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城
季淮生，这是路引上的新名字。
“巧织，多谢你。”陈昌仪感激道。
“你不用跟我客气。”巧织掏出剩余的那十二两银子，“这是剩下的十二两，给你。”
陈昌仪笑笑：“麻烦你帮我收着吧。”
“这太多了，我不敢收着。”
巧织虽然能干，可是也没有保管过这么多的钱，她担心自己哪天一个不小心把这些银两弄丢了，那她内心得愧疚死。
“巧织，我过两天得和沈医师一同出城，这些钱放在家里没人看着也不安全呀。”
“可是……”
“再说，这些钱本来就是供作家用，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都可以花这些钱。”
陈昌仪轻轻推回巧织的手腕，“你就收着吧。”
“好吧。”巧织只好答应。
陈昌仪下定了决心要黏着沈医师，跟他一起出城。
沈暮云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只当陈昌仪没有路引，城门都出不去，别提还要一起上山采药了。
这天到了日子，沈暮云背起那只常用的大竹篓，里面还放了一些割草药的刀器，另外带上水壶和一些干粮，就要出发。
眼见着陈昌仪，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同样大小的竹篓子，像模像样地背在身上，预备着和沈暮云一起走。
沈暮云忍不住道：“昌仪啊，你连城门都出不了，就别白费力气了。”
陈昌仪难得俏皮一笑，从腰间掏出那块新路引牌，些许得意地举到沈暮云跟前让他看。
“季淮生？”沈暮云疑惑地读出上面的名字，“这是谁？”
陈昌仪指指自己：“我啊。”
沈暮云眯起眼睛，“你造假路引牌？”
陈昌仪不说话，笑眼看着沈暮云。
此时巧织正在院中逗弄一只小鸟儿，那小鸟儿受了伤被她捡回来，不过仍旧活泼好动，“叽叽喳喳”不停叫着。
“巧织，是不是你帮的这小子？”
沈暮云放低音调，做出深沉的嗓音欲批评巧织。
巧织瘪瘪嘴，自知理亏，也并不理睬师傅，捏着小鸟儿就去屋里了。
“你们可知这是犯罪啊，被查到了要你们好看的！”沈暮云只好转移话锋到眼前的陈昌仪身上。
陈昌仪郑重答：“沈医师，您就放心吧。我托巧织当掉了父亲留给我的玉，换了不少钱，就是为了办好这个路引牌作人情费。”
“你把你父亲的遗物当掉了？！”沈暮云很惊讶的样子。
正常孩子若非迫不得已，怎么可能轻易失去亡父留下的唯一遗物？这个陈昌仪，当真是下定了决心要跟着自己学医吗？
“是的。”陈昌仪神色严肃，“沈医师，不论如何我都想跟着您，学医是我已经下定了的决心。”
沈暮云不知道拿这孩子怎么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你吧。”
两人背着大竹篓子一块儿上路，一老一少，旁人看来他们倒真像是一对师徒。
“你带粮食了吗？我这只够一人吃的。”
“带了，师傅。”
“我还没说要收你当徒弟呢，别叫我师傅。”
“好的师傅。”
“……”
上午出城的人不少，不过比起承安那可真是人数寥寥。
陈昌仪排着队等待守城人检查的时候，不禁联想起自己上一次过城门的经历。
那位有恩于自己和妹妹的邓老四，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了……
“后面的，过来啊！”
前面一身常服的守城人大声吆喝，把陈昌仪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噢！来了。”
陈昌仪掏出那块崭新的路引牌，上面刻着的“季淮生”三个字，尚有一些毛边没有打磨光滑。
糟糕，忘记提前把这木牌做旧一些了。
陈昌仪心中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现在并非特殊时期，也没有通缉要犯。
再说，承安城这个地方的守城人，工作只是为了混日子，应该也没有那么敏捷的心思。
果然，那个言行粗陋的守城人检查了陈昌仪的路引牌，纵然发现了木牌仿佛过新，也只是像拍小弟一样拍了拍陈昌仪的肩膀。
“第一次出城哈？”守城人又看了看已经出去、在门外等着自己的沈暮云，“跟着师傅采药去昂？”
陈昌仪抬头，见沈暮云脸色些许紧张地盯着自己这边看。
他忙垂下眉眼，学着以前陈府中仆人的模样，弓着身子朝守城人连连顿首。
“是的是的军爷……”不知如何奉承这守城人，陈昌仪下意识地冒出“军爷”这个词。
那守城人立马哈哈一笑，重手又往陈昌仪胳膊上一打，“哈哈哈，什么军爷，我就是个看大门的。行了，出去吧！后边儿还有人等着呢。”
陈昌仪表面平静，内心“呼”得松了口气，迈步向城外。
走到沈暮云跟前，亲昵地叫了声“师傅”。
“行了行了，走吧。”
沈暮云虽然不比陈昌仪年轻，可是他自己是医师，注重养生，平时保养得又好，所以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陈昌仪好几次跟在后面，都快要赶不上他的脚步，努力地迈着两条腿，很快就开始发酸。
他心想，沈医师这体力不去干劳务，真是可惜了。
沈暮云也注意到身后的小跟班脚步有些吃力，但是又不能停了步伐，于是一边走一边对陈昌仪说道：
“山上危险，一旦天发黑就要赶紧下山，不然猛兽毒蛇必会出来攻击人。天黑后失去视线，我们难以自卫，就不好了。”
“好。”
“我往常都是一个人出来，装满一个篓子尚且赶时间。今日有了你，两个竹篓子能装不少药材，所以更要快些做事。”
沈暮云想，多一个小跟班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多了一个竹篓子，自己能多采一些药回去，那些穷人买不起的药材就更有着落了。
“先爬到山顶，一路采药下山。”沈暮云说。
“好。”
两人如此马不停蹄，一路爬到了快到山巅的地方，沈暮云这才让停下来。
这座山并不是很高，也不陡，不过没有像样的小路，人爬起来很吃力。
陈昌仪后背冒了好多汗，上午的太阳又逐渐强烈起来，让他的衣裳几乎全被汗水浸透。
终于到了地方，他立马找个石头坐了下来歇口气。
沈暮云却神色如常，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举目四处观察了片刻，就招呼起来。
“走吧，去那里。”
陈昌仪看沈医师手指的地方，那是崖边的一棵瘦骨嶙峋的小树，树下根部的土地上长了稀疏的小草。
“师傅，待我取一样东西。”
陈昌仪褪下大竹篓子，半个人伸进篓子里去拿东西，掏出一本半旧的书。
书面上赫然写着“十百草药图鉴”。
“这什么书？”沈暮云好奇地靠近来看。
“我在旧书摊子上淘的。”
“我看看。”沈暮云拿过书本，凝神简单翻阅了片刻，表情逐渐不悦，“这是什么破书，讲的都是一些误人子弟的东西！”
陈昌仪内心有一丝丝窃喜，脸上却露出疑惑的神态，问道：“这书怎么了呢？”
要说这二流子书不好，陈昌仪原本就心知肚明。
自己也是读过不少书的人，不至于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陈昌仪只不过是故意买了这本错漏百出的医学书籍，又故意让沈医师瞧见。
一般精于某一专业的人，眼里是见不得与本专业相关的错误知识的。
再说自己都这么好学了，想来沈医师也不会忍心就这么看着自己走错路……
现下沈暮云的反应正中陈昌仪的下怀，他把那书拿手上瞧了一会儿，然后直接“啪”一声扔飞。
那本“工具”书砸在坚硬的石头上，书页翻飞，顺着惯性滚了两下便开了线，已变得破败不堪。
“昌仪啊，下次别买这种书了，真是浪费钱！这上面的图式和文字根本不匹配，内容也不正确，就是糊弄小孩的玩意儿。”
陈昌仪恍然大悟的样子，眉间露出懊恼，“原来那书贩子骗了我！”
沈暮云思忖片刻，道：
“来都来了，你既然那么想学，我采药的时候就顺带着给你讲解一二，你在旁边看着便是。”
“是！多谢沈医师……不，多谢师傅！”
“行了行了。”
沈暮云和陈昌仪二人抓紧时间，从山顶开始往山下，边走边采药。
直到中午，二人皆弯了大半天的腰，身上酸得不行。
正好肚子也饿了，沈暮云便招呼着陈昌仪停一会儿，坐下来吃口干粮再劳作。
二人的篓子中，各自放了大概一半量的药草。陈昌仪“扑通”一下将篓子放在地上，拿出干粮准备吃。
正当他找了个稍平整些的地面坐下的时候，耳畔微动，忽听得后方草丛里面好似有东西在窸窸窣窣。
陈昌仪顿时警觉起来，山中危险颇多，遇见猛兽袭击也是常有的事儿。
沈暮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动静，口中正嚼着一块干馒头，也立刻停止了下来。
他有常年的经验，反应比陈昌仪更机敏一些，立刻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锋利的镰刀。
“别动，有东西在靠近！”沈暮云低声道。
见沈医师拿了武器，陈昌仪也聪明地学样，手指慢慢移动，摸出来腰间的匕首，随时备战。
两人的目光紧盯那片绿葱葱的草丛，风吹草动，个头高一点儿的草头随风诡异地左右摇晃着，让人分辨不清是天然所使还是有外力为之。
此刻太阳下的这一小片空间，似乎已经没有了空气，沈陈二人大气都不出，气氛紧张到让人窒息。
僵持了好一会儿，草丛那边似乎没有了声音。
难道那东西离开了？
沈暮云攥紧手中的镰刀，贴着地面爬起了身，弓着腰欲靠近一些查看一二。
见沈医师动身，陈昌仪也握紧匕首，准备随之一起前去。
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宛若人类婴儿的尖叫声。
草丛中“哗啦”猛得一声骚动。
刹那之间，一团灰白毛色的家伙猛然窜出草丛，朝二人的方向飞了过来。
沈暮云来不及看清，下意识侧身一闪，没想到这就暴露出了身后跟着的陈昌仪。
待陈昌仪看到那东西时，已经没有足够时间去回避，那团灰白直接冲着陈昌仪的脸上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