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投诚
要知道，律法有规定，商户是不准参加科举入仕的。
所以一般商户人家的孩子，都只是稍微读点书认识几个字便罢了，重心还是在打算盘和学习做生意上面。
而且自小浸润商场，面上多多少少都会带上几分算计刻薄的面相。
这人却没有。
哪怕此时只着粗布衫，脸上也带着些被打后的淤青红痕，肉眼可见的虚弱不堪，但浑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却依然如旧。
看着更像是哪个清贵人家的读书公子，不过是一时不察暂时落魄了些罢了。
温池带着妹妹进门，恭恭敬敬的给季诗瑶磕头谢恩。
他方才已经听妹妹说了这些日子的遭遇，再结合救下自己那个领头的人直接带着他来这里见妹妹。
可想而知，攻上虎门山寨的那群人是听这位女子的吩咐行事。
而且，攻山的那批人行动迅速，令行禁止，出手干净利落，一看就不是普通匪盗，倒更像是常年训练的军中才能有的身手。
而在安州这个地方，只有季家军。
一个能号令季家军的女子，身份绝不一般。
他们一家，怕是绝地重生，走了狗屎运碰到真正的贵人了。
“温池谢姑娘救命之恩，愿粉身碎骨，以报姑娘恩情。”温池郑重磕头。
这是在投诚？
季诗瑶心中微微惊讶，这个温池看出什么来了？
温念儿也怔了一下，哥哥这是……
要认这位姑娘为主？
但自小便极听哥哥话的温念儿快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跟着哥哥磕头谢恩。
哥哥自小聪慧异常，他既然这么做，必然有哥哥的道理。
季诗瑶一时没说话，安静的看着跪地的兄妹二人。
哪怕是俯首跪着，温池身上也自有一股如松柏般的沉稳从容，连感恩戴德都是克制又郑重的。
温念儿也跪的乖巧无比，看着竟有些讨喜，也没了前几日的绝望凄惶，好像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一般。
而她旁边的哥哥，便是她的主心骨。
这兄妹二人，倒是不错。
季诗瑶心中微赞。
“起来吧。”
温池起身时还扶了妹妹一把，然后恭敬站立，视线下垂，懂礼又克制。
“听温念儿说，你们家是这安州城中的商户，被亲戚和知州联合陷害，才落的如此下场？”
“是的，多亏遇见姑娘，我兄妹二人才能活命。”
温池有些难过，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他虽然求了攻山的季家军头领，亲自手刃了伤害妹妹的山匪，但对妹妹的伤害却依旧是不可逆转的。
但也没什么，温家永远是妹妹的后盾，哪怕妹妹这辈子不嫁人，他也能护妹妹一世安稳。
原本只是随手施救，但此时温池有心投诚，又是这样一个妙人，季诗瑶还是有些动心了。
这个温池，确实不错。
只是……
又审视了温池许久，季诗瑶突然道：“你们父亲过几日也该出来了，他应该才是你们这一支的家主，你方才的行为……你能做主？”
过几日待余元正身子好些能理事了，便是章良才和章全的身死之日，到时被冤枉入狱的温家老爷自然会被放出来。
温池闻言，再次跪倒，语气无比郑重虔诚，“启禀主子，父亲已经开始渐渐将二房事务交由小人打理，小人是安州温家二房未来的家主，小人能做主。”
这就叫上主子了？
季诗瑶挑眉，果真是个妙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随意的向我一个女子投诚？”
“前朝亦有女帝女将出世，主子救我一家性命，为主子赴汤蹈火是小人该做的。若真能帮上主子一二，便是小人的荣幸。”温池拱手，态度恭敬，语气诚恳。
“你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规模如何？”
“小人家里在附近几个州做布匹生意，几年前分家时只分到了七间铺子。因一年前父亲打通了大昭国商路，从大昭过进到了浮云锦，这才将生意做大。因此招了大伯的恨，才有如今祸事。”
也是因为这次人祸，温池才明白。
无论在哪里，商人想要立足，想要做大，背后都必须要有靠山。
不然就算做的再好，挣得再多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而已，甚至连一家人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因此在确认救自己兄妹的女子身份不凡时，才干脆利落的投靠。
连对知州都能随便喊打喊杀，况且安州城的知州章良才还是西川府知府的亲侄儿，这女子竟丝毫不惧。
只能说明她连正四品的知府，也并没有放在眼里。
能号令季家军，还丝毫不将地方高官放在眼里。
若是真能被这位女子看上收归麾下，是他们温家的运道。
浮云锦？
她确实是想做浮云锦生意，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寻，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季诗瑶对这个温池，更满意了。
不过……
“终究如今的家主是你父亲，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就将温家卖给我，等过几日你父亲从牢中出来，你们商量好了再做决定吧。”
她要收就收能真正一心为她办事的人，有二心的或是家中主事之人意见不统一的她都不屑，这样的收了来反而碍她的事。
见季诗瑶没有明确拒绝，温池心中有了些底，他是真心愿意为有能力的人做事。
而面前的女子，又是号令季家军收拾山匪，又是杀贪官污吏，定然所图甚大。
若能提早上船，于他温家是天大的好事。
若他日功成，论功行赏他温家也算是靠前的，说不定还能借此改了他家既定的命运。
几日后。
安州知州府衙后宅。
章良才从宠爱的小妾身上下来，去里间洗漱。
温蕊不顾身上的疼痛，忍着腿颤也下床跟进去伺候。
章良才闭上眼舒服的享受爱妾的服侍。
“大人，不知二叔在牢里如何了，可有供出浮云锦进货的门路，可签了认罪书了？”温蕊细腻的手指轻柔的搭在章良才肩上，声音娇柔似水，引人遐思。
章良才一把捏住温蕊的手臂将她扯进浴桶里，手上用力语气不满，“那个贱民，嘴严得很，非要亲眼见到他一双儿女平安才肯开口。”
“温池那对兄妹早被虎门山寨的山匪抓走了，怕是早就被折磨死了，本官上哪去给他找他一双儿女去。”
温蕊忍着痛，嗓音依旧轻柔，语调却断断续续的，“二叔……也太……太不识时务了，他一介……低贱商户，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和大人您……作对。”
正痛的有些承受不住，身后却骤然停了，温蕊不解，“大人？”
又唤了几声，身后的人不仅没有丝毫回应，反而像没骨头一般开始往水中滑去。
温蕊疑惑转头去看，瞬间惊恐万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