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至亲禽兽
“为什么这样说？”
赵铁不自主地攥紧拳头。
杨勇低着头，眼神一片死寂，缓缓开口道。
“在我12岁的时候，我妈妈就跟人跑了。”
“不过，我不怪她，自我记事的时候，我就记得爸爸经常在喝醉后打她，就算她哭求別再打自己，但暴力从来没有停止过。”
“所以，换做我，我想我也会跑的。”
“从那天起，同学们就都嘲笑我，有娘生没娘养，有个父亲是酒疯子。”
“这之后，爸爸喝醉后脾气就更暴了，他开始打我，甚至是打奶奶。”
“我每天都好害怕，怕他会打我，我不想回家，但如果不会，第二天我会被打的更惨。”
“有一次，他喝的烂醉，把奶奶打的浑身是血，一点不夸张，差点命就没了。”
“自那时起，我就好想好想早点长大，长大后就能养自己和奶奶。”
“终于，三年后，我偷偷带着奶奶进城打工，远离了那个醉鬼。”
“在城里打工虽然很苦，但起码我们生活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安宁。”
“又过了三年，奶奶想回老家，城里的日子她总是过不习惯。”
“于是，我就带着奶奶回了家，并在一年后娶了老婆。”
“原本我以为父亲年龄大了，脾气会收敛一些。”
“可是呢，他不但没有变好，而且变本加厉。”
“有一个白天，他趁我不在不在。”
杨勇说到这里，声音明显有了哽咽。
“来一根吧。”赵铁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紫云。
杨勇接过烟，吸了一口心情平静了不少。
同一时间。
审讯室的隔壁有一间观察室，王池和李顺正看着这一审讯过程。
几分钟后，杨勇继续说道。
“他趁我不在的时候，跑进了我和媳妇的屋。”
“那天我刚好有事回了一趟家，听到媳妇的哭喊声后，我立马冲了进去。”
“虽然我没亲眼看到，但作为男人，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说你在做什么，这是你的儿媳妇。”
“当时，我恨不得马上就把他弄死，但再三犹豫后，我忍住了，狠狠揍了他一顿，并告诫他以后再对儿媳妇有不好的想法，再打骂奶奶，到时候你不要怪我！”
“直到6月8日，因为今年麦子成熟的比往年要早一些，我和家里人收麦子一直干到了傍晚。”
“回到家后，父亲再次喝的烂醉，开始乱骂，我们忙了一天，不想被他烦，就叫他别闹了，安静点，但没想到他不但不听，还拿着菜刀冲进了奶奶住的屋子。”
“我赶紧将菜刀夺了下来。”
“这时他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丢掉性命的话。”
“你等着，等你不在了，你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也就在这时，我满脑子都是如果有一天我出去干活，父亲真弄死了奶奶，又或者再次欺负媳妇该怎么办？”
“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我们死，我就让他死！”
“于是，当天夜里，我趁他喝醉睡着后，就溜了进去。”
说到这里，杨勇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又经历一遍那天晚上。
然后。
他又说了最后一句：“等他彻底咽气了，我想了好久，想去自首，但是一想到奶奶，媳妇还有孩子要照顾，我就放弃了这一想法，于是，连夜悄悄将他运到了西河水库。”
“真是个畜生！”
赵铁再也忍不住，大骂了出来。
鹿鸣始终保持的沉默，不过，内心同样受到了刺激。
至亲的家人却成为了禽兽，这无疑是一种最悲惨的命运。
翌日。
天微微亮，张翠兰和孙女杨芸在村长石永望带路下，来到了二大队。
张翠兰知道杨勇和刘娜这次难免牢狱之灾，就想来好好跟他们说说话。
鉴于这起案件的特殊性，王池也开了绿灯，让鹿鸣和赵铁在一旁陪同。
当杨勇和刘娜被带到接科室后，两人都眼含泪水地看向张翠兰，不约而同地喊了句：“奶奶！”
杨勇甚至跪在了张翠兰的怀里，一头钻到了她老人家的怀里，“奶奶，我对不起你！”
“别哭，起来起来。”张翠兰扶起杨勇，然后让杨芸喊爸爸妈妈。
杨芸很乖巧听话，连连朝杨勇和刘娜喊了几遍。
“奶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等着勇子出去孝顺你。”
杨勇信誓旦旦地说道。
“放心，勇子，奶奶身体好着呢。”
张翠兰说着，就站起来走了好几步。
“嗯嗯。”
杨勇见状，眼里含着泪笑。
很快，会客时间到了。
鹿鸣和赵铁将杨勇带离了会客室，在走出门的一瞬间，杨勇转身朝张翠兰磕了一个，大声喊道：“奶奶，一定要等着勇子出来！”
一瞬间，赵铁破防了。
即使上一世破过上万案子的鹿鸣，也为之一动，还是那句话，这样的案子虽然被他破获了，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三天后的下午，独轮车上的血迹鉴定出来了，正是来自杨保。
得到最终鉴定报告后，鹿鸣、李顺还有赵铁来到王池的办公室，进行了水库男尸案件的总结性汇报。
“王队，杨保真是太可恶了，我们应该对杨勇宽大处理。”
赵铁提议道。
“铁头，放心，法院最终一定会好好考量的。”
李顺回答道。
“鹿鸣，你说呢？”
王池见鹿鸣没有说话，就问了他。
“鉴于杨勇和刘娜都有自首坦白情节，的确可以向法院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
鹿鸣说着，突然表情极其严肃，“这对他们的孩子杨芸很重要。”
“怎么说？”
王池好奇道。
“杨勇小时候缺乏父母的管教，早早退学，这些导致了他在面对这起案子时，缺乏思考，只知道采取暴力手段。”
“而如今，杨勇和刘娜将面临牢狱之灾，如此一来，他们的孩子也将跟小时候的杨勇遭受一样的经历。”
“所以，我不想看到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
鹿鸣回答的语气很平淡，但言语之间似乎都充满了人情味。
“说得好。”王池很认可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鹿鸣一个新人警察，竟然能想这么深远。
紧接着，王池不吝惜地夸赞道：“这件案子，你们三个做的都非常好。”
他不仅进行了口头表演，还承诺道：“顺子这个月加绩效，至于鹿鸣和铁头，我会向上级申请缩短见习期。”
“见习期？”赵铁一脸兴奋，“王队，那能缩短多少？”
“一年缩短到半年！”
王池在自己的范围内，给予了最大的奖励。
“太好了，谢谢王队！”
赵铁满脸笑容，跟其他警校同学相比，这可是已经赢在起跑线了。
同时，他用胳膊肘推了推鹿鸣，让鹿鸣也跟着道谢，但后者并没有显得很兴奋。
“王队，你之前承诺若是我顺利解决了水库案件，就让我协助调查林芷琪的案子，还算数吧？”
鹿鸣目光期许地看向王池，对于林芷琪的案件他始终念念不忘，为了便于破案，他至今都没有动过出租屋的任何摆设，甚至这段时间一直睡在队里。
“就知道你又要提这件事。”王池摇头苦笑，“行啦，你明天正式协助林芷琪案件的调查。”
“太好了！”
鹿鸣脸上露出了微笑。
“真是难得看见你这小子笑！”王池叹了口气，“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在你家发现了一个新线索。”
“什么线索？”
鹿鸣激动地问道。
“别这么心急，今天就到这了，赶紧下班好好休息。”
“明天你来了就知道。”
这刚办完水库案，王池可不想手下的兄弟猝死在工作上。
“好吧。”
鹿鸣虽不情愿，但的确有些累了，他心中暗道，好吧，养足身体，明天在全力侦查害死女友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