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月色下
“贾苡仁”缓缓地坐直了身体，“e……”
由淤泥组成的声带发出艰涩的音节，它试了试便暂时放弃了这个举动。
恶行由心所生，污染由行，魍魉由心。
“贾苡仁”微微低头，胸膛上还未固化的淤泥心脏掉了出去，它伸手将即将溶解心脏外形融入大家庭中的污染物重新塞进胸口，还用手压了压。
于是，它有了一个新的心脏，一个污染物形成的心脏。
等身体完全复原之后，“贾苡仁”依旧坐在原地，漆黑的瞳孔凝视着围绕在它周围的污染物，然后抓起，塞进了嘴里。
吞咽，无需咀嚼的吞咽，那些黑色的淤泥一般的污染物被它吞食入腹，细微的黑色绒毛在它皮肤表面生长出来。
它的体格变得更加魁梧，随着吞食的污染物增多，形体也逐渐向着非人转变。
时间，它只需要一些时间，就能彻底蜕变成一只新的魍魉。
可，留给它的时间却没有多少了。
夜色下，一个手持四尺青锋的身影逐渐向着这里走来，他身穿着一袭长袍，衣袂飘飘，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漆黑的污染物们仿佛畏惧他的存在而四散开，却又蠢蠢欲动地围在了男人周身三米开外。
它们似乎觉察到了男人的虚弱，又似乎在垂涎这顿送到它们嘴边的绝世大餐，不肯离去。
乌云散开，月光洒落在男人脸上，照亮了他冰冷的目光和格外苍白的脸色。
“贾苡仁。”谭槊唤了一声不断吞食污染物的生物生前的名字。
“贾苡仁”的动作一顿，它茫然地抬头，那漆黑的双眼注视着这个宛如谪仙般来到它面前的人。
贾苡仁？好熟悉，好饿……好香，美味，美味！美味！！！
短暂的停顿之后，“贾苡仁”放下了手中的污染物飞扑而来！
食物！是美味的食……
它那刚刚诞生的还不完善的思绪和大脑，和头颅，和整个身躯一起被一道划过的剑刃劈成两半。
被污染的灵魂在灵力的冲刷下被净化，重新回归天地。
谭槊脚下一个踉跄，很快就用剑撑住了身体。
那些围在他四周三米外的污染物蠢蠢欲动，但在其中一只靠近却被蒸发汽化之后，剩下的不再有动静。
人死后灵魂就会崩散重新回归这片天地，然后等待下一个新生儿降生的时刻，那些四散在天地里的灵魂因子就会重新汇聚降临在新的生命身上。
傍晚时谭槊就发现了，贾苡仁的灵魂一直没有崩散，反倒是逐渐被魔物的气息污染，如果放任不管可能就要诞生一个新的魍魉。
但这种事要怎么说呢？让他们仅凭自己的一言之词就顶着成百上千的污染物潮赶到中心，把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还未诞生魍魉的贾苡仁尸体拖出来再杀一遍？
亦或者是，干脆放任不管？
谭槊摇了摇头，他本身是能够感知到贾苡仁的情况的，只不过……因为一些事不能插手。可这魍魉……他不杀也于心有愧。
所以他来了。
“或许，前些日子布下的安魂阵还能再改良改良？”
谭槊思量着转身，那公园中央的营地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李玥在等他回去。
他无视了那些污染物，一步一步地离开，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自己“退位”时候的场景。
“新生的云国并不需要龙神的存在，您会影响到云国的秩序运行。就算您发现了云国的缺漏之处也请您不要多加干涉。这是我们人类自己的事情，我们总会在跌跌撞撞中成长起来，就如同雏鸟总要离开巢穴，跃下山崖。”
云国的第一任帝皇站在他面前，目光中满是对自己的信心，而无一丝即将失去庇护者的不安。
于是他答应了，从此不再干涉云国的一切。
任由自己存在的痕迹被人类一代又一代地抹除，成为不可考证的神话传说。只有历任的云国最高领导人才知道，那些神话传说是真的，并且一任又一任地担心他重新回来。
以龙印为信，是龙国自古以来跟龙神沟通的方式。
或许，龙印信上很多的情报被截断没有下发，也是因为如此吧，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将所有情报送达最高领导人那的手段。
其他的，都违背了“退位”时的承诺。
……
公园广场的篝火边，张龙正给火堆加柴，李玥突然站了起来。
“李小姐你？”
“我去方便一下。”李玥不等他说完，抢先开口堵住了话题。
“咳，那不要离营地太远，发现异常记得呼救。”张龙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李玥点头，放下书就走了。
张龙默默地继续添柴，盯着火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公园的公共厕所好像，不在那个方向？
而另一边，李玥在公园门口截住了刚回来的谭槊。
“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李玥看向谭槊手中那一米多长的剑，下一秒又转回了视线。
“嗯。”谭槊应了一声，他早就发现李玥过来了，只不过，实在提不起什么遮掩的情绪。
正如李玥不知道为什么能从谭槊身上感知到安全感，谭槊也觉得很奇怪。李玥她分明是一个人类，跟他连物种都不同，但谭槊总是会把她当做跟自己同等的存在。
这点，很不对劲。
“你先坐会儿还是直接回去？”李玥过来扶住了他，然而谭槊根本不把力气往她身上压。
“李玥。”谭槊任由她把自己扶到公园的长椅上，终于开口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玥动作一顿，“你，先前不是说不问嘛？”
他靠在椅背上，抬头仰望星空，“我现在想问了，你也可以问我。但我回答了你，你就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
李玥好笑地在他旁边坐下，“你倒是还挺公平地哈？搞等价交换啊？”
谭槊沉默了一下：“公平不好吗？”
李玥嘶了一声，“倒也，好像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有点不近人情。”
谭槊对人情的说法沉默以对，即便过了那么久，他还是不理解人类的人情到底是什么，但他学会了尊重他人的人情，但并不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好吧好吧，那我先问你，你回答了我再说我是什么人？”李玥试探地开口。
谭槊“嗯”了一声。
“好哦，那我就问了啊~”
李玥想了想能跟自己来历相提并论的疑问，最后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异能者但是能够使用异能者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