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果子
沈暮云是特地去街上生意很好的饭馆，直接跟老板说：“把你们饭馆最拿手的菜各给我来一道，钱不是问题！”
中午老板的生意正忙着，他知道沈暮云是个穷大夫，本没有功夫理会他。
不过老板一听他说“钱不是问题”，态度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立即吩咐店小二——先将店里其他客人暂且搁置下来，先来招呼这位沈医师。
其实那家馆子的味道，沈暮云一次都没有去尝过。
他平时过得非常节俭，虽然自己开着一家小小的药铺，但每当看见穷人买不起药、一身病痛的样子，他总会忍不住过去施舍一番。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并没有攒到几个钱，时间长了，也过惯了这样质朴的日子。
承安城内，这家饭馆的名气最大，沈暮云就是常听别人夸赞这家，所以才特地跑到这边来买菜，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招待沧沧姑娘。
沧沧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必不能叫她在自己这里吃了苦。
等菜的时候，沈暮云又突然想起——沧沧姑娘说她想吃果子来着。
枇杷果，这个时节其实还没有完全成熟呀。再说，现在已经这个时间点了，果贩子都是早集的时候出来。早集的时候买的果子，品相是最好的。
可是现在就算找到了果贩子，估计也都是一些烂果子了。
沈暮云只好去问饭馆的老板：“你这里有没有枇杷卖？”
那老板挺着胖胖的肚子，乐呵呵道：“只要是这个时节有的食物，咱们饭馆一应俱全！”
说完拍拍手，召来一个瘦得竹竿儿似的店小二，掩着嘴在店小二耳畔咕噜了几句话。
那店小二跑开，不一会儿捧着一小篮金湛湛的枇杷过来，恭敬地递到沈暮云手中。
老板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沈老板，我可以保证——在承安，你找不出第二篮比这更好的果子。您看看，怎么样啊？”
沈暮云仔细瞧着那一小篮枇杷，堆在一起，数量顶多是十一二个，但是颜色、形状都很均匀，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看着不错……多少钱呢？”
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深，接着，他给沈暮云出了一个放在平时，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价格。
沈暮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道：“老板，您看我在你这儿买了这么多菜，这果子，给我便宜点儿吧？”
那老板一听这话，立刻敛了恭维地笑：“沈老板，咱们馆子一向是明码标价，绝不还价。您要是觉得贵呢……”老板说着伸手要取回那篮子枇杷：“就不买。”
这怎么行，沧沧姑娘说了想吃。况且她又急着去天衍宗，这一顿饭大概率是在自己这边的最后一顿、也是唯一一顿饭了。
贵就贵吧，沈暮云一咬牙：“我买！”
笑容重新挂上了老板的胖脸。
沈暮云提着重重的饭菜，一进屋，就急急地招呼巧织帮忙，一起将饭菜摆上桌子。
“哟！买了这么多好的。”巧织一边帮忙摆布着，一边对沈暮云说。她的眼珠子却瞧着沧沧那边。
陈昌仪陈沐仪兄妹俩皆起身帮忙。只有沧沧一人，依旧如世外仙人，一动不动坐在原处，一只胳膊撑在小桌上，手托着脸，侧身看着窗外。
“真是个祖宗！也不知道帮忙。”巧织用细蚊一般小的声音怨着。
这话却被一旁的沈暮云听到了，他轻轻推了一下巧织的胳膊，示意这泼辣脾气的女孩儿收敛一些。
菜布好后，众人都围坐在小桌周围一圈。
这桌子不大，摆满了可口的饭菜，各人的米饭碗都差点没地方摆了，一桌子菜显得十丰盛。
陈昌仪和小沐仪，好久没有这样正经在桌子上坐下，好好地吃一顿佳肴了。眼前的这美食，让兄妹俩暂时将这么多天来的痛苦搁置，尽情享受着食欲的满足。
沧沧却突兀地离了桌子，站起身来，推开一直紧闭着的门，翻飞着那浅紫色裙角走了出去，柳条一样纤细的身枝，立在了门外面。
众人皆停下碗筷，不知所措看向沈暮云。
沈暮云也不知是哪里惹到了沧沧姑娘，他赶紧快步走到门外，关切地问沧沧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不吃饭？”
沧沧轻轻地闭上眼睛，脸蛋朝着太阳的方向微微仰起，让鹅黄色暖暖的阳光铺满自己整张脸蛋。
她启口说道：“我不喜欢吃你们那些饭菜。”
初春晴好的阳光，在沧沧姑娘浓密的头发、眉毛和睫毛之中闪闪发光，她的肤质是那样的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她，像极了一位高洁美丽的精灵。
沈暮云再次沉迷于沧沧姑娘的眉毛，一时无法自拔。
屋内用饭的巧织等人，皆茫然地看着屋外站着的这两人。
巧织等不及了，开口对陈昌仪和沐仪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先吃吧！再等啊，这饭菜都凉透了！”
说完操起筷子，大块大块往碗里夹好菜吃。
沐仪看着巧织吃这么香，也被她感染。又看沧沧姐姐那边，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回来吃饭，便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陈昌仪则看出沈医师的心思，想着跟自己也没关系。巧织说的也没错，不吃菜都凉了，反正多少给沈医师和沧沧姑娘留一点就好了。于是便也开吃起来。
而沈暮云这边，欣赏了这阳光中的美人许久，才想起来自己买了一篮的枇杷果。便赶紧回屋拿来，奉送到沧沧姑娘面前。
“沧沧姑娘，特地给你带的枇杷，你尝尝看吧！”沈暮云不由露出讨好的笑，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沧沧见这果子怎么这么小，印象中好像是要大一些的。
而且眼前这果子的颜色，似乎不大对，通体的金黄、没有变换。
印象中，那种可以使灵力大增的果子，颜色都是随时变换着的，且其中会散发隐隐的光，触手生温、充满活力，不像眼前的这果子死气沉沉，像被杀了一般。
她拿起一颗枇杷，仔细瞧了半天，终于试着放入嘴里咬一口。
沈暮云赶紧叫住她，将她手中的枇杷接过来，细心地为她剥了皮，这才重新放回她手中让她吃。
“唔，好酸。”沧沧唇齿之间传来一阵剧酸，惹得她眉眼紧紧皱起来。
沈暮云连忙道：“这果子可贵了，老板说是今早挑选的最好的果子呢！”说着自己也从篮中取了一颗，皮都不剥，放口中咬了一小口。
很快，他露出和沧沧姑娘一样的表情，整张脸如核桃脑一般皱缩起来，酸得眼睛都睁不开来，不过他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如沧沧姑娘那般楚楚动人。
沈暮云心里暗骂那个老板，已知自己是被饭馆骗了。再用手揉搓一下那枇杷金黄的外皮，竟发现是由颜料涂抹上去的，用指腹使劲一擦就掉色了。
简直是奸商！黑店！
沧沧很不高兴，本来就讨厌身处的这个腌臜的环境，居然又被这酸极了的果子戏弄，惹得她顿时心烦气躁起来，感觉体内的灵力也不稳定起来。
沧沧有点儿不高兴，待口中的酸味过去了，向沈暮云说道：“你赶紧去吃饭吧，早点吃完，送我去天衍宗。”
“沧沧姑娘，你也吃点吧，你都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沈暮云像哄孩子吃饭一样，好声好气地说。
“我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你不用再与我啰嗦。”
沧沧很坚定地一转头，不再与沈暮云的目光对视。
沈暮云只好由着她去，自己一人悻悻回屋。
进屋看到一桌子三个孩子吃得正香，盘子里的鱼肉荤腥之物，都已所剩无几了。
巧织艰难沈医师终于回屋来，热情地道：“师傅，快坐下来吃饭吧！”说着起身从屋内角桌上端来一个碗，放到沈暮云座位跟前，碗里面是事先就从各盘里挑出来的好菜。
“我给你留了菜。”巧织脸上温暖地笑着。
这让正在一个劲干饭的陈昌仪和小沐仪，顿感惭愧。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么多天来难得吃上这么好的饭菜，自己哪里能经得住诱惑呢。沈医师又只顾着和沧沧姑娘说话，孩子们围在这一桌好菜面前，根本忍不住不动筷子。
兄妹俩收敛了夹菜的速度。陈昌仪满脸不好意思，鼓着一嘴的饭菜，对沈暮云说：“沈医师，您快吃吧，我和妹妹都吃饱了。”
沈暮云知道孩子们的心思，反正这些美味佳肴对于自己，也并非那样非吃不可。只要看见孩子们吃得饱饱的，他自己心里也就舒坦了。
沈暮云只接过巧织给自己留的那碗菜，冲众人一笑，道：“巧织给我留了菜呢，够我吃的了。你们别跟我客气就行。”
由于沧沧姑娘一直着急要去天衍宗，众人便急急地吃完这顿饭。
“我把桌子收拾一下吧，医师你忙你的去！”巧织很勤快，一见众人都吃好了，立刻起身收拾碗碟——这些碗碟是饭馆的，还得及时还回去，不然押金就要被扣除了。
她已做惯了这些琐碎的事，沈暮云也习惯了，并不因巧织是个小孩子，就不放心她去做事。
陈昌仪和沐仪便二话不说，也帮着来擦桌子、收碗筷。
“昌仪，沐仪，你们两个就跟着巧织现在我这里吧。你们先不要乱跑，等我将沧沧姑娘送到了地方，会尽快回来安置你们。”沈暮云向兄妹俩嘱咐道。
兄妹二人皆听话地应声。
走到屋外，沧沧姑娘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沧沧姑娘，我们走吧。”沈暮云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