。
头顶的太阳依旧大的过分,季默小心将身后的背包解下,趁着日头好,将19枚鸡蛋平铺在松软的干草堆上,任由头顶的烈日晒着。
刘一手边挥着铁锹,边好奇着季默的举动,半天憋不住好奇问道:“大师,你这是弄啥?”
季默耐心解释道:“后院的光照充足,看看能不能把鸡蛋孵化出来。”
胖子瞪着滚圆的眼珠儿,稀奇道:“我以前打工的老板家,日子阔的流油,才有鸡腿吃。”
季默笑道:“行,以后孵出来鸡,我先送你两只。”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大师,我没那意思,哪能老冲你要东西。”
季默安顿好鸡蛋后,也加入了挖坑的队伍,正欲挥铲的时候,被刘一手虎着脸拦下。
“大师,好歹是您家祖坟,亲自动手……会不会……”
季默忍俊不禁:“放心,咱们挖的不是坟墓。”
原本神情紧张的二人,瞬间高兴了,毕竟挖坟这种事儿,反联盟条例。
三人合力,在度将洗脸坑挖了出来,就是原本甘甜的泉眼早已经被烂泥彻底堵死。
季默不免有些失望,道:“先试着清理内壁的淤泥。”
手哥从附近的居民区打来两桶水,哗啦啦浇到石壁上,泉眼勉强露出点以前干净时的样子。
胖子拿着大号鬃毛刷子前前后后的忙乎着:“大师,这石头上好像有字。”
季默看到胖子脚下的似乎露出的一角青石,“挖出来,好像是块石碑。”
三人立马动手开挖,随着石碑全身重见天日,股股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看材质像块浑然天成的黑玉,这么大一块玉石,堪称价值连城,他稀罕的用手摸了摸黑玉上的凹槽部分,刻着‘幽泉’二字。
原本来洗脸坑还有名字。
胖子恍然道:“原来是口废泉子,这年头地下水早就被抽干了,大师,估计咱累死也挖不出水来。”
自己的宗门穷到连遮雨的瓦片儿都凑不齐刷,宗门内历代传人要么捡破烂,要么下海当牛郎,要么四处摆地摊,谁承想这帮连顿饱饭都破道观,居然穷讲究到给洗脸池子立了块黑玉石碑。
季默深深觉得自己的师门像个骚包的脱衣舞女郎,正在他面前一件一件的扒着情趣套装。
“要不然,咱还是试试。”
胖子拍拍胸脯力挺道:“大师放心,胖子保管替您把地面挖穿。”
三人埋头又忙活一下午,眼瞅着淤泥已经挖出三堆,可愣是一点水都没有。
季默站在井口已经看不见底下挖坑的手哥,他们已经挖的足够深了,他冲着井下喊道:“手哥,下面还是淤泥吗?”
刘一手的声音从井下传来:“稀拉拉的泥巴,脚都拔不出来,大师,咱们还挖嘛。”
季默有些犹豫不定,倒是胖子精神比较乐观,他扯着绳子朝下吆嚯:“手手,卖力挖,胖爷给你拽着安全绳儿呐。”
“水,水!”没等胖子的笑话传到井底,下面先传来了手哥的惊呼。
季默抓紧绳头,道:“快,拉他上来!”
二人踩着井壁,急速拖着绳子往上拽,须臾间,一双大手从下面牢牢抓住井壁。
“噗噗,唉呀妈呀,差点儿呛死你手哥。”刘一手剧烈的咳嗽着,嘴角还劈哩噗噜的吐着烂泥。
沉寂多年的废泉传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脚下似乎还有闷闷的震颤感,让在场三人激动不已。
胖子惊呼:“我的老天,还真的让咱们挖出水来啦。”
日头落下,三人守着清澈的泉眼,高兴的舍不得离开,季默想着自己终于能回到过去的世界了,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动静儿。
“不会吧?”
稀碎的破壳声仍在继续,一个个长者短喙的小鸡崽儿,悄悄露出头来,正是他上午晒在干草堆上的鸡蛋。
叽叽喳喳的动静儿同样引起了刘一手和王胖子的注意,二人兴冲冲的凑到一群鸡崽子身边。
胖子:“太牛了,大师,真是鸡。”
刘一手满脸的骄傲,扯着嗓子道:“大师,你真是神啦。”
这不科学。
季默抬头望向头顶的太阳,至少比他在4000年前看到的大3倍,莫非是太阳膨胀后,产生的辐射和热量加倍,才会造成鸡蛋快速孵化?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对于这种现象他也没有深究,反而安慰着两个更加激动的朋友,道:“胖子,天色不早了,你和手哥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胖子紧张道:“你不跟我回去?”
季默指了指一窝刚破壳的小鸡,“我留下来照顾这些小鸡崽,没准将来我们还要指着它们发财,明天来的时候记得带点鸡饲料。”他顺手掏出五张粮票递给胖子,说不定他可以给未来人制造一个拥有炸鸡和啤酒的新世界。
王胖子和刘一手答应会想办法找鸡饲料,不过二人表示不能接受季默的粮票,因为季默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
在送走刘一手和王胖子后,季默将活泼的小鸡崽儿放到高高的废料桶上,以防半夜有野猫野狗之类的东西偷袭,在给小动物轻轻地附上暖和的皮子后,这才放心的从废料桶上爬下来。
他抬头望向天上那轮到处是缺儿的月亮,将绳子利落的绑在身上,然后闷头潜入洗脸坑。
湿漉漉的不适感席卷着每一寸肌肤,季默打起精神撑开眼皮。
看到眼前亲切熟悉的道观,又看见天上那轮正常圆润的月亮,他松了口气,应该回来了。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心中不免热血沸腾,原来自家后院的‘洗脸坑’可以穿越时空。
他看着映衬在泉水中的道观穹顶,心中琢磨着,难道是祖师爷显灵,莫非乾元观世世代代等候的机缘,就是这口穿越时空的洗脸坑?
道观的正殿上,长明灯依旧亮着,季默回家后恭敬的给祖师爷奉上三柱清香,然后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转身来到偏殿的卧室。
电脑依旧处于开机状态,桌面上滚动的屏保显示距离他从警察局回来,仅仅过去了两个小时,可是他明明已经在未来世界度过了漫长的3天。
等等,屋子里怎么有股血腥味,他下意识拎起床头的降魔杵,循着刺鼻的味道拉开了大衣柜,一具尸体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死者吐着舌头,瞪着眼睛,脸色惨白,再看看脖子上的淤青,明显是被人从后面偷袭后勒死,就连那根勒死他的绳子还系在乌紫的脖子上头。
人还是热乎,应该是刚死不久。
季默一把将碍事的尸体推开,然后看向衣柜夹层中的小猪存钱罐,全都被人敲碎了。
“这他妈是老子全部家当~”就算是楼小梅以死相逼,他都不愿意交出来的家当,就这么没了!
“欺人太甚。”季默提着降魔杵就追了出去。
自古以来,当贼的都有个大坎儿,就是分赃不均。
贼老大得了好处当然不愿意跟同伙分赃,干掉二弟后,原本打算将尸体处理了,没想到这小道观竟然半夜来人了,他慌忙带着打劫而来的钱财准备翻墙逃跑,偏巧没等爬上墙头,就被季默一把薅了下来。
“哇呀呀,敢挡你贼爷爷的路,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贼老大怒从胆边生,满脸的穷凶极恶,扭头正对上月光下一张冷淡的脸,来人一句话没说,生生将他的胆气吓破七分,“你?你不是死了吗!就从那跌下去……”
贼老大指着季默身后的洗脸坑,不由得冷汗淋淋,这破道观,以及道观里的小子都透着无法言语的古怪。
季默就着月光才看清,对面是‘老熟人’,故而拿腔拿调起来:“阎王说道爷我死的惨,今日回魂得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你兄弟,就是被你勒死的那位,他特像我举荐了你,说你这样黑心烂肺的无耻之徒,正好当我渡过忘川河的踮脚筏子。”
“别过来,你别过来!”贼老大登时被季默吓得面色惨白,惊慌的掏出刀子,挣扎着就要拼命。
季默迎头就给了他一降魔杵子,“嘡啷~”,伴随着脑浆迸裂,贼老大的魂魄再一次被打了出来。
季默忍着恶心将贼老大到死不肯松手的贼赃抢回来,里头装着半口袋新旧不一的零钱,上面还挂着小猪储钱罐的碎瓷片子,钱是找回来了,但是院子里头的尸体咋办呢。
他匆匆跑回正殿,在祖师爷的神像后面的暗格中掏出符箓秘笈,陈老道士生前曾经说过,此乃本门绝学,只怪他以前不识货。
“就你了”摊开秘笈后,季默照葫芦画瓢草草弄出一张招魂符,用吹风机烘干墨渍后,提着八卦剑就祭出符箓:“地藏天龙,波若巴嘛哄,魂出!”
刹那间道观后院阴风四起,贼老大的魂魄忽然显形,飘飘荡荡的聚起实体,只见那死鬼顶着凹陷的脑袋,一脸阴毒的盯着季默,浑身的骨节捏的嘎嘣嘎嘣作响,嘴巴里还咕哝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鬼言鬼语,列出要让季默偿命的架势。
“去挖坑。”
季默随手将花园里的铲子扔到鬼魂的脚边,然后还有条不紊的指挥起人家干活,且不说那死鬼生前就是图财害命的恶人,刚死没过半个小时就要被杀了自己的凶手指挥着做苦力,而且还他妈挖坑埋自己的尸体,换做稍微有点脾气的都受不了这份屈辱,贼老大的鬼魂登时暴涨三分戾气,看起来无比渗人可怖。
“道爷没工夫给你废话,既然你不乐意,我自有又让你点头的法子。”季默抻手就甩出一张驱邪符,直冲恶鬼面门,纵然贼老大足够凶,但最多也不过是成形半个小时的新鬼,还没解锁做鬼的新技能,便被季默捏着符箓招了过来胖揍一顿。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恶鬼身上像是绑了串炮仗,叮叮当当一通炸,险些没将其刚刚成形的魂魄吓得散了架子。
“饶命,饶命,我不敢了,嘶嘶嘶~”
贼老大的魂魄跟他本人一样,没啥骨气,龇牙咧嘴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季默懒得废话:“挖坑。”
此时贼老大真想大喊一声,“我他妈做鬼都不会饶了你”,奈何他已经变成了鬼,可仍旧不是仇人的对手,只能认命的开始挖坑。
道观四周都有法器镇守,偏藏在外人瞧不见的地方,这种东西对活人没什么威胁,但是对贼老大这样的恶鬼却颇有威慑,以至于季默拖着大衣柜里的尸体出来的时候,贼老大尝试了好几种逃跑姿势,都没跑出去。
季默一脚将大衣柜中的尸体踹进坑里,然后又将贼老大的尸体踹了进去。
“哪有两个大男人合葬在一起的道理!”一嗓子枯哑的咆哮吓得季默一激灵,只见贼老大身上的煞气又涨了三分,大有直奔厉鬼发展的趋势。
季默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刚才检查过了,你二弟是女的,算起来他吃亏。”
“臭道士,你糊弄鬼呢?”贼老大被季默敷衍的态度彻底激怒,霎时已经转变成了厉鬼,浑身的怨气冲天,“老子死都不跟这个蠢货埋在一个坑里!”
季默叹气:“你已经死了,接受现实好吗,在说你们平时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有矛盾就躺在一个坑里多聊聊,时间长了,总会日久生情。”
瞧瞧,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恶鬼能忍,厉鬼也忍不了,贼老大一把将铲子甩飞,咆哮道:“臭道士,爷爷送你上西天。”
招呼着扑了过来。
季默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雷符,迎头就怼到了贼老大的脑门儿,抄起八卦剑就施展起法术,刹那间旱地一声惊雷,直穿鬼老大的天灵盖,满脑子想着报仇的贼老大只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一盆的芥末,浑身只剩下一件极度通透的天灵盖。
厉鬼不甘心的哀嚎道:“天道轮回,你枉害我性命,如今又打散我魂魄,你会遭报应的。”
季默抄起铁铲,当着某厉鬼的面开始埋他的尸体,顺道坐着死鬼的临终教育:“你谋财害命在先,我伸张正义在后,你死后被我招来超度在先,不服管教变成厉鬼在后,老子灭你,合情合理。”
雷电的暴击彻底将贼老大打的魂飞魄散,连带着坑里的尸身瞬间萎靡三分。
料理完一切后,季默挪腾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房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忍不住在电脑的搜索引擎上又输入:穿越,未来,祖师爷,我家后院的洗脸坑……
可换了一个又一个关键词,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人类目前为止没有科学验证过穿越未来的真实性。
不过论坛上倒是有网友挂过一份帖子,讨论的内容非常有意思,说前苏联的宇宙学家曾声称,人类生活在光滑和平坦的时空中,一旦有外力破坏这种光滑,时间就会发生临时性扭曲,至于能够让时间发生扭曲的东西,始终没有找到。
满身的疲倦袭来,他随手合上电脑,静静地躺在床上。
或许只要将后院的洗脸坑埋上,他就会远离一切离奇的遭遇,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
可是一旦切断同未来世界的联系,必定会失去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季默躺在床上纠结到打滚儿的时候,口袋中的粮票不慎掉了出来。
这粮票的制作工艺简直可以称得上粗糙,季默想起了未来世界的朋友刘一手和王胖子,还有那个负心女言橙橙,若是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岂不是太不够意思。
“算了,就算离开,也要好好的告别。”
凌晨4点的农贸市场,早已经聚集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季默平时很少出门,偶尔摆地摊的时候才会勉强早起逛一逛。他先去了花鸟鱼区域,买了一些草籽,又买了一大盒蚯蚓,泥鳅,顺道收购了50个鸡蛋,50个鸭蛋。
此外更是购入了白糖、冰糖、葡萄干、大枣等方便储藏的食物。待大包小裹的买好一切,已经到了上午八点,季默将东西装好,顺道又去了趟大学城附近的印刷社。
“那个学生,别傻站着,印点什么?”复印社的老板是个胖子,年龄不大,一大早上正捧着碗麻辣烫吹风扇。
自从在未来世界认识王胖子后,他对于人世间所有胖子的好感直线上升:“老板,这个能复制吗?”他将衣服兜儿里的粮票拿了出来。
复印社的老板随意将吃麻辣烫的筷子撂下,打眼瞅了瞅,好奇道:“你话剧社的?这道具也太水了,简直就是粗制滥造,要不要我帮你免费改良一下,不过纸张费不打折。”
季默连忙摆手拒绝,道:“领导有要求,就要一摸一样的,保留这种粗糙感。”
胖子吸溜一口面条,似乎明白了:“懂,做旧风呗,成,你要多少?”
季默抿着嘴唇,思索半天,心虚的说道:“要不,先来一万张……”
复印社的小老板一顿操作猛如虎,从排版到印刷,唯一费劲的就是粮票上粗制滥造的公章,激光打印的太过规整,不符合要求,小胖子特意下楼跑一趟,弄了根胡萝卜制版,不出半个小时,一万张粮票齐刷刷印好。
老板觉得的这单活干的容易,还附赠了一千张,整套活儿才收了200块。
季默揣着一万一千张粮票,突然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他难得打了趟车,直奔科技博览会,博览会的门票是半年前就预定好的,说起来季默对科技产品非常感兴趣,还幻想着未来的人类可以架着宇宙飞船探索太空,但实际情况是未来人类还他喵的在使粮票,心顿时凉了半截。
好在现代的科技产品足够给力,季默转悠一上午,看上了不少喜欢的产品,奈何自己只是个研究生刚毕业的学生,手里根本没什么钱,挑来挑去还是以两千块高价,买下了一块便携式太阳能电池板和迷你抽水泵。
弄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季默将道观前院的大门落锁,挂上道观修缮的牌子,然后背着双肩包,拎着大大的购物袋,扛着近乎百斤的太阳能电池板,再一次站到了洗脸坑边。
这要是大包小裹的潜水,铁定就像吃了秤砣的王八,想要再上来就难了。
哎,季默短暂犹豫过后,还是闷头钻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