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规矩
“七小姐，到家了。”车夫的声音传来，安尘鸣告别七小姐走下马车，目送马车离开后才发现宽阔的街道两边各有一座占地庞大的府邸，且门上牌匾都写着李府。
“公子。”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微微一惊，自己刚刚来回观察街道两边府门牌匾时还在诧异，如此宽阔的街道为何一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女子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请随我来。”一副标准丫鬟装束的女子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必这就是七小姐所说的招待自己的丫鬟了，应了一声之后便跟着丫鬟走进李府大门，不自觉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街对面的李府。
丫鬟好似读懂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对面是老爷府邸，非老爷传唤任何外人不得进入。”
听到丫鬟的话，想到对面李家老爷的府邸居住的应当都是七小姐那些直系亲属，与自己这些外来人分开居住也是合理。
李府内的奢华还是让早有思想准备的他有些震惊，亢长的游廊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而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座精巧别致的独门小院，这些小院内都配有形态各异的假山和波光粼粼的鱼池。
整个李府都是一尘不染的洁白墙壁，干净整洁的屋檐下悬挂着鲜艳亮丽的红灯笼，朱红色的大门熠熠生辉，宛如刚刚建成不久一般。
走过了不知道多少座小院，丫鬟终于停住了脚步，眼前是一处木门紧闭的小院，“公子，这便是你的居所。”
院门旁挂着一个刻着“安尘鸣”三个字的木牌，他不得不感叹这大户人家的效率，丫鬟则走上前叩了叩院门。
院门随即缓缓开启，两个面貌清秀的少女一左一右拉着院门，装束与一路带路的丫鬟一致。
“公子。”两人见到安尘鸣缓缓行了一礼。
“她们二人将服侍公子的饮食起居，我就先退下了。”说完带路的丫鬟对他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院内两个丫鬟满脸笑容的领着他入院，院内也配有一座荷花池与假山，荷花池旁还建有一个凉亭，另一侧则是几间厢房围绕着一座二层小楼。
两个丫鬟将他带入二层小楼的一个房间，洗浴用的大木桶早已备好热水，一旁的屏风上挂着一套华贵的衣服，从未有过此等经历的他还在愣神，两个丫鬟已经上前开始脱他穿在身上的衣服。
“你们这是干什么？”安尘鸣赶忙后退一步。
“伺候公子沐浴啊。”丫鬟微笑着回道。
“不用，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他一脸慌张的侧身让开。
两个丫鬟也不坚持，告知屏风上挂着的衣物是专门为他准备之后，便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沐浴完毕后他换上了屏风上的衣物，高贵绸缎的触感让他不由得连连咂舌，这从未有过的奢华来的太过突然，又是伺候自己的丫鬟，又是一座独院供自己居住，前一刻还在为能否活下去发愁，后一刻就过上了大户人家少爷般的生活。
两个丫鬟一直守在门外，看到沐浴更衣后如同焕然一新的安尘鸣推门出来之后，同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公子的卧房就在楼上，要带你去看看吗？”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了头，跟着两个丫鬟便来到了二楼的卧房。
“公子一路劳顿，需要休息吗？”一个丫鬟走到床边理了理被褥问道。
实际他此时并未觉得劳累，但确实想独自一人安静的理一理这如梦似幻的经历，便对两个丫鬟说道：“好，我也确实有些累了。”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弯下腰就要脱鞋，另一个丫鬟则是直接上手给他宽衣。
“你们这是？”他下意识躲开丫鬟的手，满脸不解的问道。
“给公子暖床。”正在脱鞋的丫鬟说道。
“伺候公子就寝。”试图给他宽衣的丫鬟说道。
“不用不用！”他赶忙上前几步挡在床前，虽说此前也从话本中读过大户人家的奢靡生活，但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眼下还是有些无法适应。
两个丫鬟被拒绝之后，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我听七小姐说桃源城内只需享乐，你们何必要如此委屈自己呢？”他问出了此前就疑惑的问题。
“回公子话，我们是城主府分发给李家的配给之人。”
虽说并不理解这配给之人是何意，但听到两女来自城主府，他还是感觉到一股凉意，想到李家七小姐在马车内的警告，赶忙终止了话题，声称自己喜静，让二女先退下，无事不要来打扰自己。
两个丫鬟听话的行了个礼便退出卧房关上了门，他则走到窗边望着院内的池塘和假山，回想着这一日的经历，总觉得是那么不真实，那么难以置信。
天色渐暗之时丫鬟叩响了房门：“公子，该吃晚饭了。”
安尘鸣应了一声便跟随叩门的丫鬟一道来到一楼正厅，餐桌上早已摆满了饭菜，坐下之后发现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后，“坐下来一起吃吧。”
两个丫鬟一齐摇着头，“这不合规矩。”
任凭怎么再三要求，两个丫鬟也不敢坐下同食，无奈之下他只得独自享用着这些只在梦中见过的美食。
吃完饭后他径直向楼上卧房走去，刚踏上两个台阶便被丫鬟再次叫住，“公子，城内子时宵禁，各家各户熄灯关窗，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要开窗张望。”
丫鬟的话让他有些疑惑，不能开窗又是什么规矩，但想到两个丫鬟来自城主府的身份便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回到卧房，关上房门之后又来到窗边，望着空中的明月发起了呆，这突如其来的奢华生活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公子。”丫鬟叩响了房门，“我来给公子送些茶水。”
安尘鸣打开了房门，丫鬟捧着放有一茶杯和一盘水果的托盘走进屋内，“这茶可是上品，公子趁热品尝。”
看着丫鬟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方桌上并打开了茶杯盖，他赶忙道了声谢。
“公子不先品茶吗？”丫鬟问道。
他看了看冒着热气的茶水摇了摇头，“暂时不渴，我还有些怕烫，先放着吧。”
“那我给公子吹吹。”丫鬟说完便端起茶杯撅起小嘴吹了吹。
“不用不用，你先去休息吧，我放一会就喝。”他赶忙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
“那公子不要忘了。”丫鬟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茶杯，有些恋恋不舍般的缓缓退出房间。
安尘鸣放下茶杯又来到窗边，想到两个丫鬟今日的举动不自觉的笑了笑，看着天空的明月发起了呆。
“即将子时！宵禁开始！熄灯关窗！”突然传来敲着锣的喊声将他吓了一跳。
锣声配合着喊声在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不止李府内，此时整个桃源城都是锣声和喊声，白袍守卫首当其冲的敲着铜锣在大街小巷巡查，将所有还在室外的人驱赶回家。
“公子！请熄灯关窗！”丫鬟的声音从楼下院中传来，安尘鸣低头望去，昏暗的庭院中，只见两个丫鬟手中各提着一个铜锣并排而立，仰着头死死的盯着自己，原本活泼可爱的丫鬟，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公子！请熄灯关窗！”两个丫鬟再一次催促道，他手忙脚乱的关上窗，快步走到床头就准备捻灭矮柜上的油灯，而灯油恰好燃尽，微弱的火光随之熄灭，屋内瞬间一片黑暗。
他躺在床上想着刚刚两个丫鬟冰冷的声音和苍白的表情，屋外“即将子时！宵禁开始！熄灯关窗！”的喊声依旧，使他背后冷汗直冒。
终于，喊声停了下来，突然而来的安静使他甚至觉得有些耳鸣，窗纸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漆黑的卧房使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眼睛是睁还是闭，只好尽可能的用力挤压着眼皮，心中默念着：“睡着就好了……睡着就好了……”
可他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那句伴随铜锣的喊声，若是不看一眼窗外了解宵禁关窗熄灯的原因，只怕今夜定然无法入睡了。
他缓缓的爬到床边，摸着黑顺着墙壁来到窗边，沿着窗户的轮廓摸到一处窗格边缘，内心深处无比希望窗外一切如常，自己单单只是想驱散这好奇心之后，好好睡个觉。
于是反复的舔着手指在窗纸的最边缘处轻轻的刮着，几次尝试之后，窗纸破裂的触感终于出现，紧接着迫不及待的抽回手指，将眼睛凑上了窗纸的破口。
窗外，暗红色的人形身影充斥着视野，它们从房屋中飘出，飞向空中，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一般。
安尘鸣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在话本中看过的各种鬼怪、魔修勾摄凡人魂魄的情节。
定然是我眼花了……他暗自嘀咕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屋内异常刺耳。
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再次凑近窗纸的破口处。
窗外的诡异情况依旧，暗红色的人影仍源源不断的从各处房屋钻出，义无反顾地飞向空中。他瞪大双眼仔细查看，却因窗纸破口太小，视野受限，无法看到红色人影飞往何处。
他索性不顾禁止开窗的警告，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而顺着窗缝抬眼望向空中的他，再次瘫坐在地。
原本挂在空中皎洁的明月，此刻已被一个巨大的眼球取代，赫然挂在空中。
那眼球布满吓人的血丝，眼球正中是一颗仿佛能洞彻一切的血瞳。
血瞳有节奏的跳动着，仿佛正一口一口咀嚼吞噬着不停飞向它的红色人影。
紧接着便是一股从未有过的抽离感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一个血红色的人影骤然浮现在眼前，正不断发力，企图从他体内挣脱出来，眼看红色人影的上半身已脱离肉体，正试图穿窗而出。
再度想起勾人魂魄的传说，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他不顾一切伸手抓向红色人影，想阻止自己的魂魄被勾走。
红色人影竟真的被他抓住，手上传来的触感犹如真实血肉，他随即猛地用力，将人影硬生生按回自己体内。
但红色人影并未就此罢休，依旧不停尝试挣脱，每次刚露头便被他拼尽全力按了回去。
直至快要精疲力尽之时，红色人影才恰好放弃挣扎，整个房间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瘫倒在地，满身大汗的大口喘着粗气，刚刚放松下来却突然发现，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不知何时已完全打开。
“坏了！”他迅速伸手去关窗，不经意间望了一眼窗外，之前漫天的红色人影已然消失。
他缓缓抬头向天空望去，那取代明月的巨眼却并未消失，依旧高悬空中，而那渗人的血瞳此刻正死死盯着他！
无形的压迫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血瞳在他眼中仿若瞬间放大数十倍。
他只觉双耳嗡鸣，身体仿若凝固，丝毫无法动弹，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痛苦而绝望地挣扎之下用尽全力都无法喘上一口气，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黯淡，最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