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双环烧经
“哎呦呦,你这死老头子,跟咱外孙女置什么气啊,你至于吗?”马小花一边数落丈夫,一边轻轻将冷潇潇搂进了怀里。
“臭婆娘,老是老头子老头子的瞎叫,都被你叫老了,老子也不过四十来岁,正当年哩。”
“是是是,你正当年,满院子就数你嗓门最大。”
“爹,娘,你们别吵了,潇潇她不是故意的,刚刚是我唐突了。”
“潇潇,对不起,刚刚我没有经过你同意,便去摸你头,我承认这是我做得不对。”
“你没错,头确实不可以随便让别人摸,若是对方是坏人呢?”
“从头上一掌劈下去,你一个小孩子便能丢了性命,随时保持戒备,这一点你做得不错。”
“但你知道的,我刚刚没有那样的心思,纯粹觉得你可爱的紧,单纯想摸摸你的头。”
“以后我不会这样了,如果想摸,我一定征求你同意之后再摸,好不好?”
冷潇潇愕然,这个“害人精”这是在向她道歉?
她说她错了,还说她可爱?
她有些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了。
但再看这害人精时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只见她红唇一张一合,又有话从她嘴里蹦了出来:“潇潇,你现在是不是想去看看你姑母用过的浴桶?”
冷潇潇点点头,道:“是,我其实是想看姑母沐浴过的水,如果水有问题,你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如果水没有问题,那么”
“那么我还是有害死你母亲的嫌疑。”
“不错,如果真的是你害得我母亲,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叶凉墨听了却是轻笑一声,压抑在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开:“潇潇,谢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报错了仇,害死我娘亲的人必须揪出来!”
“你现在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瞧瞧。”冷潇潇看向叶凉墨的眼神带了一丝挑衅。
叶凉墨嘴角依旧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温和道:“瞧是不怕的,就怕东西已经不在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若是浴桶里的水真有问题,真正的凶手肯定会悄悄将这些东西处理掉,这会子恐怕连浴桶渣子都看不到了。”
冷潇潇听了有些失落,也有些后悔,她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若是发现姑母出事时,她就能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但对于叶凉墨当头泼来的冷水,她又有点气恼,愤愤道:“不敢就不敢,我娘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去看看,看看又何妨,孩子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咱就去看个究竟。”毛小花已经站了起来,外孙女与女儿一来二去的对话,她听了半日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在她眼里冷潇潇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一个孩子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她真的是又惊又喜。
珊珊教出来的孩子果真是极好的。
珊珊若是还在,那该多好啊。
“好,咱们抄小路过去。”叶凉墨亦是起了身。
“你们看仔细些,我毕竟是外男,去内宅别处怕是不方便。”
“我在这边等着,顺便看着咱家小外孙。”
“死老头,你就放心吧。”毛小花嘴上损着叶三,手里已经牵着冷潇潇跟着叶凉墨走了出去
阿翠跟在最后。
几人绕着花园里的小道往冷陌离的翠竹苑走去。
翠竹苑的院门外挂着一条有点蹩脚的白布条。
怎么看怎么怪。
叶凉墨见门虚虚掩着,直接推了进去。
院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婢女在院中抽抽泣泣烧着纸钱。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冷陌离的贴身婢女双环。
双环抬头看到来人先是一惊,而后咬唇,眼里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胆怯。
她烧纸的动作未停,低着头保持跪的姿势,冲叶凉墨微微欠了欠身:“奴婢双环见过夫人。”
这一声夫人似有万般不愿。
“见过小姐。”这一声小姐倒是关怀满满。
叶凉墨偏头看去正好瞧见双环微微抬了头,眼珠子滴溜转动将冷潇潇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
“双环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冷潇潇亲昵上前握住了双环的手。
双环脸上挂着浅笑,被冷潇潇握着的手却在微微抖动,这一幕正好落入了叶凉墨的眼中。
叶凉墨觉着双环今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奴婢,奴婢想给郡主多烧些纸钱。”
“哦,双环姐姐,是这样啊,你也给我一些,潇潇也想亲自烧些纸钱给姑母。”
“好,郡主没有白疼小姐。”说着双环将手中的纸钱递了一些给冷潇潇。
冷潇潇接过纸钱,学着双环的样子在火盆前跪好,将纸钱一张张往里丢去。
一时间火苗蹿得更高了,叶凉墨盯着瞧了一会,忽得问道:“纸钱为什么不去灵堂里烧?”
“灵堂里来的贵客多,兰姨娘交代了可以烧,但万不能熏着了贵客,奴婢怕冲撞了贵客才”
双环咬着唇顿了顿又道:“奴婢连夜念了些往生经,想着郡主去的突然,奴婢想早点烧给她。”
“烧完这些,奴婢想再念些心经给郡主,郡主在时锦衣玉食,奴婢担心郡主到了那边缺衣短食。”
“这次没有请寺里的高僧来超度亡魂吗?”
“请了,正在灵堂里头念着。”
“既然有人念,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双环,你念得经文能有高僧的好?”
“奴婢从小跟着郡主,虽然没有高僧念得好,但奴婢的心意是真的。”
叶凉墨默了默,没有再说话。
毛小花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低头不语的叶凉墨,凑到她耳边道:“墨儿,这丫头瞧着不错,是个有情有义的忠仆。”
“我瞧你那缺人手,支棱不开。”
“通共就阿翠阿红俩姐妹,还得照顾你们娘仨。”
“依我看啊,用新倒不如用旧,旧人知根知底,放心。”
“欸,墨儿,娘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一声不吭。”
毛小花再次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叶凉墨,叶凉墨回过神来:“啊,娘,您刚说什么?”
毛小花给了自家女儿一个大大的无语。
叶凉墨却是没把心思放在自家娘亲的表情上,仿若未见的走开了。
她走到火盆前,盯着下方依旧一张张往火盆里放纸钱的双环道:“双环,郡主那日沐浴时,你在何处?”
“奴婢在郡主跟前伺候。”
“其间可有离开过?”
“奴婢,奴婢离开过一小会,去小厨房给郡主取热水。”
“哦?那么点路,怎得连主子在浴桶里溺水了都没发现?”
叶凉墨此言一出,双环双肩抖动,抽抽噎噎了一会,而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唬得冷潇潇害怕地起了身,毛小花赶忙将外孙女往自己身边带。
冷潇潇倒也没有反抗,乖巧地窝在毛小花怀中。
“外祖母,双环姐姐怎么突然大哭起来?”
毛小花一下一下抚着冷潇潇地头道:“大概是自责吧,自责她没有护好你姑母。”
冷潇潇点点头,想劝一下双环姐姐别哭了,但当她看到咆哮大哭的双环,还是有些害怕。
她窝在外祖母怀中,偏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双环,渐渐她的眼睛也被泪水迷了眼。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她也想姑母了,她多想姑母还在。
她也想母亲了,她多想母亲也好好的,拉着姑母,一起从院门口走进来
叶凉墨怔怔地看着,见双环除了哭,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厉声喝道:“双环,是你害死了你家主子对不对?”
“不,我没有,我没有害死我家主子。”双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那你当时究竟在何处?那日你与韩大人可是说你正要服侍郡主沐浴时,被人给劈晕的。”
“你现在又说自己去了小厨房,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奴婢,奴婢确实是在郡主屋里被劈晕的,那日,奴婢确实去了小厨房,后来其实还去了大厨房?”
“你去大厨房作甚?”
“小厨房这边没了柴火,奴婢当时跑去大厨房取柴火。”
“小厨房没有留夜的婆子吗?还需要你一个贴身婢女单独跑一趟?”
“郡主不喜婆子身上那股子味,翠竹苑里的婆子老早就被郡主打发了。”
“那其他婢女丫鬟呢?”
“屋里当时难道没有人守着,你为何不指派其他丫鬟去取柴火。”
“有人守着,是兰香与梅香。”
“奴婢之所以自己去,只因为当时时间已晚,各处都落了锁,怕小丫头去,大厨房留守的婆子,不给开门。”
叶凉墨听了点点头,倒也合理,思虑片刻遂又问:“两个丫头当时守在哪里?”
“在外间守着。”
“既然是在外间守着,她们总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听到,难道当时就没有进净房去瞧瞧。”
“这两个贱婢居然偷懒睡着了,奴婢昨日回来已经狠狠将她们揍了一顿。”
“哦,那她们现在呢?”
“被兰姨娘发卖了。”
“这么快就卖了。”叶凉墨轻轻嘀咕着。
“那你们翠竹苑其他的丫鬟婢女呢?”
“郡主不在了,兰姨娘说要开源节流,将我们都放出去。”
“都放出去?”
“那么你呢?”
“奴婢替郡主烧完这些纸钱,再念些心经,明日奴婢也要回老家去了。”
“你倒是个有心的,也全了你们主仆的情谊。”
“你当时从大厨房取完柴火回来,大概是什么时辰?”
“奴婢当时回来应该是亥时,再过一刻快到子时的样子。”
“奴婢拎着水回到主屋时,正巧看到兰香与梅香靠在一处睡着了,奴婢正要训斥她们,忽觉脖颈后头一疼,一阵茉莉香灌入鼻尖,而后奴婢便晕了过去。”
“后来,您也知道,奴婢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北山上了,至于如何到的北山,奴婢当时晕着,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说着,双环双肩不停颤动,掩面又大声哭了起来:“想来,想来郡主那会已经出事了!”
“奴婢恨只恨,奴婢不会功夫!”
“奴婢若是会功夫,没有被人偷袭,说不定郡主就不会死了!”
双环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头虽低着,但叶凉墨能想象到她的表情,怕是对她与阿翠,恨之入骨了吧。
在这丫头的眼里,即便韩大人放了自己,自己依然是害死她主子最可疑的人。
可她一个丫鬟,还是一个不会功夫的丫鬟,即便怀疑又能做什么?
“双环,你老家何处?”
“奴婢的老家在双水村,当年爹娘就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将奴婢发卖了。”
“双水村又是在何处?”
“穷乡僻壤,夫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在最西边。”
“你父母倒是将你卖得远。”
“他们眼里奴婢不过是个物件罢了,大启国的东边有多繁华,西边就有多落败。”
“奴婢的爹是个心狠的,为了将奴婢多卖些钱,硬是爬山涉水走了足足半年才来到京城。”
“将奴婢卖了五两银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