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公子
卯时二刻,天色已亮。
“炊饼…”
“豆腐…”
“油条…”
苦命人总把那快乐时光留给金钱。
“一碗豆汁,在这喝,装上几个肉包子带走。”
林寒坐在晨起的摊贩这里。
忽的,悲凉婉转的琴声传入耳中。
街巷对面,一个青年人穿着一身黑衫,坐在长凳上,他的身前有一碗素面。
声音来自他手中的胡琴,那是一双极为白净的手,比女人的那nz还要白。
胡琴声音消沉,似是在送丧。
“我说瞎子,你能不能不要拉这么悲凉的曲子,一大清早的你叫魂呢?”
面摊老板很不开心,拍桌子喊了一句。
林寒这才发现,拉胡琴的人一双眼睛竟然全是眼白,他是个瞎子。
江湖上有三种人不能招惹。
老人,小孩,寡妇。
亦有三种残疾不能得罪。
瞎子,瘸子,太监。
他右手拉动弓子,左手按在胡琴弦上,曲子深沉婉转,俞渐低迷,在最低沉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
林寒猛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的后心竟然已经凉透了。
一碗素面还在桌上,瞎子的身影却消失在巷子口。
“他竟然在这里…”
林寒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身子顿时轻松不少。
喝了一碗豆汁,提着早饭,林寒回到了客栈。
武明月坐在床上,盘膝而坐,双眼微闭,眉宇间拧成一团。
鹦鹉倒挂在床梁上,张嘴叫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昨夜去哪了?”
武明月恨恨的下了床,她并不懂武功。
“男人的事,少管。”
林寒放下早饭,伸手捏住鹦鹉,解开了它的哑穴。
“你生…”
声音戛然而止。
林寒凶了它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得罪不起的人。
鹦鹉频频点头。
哑穴再次解开。
“吃饭!”
鹦鹉挥动两下翅膀,飞到了桌子上。
一个爪子捏碎肉包皮,抓出肉团送进嘴里。
“好吃!”
鹦鹉的眼神猛然惊住。
武明月匕首架在了它的脖子上。
“闭上你的嘴!”
鹦鹉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转头看向林寒。
哑穴再次被点住。
“你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武明月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忍不住问。
“路见不平。”
林寒简单的回应。
“手刃仇人以后,有想过你的未来吗?”
林寒犹豫一下,问道。
武明月头也不抬,嚼着包子说道:“跟你远走高飞,做牛做马。”
“我习惯一个人。”
武明月怔然,几滴眼泪从眼角垂落,她大口的吃着包子。
眼泪流到嘴里,混着肉馅。
苦涩的味道,她早就尝过了。
……
“劳烦通报一声,林寒拜访赵大人。”
昨夜走的是墙,无礼。
天亮了,走的是门,按规矩办。
守门的兵卒没有盛气凌人,他打量林寒几眼,衣着整洁干净,相貌堂堂,气度不凡。
“公子稍候,我这就禀告大人,见与不见自有大人做主。”
留下另一个兵卒守着,那人匆匆进了内府。
“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武明月现在林寒身后,她知道这是雄安城中的大人物府邸。
林寒没有理她,这时那兵卒折返回来,态度恭敬。
“大人有请。”
他本想领着林寒进去,但是林寒一句话让他怔在了原地摸不着头脑。
“我来过这里,找得到地方。”
两个兵卒对视一眼,俱是没想起来昨日林寒的记忆。
内府。
除了赵无极外,还有一个年轻人坐在主座上。
林寒走进来后,冲着两人点点头,拉过武明月一起坐在了椅子上。
“她就是你说的小姑娘?”赵无极问道。
林寒点了点头,心中思索这年轻人的身份。
能与赵无极并排而坐,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交易我反悔了,让她跟着三公子吧。”赵无极微微颔首。
三公子?
林寒仔细打量,这被叫做三公子的少年当真有些奇特。
像个傻子一样。
“他笑什么?”
三公子的师傅是枯剑真人,兵器谱排名第四,一身剑术通神,早已是宗师绝顶。
林寒仔细看去,这少年长相憨厚,眼神像是清澈的泉水,见不到一点其它的斑驳。
三公子露出一口白牙,冲着林寒憨憨的笑笑。
“明日嗜血枪重铸,我会离开这里,生死难料。”赵无极说。
“你决定了?”
林寒看向他,他的眼神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这个东西叫做“信念”。
“三年,我必履约。”
林寒认真的说道。
赵府,大门槛。
林寒心中叹了一口气。
“放开。”
武明月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衣摆,低着头默不作声。
“明日我会带着你的仇人回来。”
林寒没有转身。
“为何要丢下我。”
“我四海为家,总要为你寻个出路,赵无极必死,但他推荐的那个少年却是可以依托之人,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聊的来。”
“啪!”
林寒拍掉她的小手,一步跨出门槛。
无依无靠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武明月咬着嘴唇,一丝血顺着牙缝流到嘴角。
此刻起,她再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
街巷,林寒进了药铺子。
暗中数道目光悄然离去。
掌柜的瞧见他肩上的鹦鹉,在瞧瞧自己笼中的燕雀,不由得更加悲伤。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林寒一脸凝重的从药铺子中走出来。
他的脚步不停,步子很稳,穿过了一条巷子,又穿过了一条巷子。
互通集市上,品类繁多。
林寒挑选了一匹毛长筋骨微显得黄骠马,又买了一张西域进口蛇皮袋。
骑着马,踏着青砖,丈二银枪扛在肩上,一个酒葫芦挂在枪刃上。
还没出巷口,锦衣卫总旗就迎面拦住了他,“林少侠去哪里?”
“让开。”
林寒神色平淡。
锦衣卫总旗不自觉的让开了路,刚刚那一刻,他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杆枪,可以捅破云霄的枪。
“告诉金一刀,约定作废,有任何手段,我都接下了。”
马踏青砖,摇晃着出了城。
夕阳下,浪客老马,眸中尽显沧桑,
半壶辛辣,半壶酸涩,
思绪凌乱,半生浮名跃然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