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牺牲
丁孑然从一堆血肉模糊中抽出刀刃，看着最后一具被附身的人倒下，整个放映厅只剩下三个人还站着。
两把刀的刀刃都被浓稠的鲜血覆盖着，丁孑然握着刀柄，抬手甩掉刀刃上的血，飞溅的血液挥洒到巨大的电影幕布上，荧幕微微闪烁，剧中的治安队巡查正对着墓碑敬礼，在漫天血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凉。
钢刀“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光线忽明忽暗，电影配乐声此时突然响起，在《再见巡察》这首悲伤的歌曲中，丁孑然无力地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他累得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魏大强、曹峰、张俊杰、李楠、张桁……这些相处了近一个月的同事，他们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而此刻，却都变成了地上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本不应该死的，我早就发现那些人有问题，为什么！我为什么没有提醒他们，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丁孑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岑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抱着他，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内心的自责。
岑冰的眼圈也红了，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滴落下来。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是我……是我不好。”
她嘴唇颤抖，哽咽着说：“我不该告诉他们上面有幸存者，他们不上来救人，就不会都死了。”
周鑫扶着枪站在一旁，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默默地叹着气。
亿达广场入口处，气氛异常紧张。
治安队严阵以待，巡察们全都佩戴着手枪，手拉手形成一道坚固的人墙，完全封锁了现场，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现场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负责后勤的人员匆忙地进出。
这些后勤人员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从商场里抬出一具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被裹在白布中，显得格外沉重。尸体的数量之多，让人不寒而栗，这意味着根本没有多少幸存者。
官方已出示禁令，现场不允许任何媒体记者进行拍摄，但只要是来过的人，都对这场灾难的规模和严重性感到震惊。
“我爸是张权义，就是那个黑衣服的，是他打的我，你们快去把他抓了！”
王力用破布条般的衣服，裹着自己的身体，他伸手指着远处站立的几人，口中不住地叫嚷着，工作人员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半推半扶的让他上了救护车。
街道边，暖风轻拂耳侧，连云也变得燥热。
一声惊雷响起，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黑暗笼罩的都市。
君南烛看到三人并无大碍，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不少，他看向丁孑然说道，
“丁孑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进步让我感到惊讶。”
一旁的老李也望着丁孑然，一脸欣慰表情。
丁孑然脸上却变得狰狞，一把抓住君南烛的衣领，怒声吼道：“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是什么？炮灰吗？还是实验的道具？”
他抓着衣领的手摇晃着，激动地说：“教官，我们把你当做老师一样尊敬，可在你眼里，我们又是什么？你告诉我，你说啊！”
身后的周鑫与岑冰此时也目光锐利地看着君南烛，表情很是严肃。
君南烛欲言又止，他闭上眼，揉捏着前额，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老李一把拉过丁孑然，将他拉到一边，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你误会君队长了，本来上头不让我们那么早行动的，可是队长看到你们受伤了，也不管什么指示，带着我就杀进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只是……没有想到这次的诡异，居然可以伪装成人，情报里以前从未出现过，哎……”
”明白了，我们这些人，就是试探诡异的炮灰吧。”
丁孑然苦笑：“为什么不让治安队上呢？为什么要让这些普通人去送死？他们有的人是外卖员，有的是小商贩，还有小公司的底层职员，但是他们遇见那些怪物时，没有一个人退缩，宁愿自己去死，也想要拯救这个破碎的世界。”
“可惜啊，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只是被当做试探敌人的炮灰，以及养蛊的……材料。”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一字一顿，声音里透出切齿的痛恨之情，还有几分难言的凄怆之意。
天边一片亮光闪过，“哗”地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下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倾泻下来，骤雨抽打着地面，仿佛要毁了这世界一般。
老李长叹一口气，轻轻拍打几下丁孑然的手臂，
“是啊，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会去做诡役，因为人一旦异化，就和得了绝症一样，剩下的时间，就是慢慢等着自己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说到这里，老李望着丁孑然的眼神，凄然一笑道：“所谓诡役，就是可以被人利用的诡异罢了，即使获得了超能力，牛马终究还是牛马。”
雨水打湿了丁孑然的脸庞，他看向落下瓢泼大雨的天空，突然回忆起以前听到的一句话：“世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此时，哗啦啦的雨声中，传来一声呼喊：“新选组还有活人，快来帮忙！”
丁孑然闻声转身，只见几个后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迅速从商场里跑了出来。
教官、周鑫三人见状，赶忙向担架的位置跑去。
“这伤得太重了，情况不妙啊，可能很快就异化了，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一个穿着后勤组长制服的男人扶着担架，检查着担架上的伤员，然后转身对君南烛说：“君队长，这人快异化了，为了安全起见，就送到您那边吧。”
君南烛点点头，看向身后的丁孑然几人，轻声说：“你们几个也伤得不轻，雨水容易让伤口感染，都一起去公司医务室吧。”
丁孑然沉默着点点头，与岑冰、周鑫一起扶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他向担架上的人看了一眼，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人，有点婴儿肥的脸看上去和她的实际年龄不太相称，正是他的同事李楠。
她痛苦地蜷缩在担架上，浑身都是血渍，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救护车呼啸而去，广场上只剩下后勤和治安队的人在忙碌着。
一个后勤人员走到穿组长制服的男人面前，给他点上一支烟，酸溜溜地说：“凡总，您对他们也太客气了，还真当咱们是来擦屁股的啊。”
李凡吸了口烟，慢慢吐出烟圈，不屑地说：“切，谁会跟一群短命鬼计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