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秽
苏伦并不算是一个普通人。如果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他有头脑、有心性，甚至有一些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天赋。
否则可能他早就死在当年那个牧场里了，又或是根本得不到莉莉娜的欢心成为那些被抛弃的玩具之一。
怎么可能成为大权在握血族高层呢？又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长到史诗阶巅峰呢？
他的天赋，其实还不错？
但就算如此，在他看来自己这小半生走来也可谓险之又险。
运气或者实力，但凡缺少一点点，他或许都已经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这么来看他好像确实是主角。
而现在老天爷终于要给这位主角开挂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亲爱的苏伦·德拉库拉？
毕竟现在，你手中握住的可是属于神的权柄啊~
来吧，面对你的内心，拥抱我！
你为何在抗拒呢？你难道不想执掌至高的权柄吗？
传说阶的你虽已站在了众生的顶端，可传说之上还有神话，神话之上还有神明，你真的甘愿接受不知哪天就沦为棋子的宿命吗？
还有那个女人？哈哈！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对她也只有感激与尊敬吧？
你说她救过你的命？那不是你自己的设计吗？功劳在你，与她何干？
更何况你难道真的就不想占有她吗？你陪伴她的距离还不如她的那个侍卫吧！
想想吧，想想血族的女王娇羞地在你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
怎么样~拥抱我~拥抱——神明！
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苏伦·德拉库拉。
天光破云，苏伦如溺水之人般伸手朝前抓去。
他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喘着粗气，他能感受到汗水正止不住地分泌。
暖风熏日，温和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略带痛感。
这是哪？
他这才心有余悸地来向四周看去。
这是一处宽阔的平台，他只是稍作感应便察觉出了这平台上刻印的复数个阵法。
他正浑身赤裸地沉浸在平台中央的血池内，温润的液体正摩挲着他的肌肤。
衾裯温暖留残梦。
不远处，正摆着一个精致的茶桌，茶桌畔立着高长的遮阳伞。
莉莉娜衣着血红色哥特风的公主裙，正一手摇晃着手中小巧的茶杯，一手翻阅着面前桌面上的书本。
是了，应该是莉莉娜最后把我救出来了
“小姐，我还要待多久？”
苏伦大声向自家小姐问道，他自然能推断出这一潭血池是用来救治他的。
闻言，莉莉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含着冷意的眼眸扫向了浑身赤裸着浸泡在水池里的苏伦。
“苏伦，你很敢啊，现在都敢直接闯别人禁地了？你了解过吗？！你做足准备了吗？！”
她虽是在责骂苏伦，但话语间的那缕关心在苏伦听来却是显得如此明显。
冰天雪地里两点寒梅，岂能不显眼。
“抱歉小姐，这次是我冲动了”
苏伦哂然一笑，坦然地承认错误。
其实并不是冲动，而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诱使他做出了冲动的选择。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突然感到一阵惊恐，明明他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小姐的，可为什么他说出口的却只是“冲动”一词？
意识到这点的他瞳孔紧缩，刚要张口道出实情，可就在他要开口的前一刻，他的大脑隐隐作痛。
他的内心深处忽的涌出莫名的玄奥意念。
有什么东西在质问他的心。
你真的要说吗？
鬼使神差的，他竟选择了沉默。
莉莉娜明显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可不知为何，她选择了无视。
“传说了？”
“嗯。”
“怎么突破的？”
“就莫名其妙就突破了。”
他再一次选择了隐瞒。
“嗯苏伦，恢复好了就去上班吧，刚刚大破月光狼族，有你忙的。”
她盖上茶盖，不疾不徐地离去。
苏伦的心中忽然有了一股巨大的空洞感，可又很快被掩盖。
他注意不到的是，他的眼眸正闪烁着清辉。
白云悠悠浮，春秋数十度。
血族迎来了属于它的终末之日前最鼎盛的辉煌。
肃清月光狼族后，他们几乎占据了大陆整个东南角。
三名传说加上沉睡的神话阶始祖，他们甚至拥有了和龙族、泰坦这些种族叫板的实力。
尤其是属于他们的战神——苏伦·德拉库拉，堪称是同阶内毫无敌手。
不过血族最津津乐道的仍是独属于苏伦的忠诚。
短短几十年便从凡人成长为传说巅峰的他至今仍奉另一位血族的传说巅峰强者莉莉娜·德拉库拉为王，而他自己则以家臣自居。
很多人都说以他的实力早就可以自立门户了。
不过这其中有多少是别有用心之人，苏伦还是能够分辨的。
又是一年秋，空气中泛起的萧瑟之意像极了他记忆中那几个转变命运的节点。
苏伦穿着一身纹路繁复的开尾华贵长袍，站在古堡的大门前玩弄着掌心的戒指。
这几年他感觉自己越发邪性了。
自从当初吸收了那道月光以后他的进阶可谓一路坦途，甚至于对于那道横亘在很多传说巅峰强者面前的神话门槛，他也感觉只要自己愿意，就能一脚踏入。
可他还在迟疑，本能告诉他如果借助那道月光踏过这道门槛，他将后悔终生。
“哟？这是打算求婚了吗？”
一道轻佻中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蓝哥，好久不见。”
对于这道声音苏伦自然是熟悉的。
这么多年陪在莉莉娜身边的人除了自己，便只有面前这位贴身侍卫了。
“几年不见罢了~听说你带着血族大军在龙族手里狠狠赚了一笔啊？”
蓝玉成拍打他的肩膀打趣道。
“不过是利用他们和凤族的矛盾坐收渔利，不值一提。”
苏伦虽然嘴上说着不值一提，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弧度。
“所以真的要求婚了？”
蓝玉成指了指他手中的戒指。满是玩味儿。
“不过是战利品罢了，”苏伦收起了这枚雕刻着凤凰的血红色戒指，无奈地摇头，“我怎敢有逾越的想法。”
“你真的不敢有吗？”蓝玉成看着面前的少年，恍如初见，“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还是算不上逾越？”
苏伦知道他在说自己为莉莉娜建造宫殿、寻找突破传说阶限制的方法还有清除一些不知所谓的追求者这些事。
当然最主要的几年前他拼着被打残也要亲吻莉莉娜那一次。
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魔怔了一样，脑海中一直有一道意念在催促着他去尝一尝那抹红樱的滋味，于是他就去了。
不过事后想来，当时莉莉娜恼怒的叫骂可真是悦耳。
他也是因此被莉莉娜外派，去处理有关龙族的事。
不过他可不认为这算逾越。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伦的眼眸月光逸散，他的瞳孔如今竟已是银白之色。
“所以这次回来是想见见莉莉娜？”
“是的，蓝哥，小姐她现在愿意见我吗？”
“我不知道莉莉娜最近变得有点奇怪，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蓝玉成摇头。
“奇怪？什么意思？”
苏伦显得有些错愕。
他很难想象这世上还有多少事能让自己家小姐性情大变。
“她几天前去了一趟祖地回来后就驱散了所有仆人，整个人显得很怪异就像是当年你从月光狼族的禁地中回来时一样。”
不得不说，你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刻意了，小蓝子。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苏伦突然变得慌乱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城堡的大门，急不可耐地向里冲去。
整座城堡地内部已经被鲜红的血色浸染，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可怖的气息正肆意地在某处房间内爆发着力量。
他知道这是莉莉娜的力量，可这股熟悉的力量中又混杂着一种古老、污浊的气息。
这是一种层级很高的力量，和他的月光一样。
可为什么他站在门外的时候没有感受到这里面如此凌乱狂暴的气息？
他回头看了眼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的蓝玉成，发现他正对自己咧嘴一笑。
不，不是蓝哥。
他终是发现了被铭刻于这座古堡内的有一座繁杂的阵法，正是这座强大的阵法很好的压制住了气息的泄露。
他来到了二楼，打开了那扇他曾经连触摸都不敢想的大门。
他终于见到了莉莉娜。
她闭着眼坐在床上，看起来人畜无害。
洁白的柔顺长发在空中乱舞。
不过属于她的精致容颜倒是几十年都未曾改变。就好像时间并未在她身上泛起过一丝波澜。
身高也是。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闯入，那娇小可人的白发少女猛的睁开了眼。
虽说莉莉娜的瞳孔本就是血族特有的红色，可却没有这样的疯狂。
莉莉娜的气息也不是止步了几十年的传说巅峰。
这是传说的气息。
并且他能感受到莉莉娜此刻非常的危险。
就像他当年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如何清醒过来的，或许和莉莉娜曾经治愈他的血池有关。
但他知道就算这对莉莉娜有用，他也办不到。
他带不走如今的莉莉娜。
“莉莉娜！小姐！是我！苏伦！”
他丝毫不在意四处狂乱的血光，顶着巨大的压迫感来到了莉莉娜的身前。
“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苏苏伦？”
“是我，小姐。”
“为什么要瞒着我？！”
“什么？！”
就在苏伦刚刚开口时，狂暴的血光似是终于有了目标，皆是向他攻来。
不对！不对！
哪怕小姐再生气，也不会像这样直接动手。
所以果然是和我一样吗？
被某种莫名的东西污染了心智。
苏伦大致能猜测出正是当年那块残月晶体污染了他。他猜测莉莉娜在血族的祖地，也正是那位始祖沉睡的地方获得了相似的东西。
其实他还有更具体的推测，身居高位的他同时也是半只脚踏入神话阶的强者。
这可能是属于神灵的权柄。
对于他们这些连神话阶都没有的人来说，这玩意儿简直就像是作弊器一样能帮他们快速提升实力，甚至轻而易举地跨过神话的大门。
但是，他很清楚自身的意念已经被污染了，可平时的他哪怕知道自己不对劲也不会过于深究，或许是此刻莉莉娜的模样唤起了他内心最深的执念，他难得地清明了起来。
他隐约感知到如果自己依靠这玩意儿进入神话，那就再也不可能逆转这种污染了，所以他最深处的自我一直在抗拒。
可现在，他好像没得选了。
他清楚莉莉娜已经陷入了无可逆转的疯狂中，或许是在对抗污染，或许是污染已深让她陷入疯狂。
传说的他显然阻止不了神话的她。
所以，我也只能进入神话。
莉莉娜，我已无药可救，但我得救你
下一刻，月光散落，沉入海底。
笼罩着苏伦的血色被银白的光芒徐徐撑开。
他步履维艰地上前，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唤醒莉莉娜，他只能先试试当年莉莉娜救治他的方法。
前提是得先让莉莉娜昏过去，否则现在的她根本不会配合。
他已经做好对自家小姐挥刀的准备了。
可下一刻，四周的所有血光竟突兀地散去，来自面前的压力也骤然消失。
一只雪白嫩藕的玉臂勾住了苏伦的脖子，他的唇感受到一抹柔软的冰凉侵袭而上。
“你为什么不直接走呢你走了多好啊这样我就不会伤心了，苏伦。”
如果你走了，那就说明在你心中我其实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可现在，我有点舍不得了，就像是就像是给你初拥的那天。
她揪住苏伦的衣领，用巨大的蛮力将他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美到惨绝人寰的脸庞。
“小姐 !” 苏伦惊骇异常， 他不明白怎么事情的发展突然变成这样了。
“嘘~闭嘴!趁我们还有凡性，来做一些属于凡物的事吧~你说过，你会听我的话吧”
今夜，鱼水之欢，共赴巫山。
而另一边，城堡外的蓝玉成轻轻擦拭着腰间的剑，嘴角含笑，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