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快跑
夜凉如水。
可怖的撞门声又响了起来，众人这次听得分明。
山村晚上极其阴寒，深黑的树影映在墙头，像是鬼物的爪牙。
伴着那诡异的锁链碰撞声，仿佛来到了《山村惊魂》的情境之中。
节目组也被吵醒。
艺人的房间里是没有摄像头的，他们在外面架了拍摄仪器，想看看是否有嘉宾冲出来解决这件事。
他们给力捧的钟志诚发了消息，让他出来解决一下。
凭着对网友的了解程度，钱导觉得今晚的直播肯定会出圈，是个彰显男子气概的大好时机！
然而那声音实在瘆人，摄影师觉得自己在录一个恐怖纪录片，拿摄影机的手都有些颤抖，等了半天都不见钟志诚的身影。
忽然，一个穿着黑丝绒睡衣的女人出现在镜头里，摄影师心脏都要飞出来了，吓得要扔掉摄影机。
白纸一样的脸，漆黑的桃花眼，殷红的嘴唇，及腰的长发。
简直是勾魂摄魄的美艳女鬼！
乔漾不满地帮他扶住了摄影机，因着困倦，眸子里有淡淡的烦躁。
“别怕。”她说，“社会主义没有鬼。”
说着，就往后门声音来源走去，步子带着点漫不经心。
摄影师吓得咽了咽口水，挣扎了半天，还是靠着强大的敬业精神跟了上去。
乔漾立在一幢有些古老的建筑前，木制铁门上有厚重的生锈锁链。
从里面插上的门闩已经被暴力砍坏了。
“嘭”地一声，一张苍老得像是枯树枝的脸赫然冲到了摄影机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因着门锁桎梏才没有能够冲出来。
摄影师吓得摔倒在了地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恶灵退散！打扰了打扰了！】
【这是什么夜晚阴间直播！是节目组安排的吗？乔漾一动不动是被吓傻了？快跑啊啊啊！！】
【可能撕人已经不能让乔漾满足了，她是来打鬼的吧？】
乔漾看着那个门锁，下意识要抬脚，又看了眼自己毫无战斗力的拖鞋。
好在这个锁并没有丁暄定制的那样坚固，她随手从头上摘下了一字夹。
摄影师好不容易爬起来，本能地想跑，但是在这四下无人的山村里无处可逃，他的团队也都吓得跑的远远的。
他只能支棱起来，躲在乔漾身后，寻求她的庇佑。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乔漾掰开一字夹、塞进锁眼里是要做什么了。
直到“啪嗒”一声，锁被打开，锁链沉沉地掉在了地上。
那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登时举着刀冲了出来。
【啊啊啊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我关注点好奇怪，乔漾的一字夹怎么比平时卖的细好多，定制来开锁的吗？细思极恐啊！】
摄影师觉得自己要命丧黄泉了，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却只听乔漾温好却不善的声音响起：“嬢嬢，你知不知道，晚上这样会吵到别人睡觉。”
仔细一看，那老妇人苍白的头发油腻地耷拉下来，破旧的衣服散发着恶臭的酸味。
……但真的是人。
老妇人说了一连串方言，并且滔滔不绝没有停下来的一丝。
她脏污的手攥着乔漾黑丝绒的睡衣袖子，乔漾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冷冷地盯着她的口型，一遍又一遍地听。
“快跑！”她说。
【这老人一看就精神不正常吧？中午还吵我们瑶瑶宝贝睡觉，烦死了！】
【只有我觉得还是很恐怖吗……深山里被囚禁的老人，说快跑……】
【乔漾这套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吧，我要是遇见这个老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睡不好还废了一件衣服……她身上都有苍蝇啊啊啊！！】
弹幕全是对老人的谩骂，她的形象实在是不堪，很难让人升起怜悯之心。
摄影师也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是对方言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和智力不正常的老人掰扯。
方言并没有那样难懂，乔漾抬眉，问：“为什么要跑？”
老人迷茫地看着她，乔漾只能用普通话重复了好几次，可惜老人就是听不懂。
听见一些远方的响动，老妇人紧张地瑟缩了一下，攥紧了菜刀，猫着腰把乔漾往外拽。
她口中絮叨着诡异的腔调，乔漾不肯走，她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尖利，一次比一次着急。
弹幕都不耐烦，纷纷离开了直播间。
钱导也觉得晦气，将摄影师紧急召回。
“乔漾老师，跟痴呆症的老人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们节目组会处理，你先去休息吧……”
毕竟明天的任务量也很大，节目组是不可能给乔漾额外休息的机会的。
只是乔漾没走，摄影师还是咬咬牙，在有些凉的夜里等着她。
乔漾素来没什么感情的，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认真地听。
突然，她苍凉的目光像是冻住了一样。
乔漾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里却无声地落下了滚烫的眼泪。
她听懂了。
“夜里不能睡，穿好衣服准备跑……日国人会来杀你的！”
“我听见他们、他们的声音了，你快点跟我走……”
“快跑……”
老人有老年痴呆症，眼底的血丝恐怖至极。
她的记忆永远停在了很久之前，随时会有杀身之祸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
不肯换衣服睡觉，撞门想要逃出去……
“我们已经赢了，没有日国人能过来。”
乔漾有些艰涩，一字一句地跟她说。
可是老人听不懂，忧惶的眼睛看着她。
乔漾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们已经赢了，把他们赶出去了！”
她在老人满是污垢的手上写字，可老人不识字。
老人一路带她逃到了附近的农田。
晨光熹微，高大的稻草人伫立在农田里，老人吓得蹲了下来捂住了耳朵。
“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
乔漾攥紧了手指，轻轻抚摸着老人的白发，妄图抚平她的应激创伤。
她接过老人手上的刀，极准地甩了出去。
稻草人被割了头，因着惯性力倒在了田野里。
老人这才极大地舒了口气，渐渐停止了颤抖。
却误以为乔漾是因为手染鲜血极度恐惧，才缄默不语。
她苍老的翳眼中仍是苦涩，浑浊的眼泪落在乔漾的手背上，灼烧了干燥的皮肤。
想要洗清她手上迫不得已的罪恶。
原本充斥着谩骂的弹幕变得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