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国际歌
深深的看了1眼还是很坦然的罗绩,杨怀庆最后退开1步,向他做了1个进来的手势。
通过监控传回的画面,迪斯克就看到了那个白毛小子所取得的进展,这不禁让他再次感到了诧异。
这几天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办法要和那老头子进行交流。
可无论如何想方设法,都无法顺畅沟通。
那个老头拒绝他们中的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不管他们如何恐吓,杨怀庆都是嗤之以鼻。
现在银发死神居然就获得同意,可以进入503了,这不免让迪斯科有些妒忌。
让罗绩进门之后,杨怀庆也不管房门,径直走回他的桌边。
这边罗绩关上房门,随后就来到老头身边的沙发旁,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重新在文字处理机前坐定,杨怀庆继续看着罗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绩。”
“logi?”
“对,我父母说这个名字的汉语和英语发音是1模1样的。
这种情况很少见,这样我就能继承我家族的姓氏,所以他们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父母做的对,所以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
“是的,我只知道我姓罗,他们也只知道这个。
你知道的,很早就没有人会写和会读这种方块字了。”
“没错,但这是不对的。
你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必须得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让别人称呼你为logi,但是那不是你自己的名字。”
虽然罗绩说的就是现实,但杨怀庆很明显的激动起来。
他在桌上找到纸和笔,然后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方块字。
写完之后,老记者将这张纸举起,就对着罗绩的脸。
“罗绩,你瞧,这才是你的姓。
现在跟着我念,罗……”
“罗!”
看着那个44方方的字,罗绩发现自己突然就激动起来。
他的那点汉语都是蕾妮所传授的,小女巫有语言的天赋,但罗绩没有,而且小女巫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教别人。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罗绩所能记住的,也不过是小女巫说的只言片语,更不可能知道怎么写了。
“罗在汉语里的本意,是鸟落入网中的样子。
所以罗绩,你的祖先肯定是1个猎人。”
“这么神奇吗?原来我的姓还有这样的含义?”
听到杨怀庆作出如此的解释,罗绩不禁瞪大了眼睛。
蕾妮曾经说过,这种方块字非常的神奇。
每1个这样的方块字都蕴含着丰富的历史含义,远比只有2十几个字母的英格拉姆语更为精准。
可惜蕾妮也是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她也是凭着1本词典,生吞活剥记住数千个汉字。
与这位从旧时代过来的老记者相比,双方的水平不可同日而语。这位才是真正的博学,这不禁让罗绩有了捡到宝的感觉。
他刚才用那句汉语投石问路,只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这个老学究套近乎。
谁能想到现在还能有这样的惊喜,这让他十分兴奋。
“至于你的名……在汉语里,这个发音有很多同音词,我不知道你的父母给你用的是哪个字。”
“我的父母都是汉人,但是他们那个时候早就已经不准学以前的语言了,所以我想他们也不知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倚老卖老给你推荐1个。”
发现罗绩有些沮丧,杨怀庆先是安慰了1句,随后就在那个罗字的旁边又写了1个44方方的汉字。
“喏,这就是绩!”
当他再度将那张纸竖起来的时候,罗绩的眼睛1下子就盯在住了那个更大的字。
这个汉字看起来要比他的姓更复杂1些,但他却是看得津津有味,就好像要把这两个字刻在心里。
“这就是绩?”
“对。”
“那它1定也有特别得含义?”
“是的,每个汉字都有特别的含义,在我们老祖宗的字典里,没有1个废字。
绩在汉语里的意思是功绩,是成绩,所以这两个字联在1起,就是希望你能建功立业,成为1个有用之人。
这是1个很好的名字,我觉得这就是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本意。”
“杨先生,你能把这张纸给我吗?”
“当然,你收好它。”
看着已经恭敬起身的罗绩,老学究的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嫌恶。
他也用双手,将那张写了罗绩姓名的纸递给这个吸血鬼派来的人类。
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白头发的男人小心翼翼将其折叠好,然后再
放进贴身的口袋。
“你是他们派来的?他们也真厉害,居然能找到1个像你这样的人。”
就在罗绩这么做的时候,杨怀庆却是斜着眼睛,主动挑起了话题。
罗绩从未觉得自己能够隐瞒身份,所以现在杨怀庆捅穿了这层窗户纸,他也只能报以苦笑。
“杨先生,如今你是情况,想必你也很清楚。
有些人是非要将你除之而后快的,我们不希望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此我们采取了1些措施,但却依旧不敢保证万无1失。
为了你的安全,我强烈建议你跟我们走。
我们会送你去1个更为安全的地方,在那里你会有更好的条件,你也可以更放心的写你想写的东西。”
终于听到对话进入了正题,504的迪斯克长出了1口气。
之前那两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人讲了1通莫名其妙的话,这让迪斯克非常不爽。
蓄意传播旧时代的文化,这是犯罪。
就凭刚才503那两位谈论的言行,他们就有吃牢饭的资格。
不过考虑到那两个人都有非常特殊的背景,迪斯克决定还是睁1眼闭1眼为好。
现在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罗绩能够劝服那个比驴还倔的老头,这样1来这个保护任务就能提早结束。
现在银发死神终于和那老头搭上了话,这是不得了的进展,所以他心中又升起了1丝希望。
此时503的谈话仍在继续,不过杨怀庆却没有接罗绩刚才的话题。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同胞,如今算是极罕见的长寿者却是摇头笑出了声。
“罗绩,你打过仗,而且还杀过很多人吧?”
“什么?你能够看得出来?”
罗绩没有料到杨怀庆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个,而且这样的断言也确实让他很吃惊。
罗绩当然杀过很多人,他虽然只是赶上了十年战争的末期,但武力侦搜队每次出去,依然都是腥风血雨的。
至于后来,后来他杀的人好像比在战场上更多。
如果把那些因为受到他牵连而死的人也算进去,罗绩觉得这个数字1定很惊人。
也是因为如此,巴托尼亚人才叫他银发战神,但更多的人却叫他白发死神。
“罗绩,我已经活了太久。
像我这样的老东西,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你的眼神和别人不1样,你的眼中只有淡漠。
你淡漠1切生命,甚至包括你自己的,所以我猜你1定见惯了生死,所以才会是这样的。”
“我的经历很重要吗?”
“不,不重要,但这会让你很容易就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走的原因。
你曾经是个士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而这里就是我的战场,是我必须要坚守的战线。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撤退的。罗绩,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杨先生,换个地方也不会妨碍你继续发表那些评论。”
“不,你错了。
像我这样的人,立场就是我的武器,是现在唯1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的时间不多了,而我才刚想明白1些事情。
我要抓住这最后的时间,把它们写下来,让可能人能听到看到我的所想。
我不能让任何1种因素影响,因为这是我的战斗。”
“杨先生,他们说你有1支很厉害的笔,看来应该是这样,你能够让我看1看你写的评论吗?”
“当然可以,尽管看,这就是我最后1篇评论。”
对于罗绩提出的这个要求,杨怀庆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他转过桌上那台文字处理机的屏幕,让罗绩看到之前他还在在修改的文章。
只是看了两行,罗绩就被内容吸引住了,或者说他是被这尚未发表的文章给震撼到了。
银发死神必须承认,他看到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东西。
“我们正在实行的制度,让很多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感到了失望。
举1个例子就能证明这样的观点,那就是最近这数年来,英格拉姆的人口死亡率出现了惊人的增长。
最常见的死亡原因不是其他,而是因为营养不良。
这是具有强烈讽刺意味的,因为这里是目前世界上最富饶的土地,而我们人类也是对农耕抱有最大激情的民族。
可就是如此的条件,竟然没有生产出足够的粮食。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现象,这其中有着太过复杂的原因。
我很难11阐述,但是让所有人的生活状态都缩减到乞丐的生活水平,这显然是错误的。
这些都说明,我们现在的制度有问题。
我们有国王,有议会
,有普选的民意代表,但有谁注意到我们这个国家的本质实际上还是农奴制。
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仅仅被分配到最低限度的生产资料,他们创造了绝大部分财富,却要供养了1个庞大的阶级。
这个阶级富裕且强大,但也正是他们,让这个国家的秩序出现了混乱。
他们的权利不会被侵犯,他们的罪恶行为也不会被干预。
他们犯下的所有错却都由我们来买单,而现在王都之中的乱象就是如此。
所以我们都该为此负责,我们只是想着如何维持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才让这个阶层愈发庞大,让自己越来越绝望。
现在请大家扪心自问1下,我们还真的需要这样的政权吗?我们真的需要那些管理者来管理我们吗?
所有的机构,无论是社会属性还是政治属性,或者以其他形式来掩饰其本性的,其实这都是1种专治。
只要是专治,就必须被消除。
有人认为能通过逐步改革来进行改良,从而消灭不平,但要我说,这是注定会失败的。
我们亲手豢养出来的那只怪兽绝不会答应,可是我们的苦难必须得到缓解。
所以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如果他们不愿意这么做的话,那我们就得逼着他们同意。
没有人有权利破坏绝大多数人的幸福,如果他们享有高度集中的权利,那么就也应该同时承担高度集中的责任。
如果他们做不到,那么要么退位,要么死亡,他们必须在这2者之间做出选择。”
当罗绩读到这最后1段的时候,他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你?你是个虚无主义者?”
“你居然还知道虚无主义,这可是实在令人吃惊啊?”
就像罗绩没料到杨怀庆会写出这样的文字来1样,老记者显然也没想到罗绩居然会知道虚无主义这个名词。
如今的阳光秩序之下,有很多原本属于人类的知识都成为禁止学习的东西。
在人文学科中,任何与旧时代有关的政治经济理论以及旧时代的历史,都是受到最严格管控的知识。
不管这个国家实行的是王国制,还是议会制,情况都是如此。
罗绩这样的年纪,应该没可能接触到这样危险的知识,所以杨怀庆是真的吃惊了。
“杨先生,不瞒你说,我来自巴托尼亚。
我们那里,你知道的,有很多激进的人。”
罗绩的解释回答了老学究的疑问,于是他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杨怀庆可不是那种坐井观天的青蛙,他的职业让他知道1海之隔的巴托尼亚大概是什么情况。
比起之前还算安稳的英格拉姆,巴托尼亚的确是乱象频生。
当然巴托尼亚也不像杨怀庆想的那么混乱,如果不是曾经在萤火待过,罗绩也没有可能知道什么是虚无主义。
就算是在那个年代,虚无主义的理论就算是危险知识。
从这点上来说,萤火的塞巴斯蒂安确实堪称是巴托尼亚革命的播种人。
那位最后陷入疯狂的职业革命家是最为注重理论的,他不但自己大量阅读旧时代书籍,而且还弄了1个图书馆。
罗绩还穿着警服的时候,他曾经和萤火是死对头。
所以当他有幸成为他们中的1员之后,他对萤火的1切都很感兴趣,所以那个图书馆他也去过好几次。
虚无主义就算是在旧时代,也堪称危险,因为虚无主义很容易就会变成足以摧毁现代文明成果的无政府主义。
这是罗绩在那个图书馆的某本书里看到的原话,当他第1次读到这样的警告时,他还不以为然。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可不是以前的人在危言耸听。
现在来看的话,塞巴斯蒂安就是个1个无政府主义者。
那个人为了否认而否认,为了破坏而破坏。
所以最后他才会干出那天怒人怨的暴行,试图将巴托尼亚所有的普通人全都拉着陪葬。
当1个区域处于长期封闭起来的状态后,这种极端的反抗主义就自然而然且不可避免的会发展。
按照这个旧时的理论,无政府主义思潮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塞巴斯蒂安也是在遭受沉重打击之后,才完成这样的蜕变,而现在这位好像同样也是如此。
现在罗绩算是知道杨怀庆在干什么了,这个人可不是在揭露某位贵族的恶行,他是在造可以毁了社会基础的原子弹。
“他们竟然允许你写这样的文章?而且还能见报?”
看着罗绩那震惊的模样,杨怀庆却是再次哈哈大笑。
“不,我想他们不会同意的。”
“你1直是在这么写吗?”
“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傻瓜。
罗绩,你刚才看到的
,是我刚刚想明白的道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以前的我是坨屎。
我已经快写了40多年了,在我孙子没有出事之前,我1直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直到我听说那个孩子死了,我才意识到我该说真话了。
现在想想,以前的我真是可笑。
那时的我以为自己很勇敢,因为我敢在报纸上说那些别人不敢说的话,而且我总能掌握好分寸,从来不会引火烧身。
可是我最近才明白,我这哪是什么勇敢,我这才是懦弱。
我就是怕死,所以这些年来我才会在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
可是现在,我不用怕了。
我必须趁着脑子还清醒的时候说真话,而且我还得尽可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你在用他们的报纸宣传这样的理论?你已经这么做了多长时间了?”
“那肯定不是,我说过他们又不傻。
前几天我还没有想明白问题之所在,所以我只是集中火力,抨击那个害死我孙子的公爵。
但是就在昨天,我突然想明白了。
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是在于某个贵族,而是在于眼前整个的体制。
想要改变这1切,就得彻底推翻如今这个体制。
这样我们只会失去捆绑着我们的铁链,而我们将会赢得整个世界!”
“杨先生,这么说他们不知道你写的这些东西,而且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