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日宴
仲春二月。
姜府举行春日宴。
吃饱喝足后，众家小姐来到姜府的花园中赏花。
“你算什么东西，敢当面嚼我的舌根！”
说话的是陈家二小姐——陈婧仪。
她的声音底气十足，高昂的音调充满了威慑力。
被骂的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一般闺阁的大家小姐，哪里听过人这么凶凶的讲话。
她惊愕地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陈婧仪，随后再也憋不住，掩面啜泣。
“你还好意思哭？？”
方才明明是她阴阳怪气，说话明里暗里指着陈婧仪没有娘亲、没有教养。
陈婧仪忍了许久，不过反驳她一句，现在就装起可怜样来？
旁边几人见那小姐哭泣起来，纷纷围过来安慰。
“我……我不过是同情陈二小姐，说了几句体己话，不知怎么就惹得她如此动怒了。”
那小姐说得娓娓动人，仿佛真的无辜。
众人皆用不悦的目光看向陈婧仪。
“你！你真能装！”
陈婧仪一向耿直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她这么装模作样。
高高扬起一只手，蓄力就准备扇过去。
“姐姐。”妹妹陈沐仪急忙拽住她的胳膊。
陈沐仪是陈府的三小姐，今年才九岁。
“姐姐不要冲动呀，回去爹爹和哥哥又要责怪了。”
陈婧仪低头，妹妹一双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自己。
她想起上次自己惹祸也是这样，冲动之下动手打了人。
结果害得爹爹亲自带着她去人家府上赔礼道歉，这才了了那件事。
父亲虽然是个朝议郎官，可是在盛都众多的官员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根本得罪不起人啊……
陈婧仪按捺起情绪，收了手。
不过她这一举动，反而让周围那些小姐更加气焰嚣张起来。
“什么呀，人家根本就没有说错嘛。就是有娘生没娘养。”
“就是，还想打人！”
“真没有半点闺秀的样子，果然是十足的草包。”
……
在那小姐“动人”的抽泣中，围观的众人讨伐声越来越大。
陈婧仪的母亲生下三妹后就落下了顽疾，不久后便去世，她四岁就失去了娘亲。
自己好歹享受过几年娘的照拂，可是三妹沐仪，真就一天没感受过母爱。
那些人对自己说闲言碎语的时候，何尝不是对沐仪的一种伤害？
这些小姐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不过是歹妇罢了。
陈婧仪拉起妹妹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不过一回头就碰见了姜府的二小姐。
姜伏月，比自己大三岁。
她有着让全盛都小姐们羡煞无比的出身，以及绝世无比的美貌。
陈婧仪见姜伏月来了，眉心微动——
姜伏月身份纵然尊贵，可是她和自己一样，娘亲早早过世了。
若是她听到了方才那小姐的议论，不知她作何反应？
陈婧仪携妹妹站住脚步。
“有娘生没娘养。”姜伏月平静地重复出这句话。
众人噤声。
花园中鸟儿啼叫的声音格外清晰。
“是谁说的？”
谁还敢搭腔？
那些自恃“闺秀”的小姐们，一个个就差把头埋到地里去。
姜伏月开始悠然地踱步，饶有兴趣的眼神如刀一般，一刀一刀逼在那些小姐身上。
她身后跟着的四名奴婢，此时也低眉顺眼，恭敬随侍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有娘养就高人一等吗。天资败坏，连娘亲都嫌你们丢人。”
众小姐不敢抬眼，只声音一致应道：“是。”
谁敢得罪这个姜二小姐，谁就真是活腻了。
她的父亲姜忠儒，是天盛国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天盛国大半的疆土，是由姜大将军打下的。
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敢得罪他？
姜伏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最后与陈婧仪对视。
“今天天气不错，花儿开得甚美呢。”
陈婧仪：“是。”
姜伏月打量了一番陈婧仪的身量，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神情。
“你很适合练武。想学剑吗？”
众人皆知，姜伏月虽然是闺秀，可兴趣爱好并不局限于女红。
反而她十分喜欢剑术，传闻她经常邀请万剑宗的师傅过来教她御剑术，每年要在这个上面花掉万两银子。
若是放在寻常女儿身上，大家肯定会说这个女子心思不正。
但姜伏月是何等尊贵？她的事迹不论如何，都会被人传为一段佳话。
也有可能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全都被她解决掉了。
陈婧仪犹豫着回复，“我学剑好像没什么用吧……”
更多是没那闲钱学。
“万剑之巅，问道昆仑。女子习剑并不比男子差，反而更多柔韧灵活。”
姜伏月兴致勃勃地说着，想与陈婧仪发展共同爱好。
可陈婧仪只觉得心累，刚被那些小姐群嘲，现在又要听这姜二小姐讲什么剑不剑的东西。
“姜二小姐，比起这些，我更喜欢练习厨艺。”
这句话是真心的，陈婧仪是个十足的吃货。
姜伏月有些失望。
方才见这个陈婧仪被当众羞辱，非但不忍让，反而“血气方刚”站出来要动手。
又见她身量匀称，手足皆长，是个练武的料子。
没想到她还是和那些寻常的闺阁小姐没有分别。
“好吧。”
向来说什么都被人追捧的姜伏月，一朝被拒，仿佛被浇了盆冷水。
“家妹身体不适，我带她回去休息，就不奉陪了。”
陈婧仪赶紧找机会溜。
这个名为“花园”实则是名利场的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陈婧仪离开后，姜伏月也全然没了兴致。
这场春日宴，原本就是父亲拉拢官员的一个幌子。
盛都各家朝官，都无比积极地带着女儿们过来参加宴会，他们都争相巴结。
这些官员让女儿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有一层意图，就是赌一把姜家大公子能不能看中他们的女儿。
哥哥姜伏城是天盛国的卫将军，前途无量。
主要人又长得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就算没有卫将军身份的加持，哥哥也会是盛都人人倾慕的对象。
姜伏月看着把自己装扮得比花还娇艳的小姐们，嘴角不禁上钩，冷哼一声。
可真要让她们失望了。
今日哥哥陪太子围猎，根本不在家中。
纵然她们千娇百媚，终究是白费功夫。
“姐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伏月厌恶地眉头一皱。
是她。
不是让她在屋里待着别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