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衡山深处

    “过了这里，就是玉衡山深处了。”玉衡山山脉群山环抱，因山势似一块璞玉横卧，故名玉衡山。

    听父亲说起过，玉衡山有九十九个山峰，四十九个山窝。山里只有少量的水稻和山坡上地里的红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靠山吃山”。蜂蜜、茶叶、中药材、野山菌、山茶油、桐油等各种山货享誉青苍。

    玉衡山上有云霞日月，下有土岩石沙，有众多溪瀑泉潭，更有成群的鸟兽鱼虫，有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和苔藤。一株株一丛丛一片片的植物，经年累月，长在大山之中，汲取天地之精华与灵气，其功能自各不相同，其性味更是千差万别，苦的、甜的、酸的、涩的……

    俗话说“山中无闲草”，玉衡山上的一草一木均能入药。玉衡山上的药材种类丰富，即便开一家药铺，也只差一味甘草。尤其是出产灵芝、金线莲、铁皮石斛、黄精等珍贵药材。从古至今，那些身穿布衣芒鞋的采药人，跋山涉水于玉衡山的深山老林之中，不畏艰辛，不辞劳苦为世人采百药、治百病。 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门古老的术业，也是他们一份虔诚的信仰。

    山里人讲究什么季节采什么药，玉衡山独特的地理环境，四季都有药材采。我的父亲，从小就跟爷爷、太爷爷在玉衡山中讨生活，遍识山中药材。采到的珍贵药材，多是托人带到青苍市集，去那里卖个好价钱。常用的药材会配置成跌打药酒、祛风除湿药浴包、清热凉草茶、药膳汤包之类，在赶集时到庄上出售。

    采药人的行头其实非常简单。除了挖药的锄头，一只装药的旧麻袋或者背篓，还有一把柴刀，一根坚实的木棍子，一根绳子。柴刀别在腰里，遇上闭塞的灌丛和荆棘，就用来开路的。棍子是用来助力行走、防止摔跤，赶走虫蛇之类小动物。采摘悬崖上的草药时，需要用到绳子，从崖顶结绳下滑采摘。

    药材这东西，也算是个山里的精灵，并非出门随便挖上一两锄，就有收获！想采到需要的药材，要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地转悠、寻找。天刚蒙蒙亮就带上干粮出发，饿了吃点馒头、渴了喝点山泉水，直到晚上踏着月光下山，需要足够的耐心与毅力。大山之中本来没有路，都是一些采药的人，硬生生地踩出一条路来。

    草药生长的地方，是人烟稀少的深山区，会遇到各种动物。比如羽毛艳丽的锦鸡，仙气飘飘的白鹇，惊慌失措的野兔麂子果子狸之类……实际上这些动物，大多都是一个照面就不见了。最怕的是遇到山里的猛兽，平时要是遇到黄皮大虫，也就多避避就好，一但遇到一根筋的野猪，那真是难缠，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命丧于此。

    而且深山密林中蛇虫尤其多，防不胜防，所以采药人夏天进山的很少，进山都是蛇药随身携带。乌梢蛇、大王蛇、菜花蛇这些无毒蛇还好，但五步蛇、银环蛇、竹叶青就毒了。它们在草中盘成一堆，从它们身边过它们也不理你，你也不知道它们在你脚边。怕就怕它们哪根神经搭错突发脾气，突然给你来一口。每年沈庄都有人被这些玩意咬伤，腿都肿了好几倍、痛不欲生，惨不忍睹。

    “十只蜂能叮死一头牛”，山里的胡蜂，毒性不比毒蛇差。这胡蜂叮人一口，痛的死去活来。多叮几下，严重的甚至致命。俗话说“七蜂八蛇”，七月的蜂，八月的蛇，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胡蜂攻击性强，惊动了几只，整窝蜂都会追着你跑。不过一般你不去招惹它们就行。看到前面蜂多了，或者看见蜂巢了，惹不起躲的起，换条路再走。

    采药人穿越在深山老林和长满利刺的荆棘丛中，要于悬崖峭壁上冒着生命危险采摘药材，要注意遇上野兽时滚落的松动的石头，要提防野兽、毒蛇、胡蜂等的攻击……但这些都不算是最令人害怕的。因为祖祖辈辈的经验传承，已经教会他们与大山，以及大山里的生灵和谐相处。真正最害怕的，还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父亲年轻的时候，和爷爷进山采药总是一待就好几天。按照传统，择吉日、择吉向，向山神祭献后进山。采挖药材，都是挖大留小，培土复原。斩草不除根，是采药人躬行大地、感恩自然的优良传统。父亲说草药为天生天长，自己采得并不须钱，故小病不宜要钱，乡邻不宜要钱，贫困的更也不宜要钱。再后来有了我后，他便也不再进入深山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