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他们的装备足够刷新资料片的绿植地狱，问题出在了时间上。
闲散玩家什么时候都能上线，想通宵就通宵，职业选手却不能这么干。为了维持最佳的精神状态，楚楚可人他们的作息相当规律而健康，几乎从不熬夜。
左宸殊是战队老板，老板肯定不参与协调时间，老板只负责在看到结果后点头或者摇头，于是协调时间的重任便落到了楚楚可人身上。北明有黎的人只能白天下本，蔚星白天却要上课，只能找个没课的日子打。楚楚问过来的时候蔚星直接把自己的课表给对方发了过去，让对方自己看时间。
那边楚楚给他回了一长串省略号，说你这也太没戒心了，你也不怕我照着这课表找到你学校你专业，到你宿舍堵你。
蔚星笑了笑，给对方发了个嘿嘿笑的表情。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蔚星是真的不在乎一开门会不会看到楚楚可人站在宿舍门口，要是真这样还好了呢，北明有黎剩下的这些选手人均身价好几个零，能要到个现实的签名还是蔚星赚了。
楚楚又给他发：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周二吧，下午你就一节考察课，怎么样，乖宝宝敢不敢为了你心爱的左宸殊翘个课？
蔚星无语，盯着‘心爱的’这三个字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他和左宸殊不是……那种关系。
这个念头让他有点挫败。
蔚星没追过人，但也大概知道该怎么追，无外乎每天刷刷存在感，展现自己的优势，投其所好为对方提供精神上以及物质上的必需品。现在存在感是在每天刷了，可他还是不了解藏在层层面具之后的左宸殊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在物质上更是什么都不缺，像个完满的球，让蔚星有点无从下手。
但好在左宸殊有把他带进身边朋友圈的意思。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物以类聚，只要能了解左宸殊的朋友多一些，便能了解这个人多一些，未来还是充满光明和希望的，蔚星很满意。
周吴是警告过他‘别接近左宸殊没有好结果’没错，可他忍不住，左宸殊实在是太特别了，他不舍得错过这个。
周二上午上高代的时候蔚星悄悄打开通讯器，问左宸殊：“今天下午的绿植地狱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点吗？我在论坛上找到一篇攻略，但是不太全。”
左宸殊还真在，先是发了个省略号，又发了段语音过来。
高代老师是他们这学期唯一一个管得严的老师，经常盯着下面学生看有没有人走神，蔚星找了半天机会才点开语音。
“别看了，新资料片刚出的三个月内，论坛所有副本攻略一律不可信。我们战队有自己的打法，楚楚没给你发？”
蔚星听到打法那段顿时有点慌，他和楚楚只定了时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他慌完了还有点庆幸，幸亏多问了一句，这要是没提前跟左宸殊说一声，下午说不定就丢人了。
听完这条语音下面还有一条新的：“我知道了，无所谓，你不会出错。况且你是我的人，就算出错也没关系。”
蔚星把第二条语音又听了一遍，这回仔细听了下‘你是我的人’这五个字，胸口酥麻。
还没回话，左宸殊又发了第三条：“因为我信任你的能力，所以我要求你也信任我，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下午随机应变，小朋友专心上你的高代课。”
话语尾音里带着笑意，蔚星也低低笑了下，给那人回了个好。
左宸殊看着那个‘好’字，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关掉蔚星的证件照。
小朋友还是太天真了，听不懂他最后一句话的试探，试探小朋友的真实身份。
向阳晨星的课表左宸殊手里有，不是楚楚给他发的，是他自己动动手指弄到的。不止是课表，还有小朋友注册《无疆ol》时的个人信息，包括大学专业学号，父母职业姓名，左宸殊特意亲自沿着不设防的小朋友平日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一路黑进珞大的□□后台。
不是有意人肉小朋友的个人资料，左宸殊实在是怕了有人带着目的性接近他，那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怕自己勉力维持的假象也会彻底崩塌。
凡是小朋友亲口跟他说过的话，便没有半句是掺假的，坦坦荡荡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孩，证件照上的一双眼睛比谁都清澈，还有俩月才成年，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左宸殊躺进游戏仓，犹豫片刻，没登录[左宸殊]，而是切成另一个衣着火红长袍戴着面具的角色，那个角色是注册职业选手，能登录职业选手专用的训练服务器。
左宸殊闭上眼，任凭自己落入光明。
“卧槽！别训练了！看看这是谁！”楚楚可人哀嚎一声自由落体，临摔死之前接了个[前滚翻]，正好跪在左宸殊面前，掐着嗓子说，“拜见燎原灼日——”
左宸殊啧了声，抬脚作势要踹：“别贫，你为什么没给他发我们的打法？”
楚楚嬉皮笑脸地躲开，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说：“这不是给你助攻嘛老板，人家是那种会好好背锅的人啦，等一会儿到副本门口，人家和你们家小朋友负荆请罪一下，就说忘了给他发攻略，你们家小朋友肯定会用那种依赖的眼光瞅着你啦老板，这时候你再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燎原灼日[突进]接[绕背]再接[闪现]，位移到楚楚可人背后又重回正面，接强制位移的[八方拳]，楚楚可人瞬间开出[背刺光环]，只防备了身后而没防备身前，被燎原灼日一拳击飞。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楚楚可人边做作地干咳边扶着身后墙壁站起身，先撩了把头发，又摆摆手：“服了服了，还是老板牛逼，人家给老板磕一个。不过老板，你带的那个意识不错的孩子，你是想把他招进咱们战队，还是想把人收成老婆啊？先说好，咱们不带吃窝边草的。”
左宸殊没说话。
向阳晨星确实是个好苗子，这是个意外，左宸殊也没想到一时心血来潮救回来的小兔子居然这么有天赋。那张跑酷塔是他当年有闲心的时候精心设计的地图，是地狱难度，有毅力有能力跳到塔顶的人屈指可数，小朋友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不说，还天真又茫然地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到了什么。
他想让那孩子打线下赛，毕竟这两年年年线下赛单人赛冠军都是海选赛上来的黑马，小朋友有这个潜力。
问题只出在了他自己身上，小朋友是燎原灼日的粉丝，可左宸殊错过了告诉小朋友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个合适的时间点。
又不小心把小朋友带进了人人知道他是燎原灼日的朋友圈。
“我告诉你，”左宸殊没回答楚楚可人的问题，而是轻声威胁道，“他不知道我是燎原灼日，等会儿你也提醒一下剩下那两人。如果消息是从你们这里流出去的，结果你懂的。”
他面前的楚楚忙小鸡啄米般点头：“你是老板，听你的，我们嘴严，这个你放心。至于老板你……唉呀算了，还是那套话，你也听腻了，我不劝了。”
左宸殊倒是不担心楚楚他们会说漏嘴，毕竟也算认识很多年了，他了解他队友是什么样的人。
而楚楚口中的‘那套话’则指的是劝他回线下赛，带着队里的兄弟们再走一次巅峰。
全息游戏不比旧时代的键鼠游戏，全靠意识，职业寿命极长，目前所有在册的职业选手中最大的那位已经四十多了，还在一线上征战，对比之下二十六岁的左宸殊年轻得很，本不该只屈居于野生装备师的位子。
他能明白楚楚可人的意思，但这暂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燎原灼日摇了摇头。
下午向阳晨星准时在左宸殊工作室里上线，左宸殊看了就笑：“好呀，小朋友被我带坏了，居然敢翘课。”
向阳晨星吸了吸鼻子，咕哝了句什么，大概是我是自愿的还是什么的，左宸殊没听清。
其实蔚星翘课打游戏还是有点忐忑的，他从上大学开始就从没缺过任何一堂课，室友齐传强天天劝他没翘过课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大学生活，他一直没听，结果却为了接近左宸殊的朋友圈而破了这个例，不过左宸殊没必要知道这点。
“我还没去过新地图，”蔚星说，“可能不认识去副本的路。”
左宸殊嗯了声，操作眼前的界面，半晌后那目光才落到蔚星身上，说：“知道，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
新开高难副本所在的地图为了增加玩家之间的联结或摩擦一般会暂禁传送卷轴，他没法蹭左宸殊的钞能力，只能老老实实地直出工作室到璎市路口与其他人会合。
楚楚等人已经到了，没穿北明有黎的队服，外观就是装备原本的模样，很低调。一共三个北明有黎战队队员，昨天都坐在vip看台上观摩了蔚星的海选赛表演。除了楚楚可人之外，剩下两个是当年燎原灼日的队友，一身御姐气质的女生是爱新觉罗，高个子没什么表情的男生是蒋沈韩杨，蔚星没少在北明有黎的采访视频里见过他们的脸。
“不介绍了啊，都认识，就这么几个人，”楚楚可人舔了舔上唇，把长发抿到耳后，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宝贝儿们，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炼狱地图最里面的副本[绿植地狱]，但根据最新消息，有人在传送点门口打群架，传一个杀一个，所以我们得各凭本事过去。”
楚楚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向阳晨星身上。
其他人都是职业选手，只有蔚星是业余的。
其他人都是燎原灼日的老熟人，只有蔚星是个被左宸殊叫来的外来者。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肩膀一沉，有人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肩，半个身体的重量沉甸甸地挂在他身上，是左宸殊，拍了拍向阳晨星的胸口说：“我带着他，问题不大。”
楚楚点头：“行，那就老板带着他，我们仨各凭本事，走！”
左宸殊单独和他组上队，站到单独为新资料片设立的传送门门口。
楚楚的情报没错，那边确实在打群架，陆陆续续有玩家骂骂咧咧地传进门内，也有人在这边的传送门前直接开红，不过这边有npc维持秩序，开红会被npc追杀，摩擦还是有的，但很难打得起来。
正在看热闹的蔚星眼前弹出个交易栏，左宸殊在交易栏里放了匹奇幻风双人坐骑独角兽，只能在对应的奇幻地图使用，全服限量十个。
蔚星看了半天，有点不敢接。
这玩意贵的要死，就是把蔚星卖了也买不起，左宸殊却把这份信任毫不犹豫地交易到他手中。
“等进图以后你直接土遁接隐身，上独角兽飞走，这是最快的飞行坐骑，没人能追得上你，懂吗？”左宸殊拇指抿了下下颌，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蔚星忙问：“那你呢？”
左宸殊昂起下巴，似笑非笑：“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传送门和传送卷轴效果相仿，都是眼前白光一闪，向阳晨星瞬间进战。
身体本能地遵循着左宸殊的嘱托土遁接隐身，向阳晨星脱战，独角兽凭空出现，拖着向阳晨星拔地而起，堪堪避开半空中的巫师陨石。独角兽飞速腾空，蔚星却强行调转马头，眯起眼，在无数技能中捕捉到左宸殊的身影，他夹紧马腹冲进战场，向缠斗中的左宸殊伸出右手。
追踪□□发出尖啸，追在独角兽身后，他没有分神处理□□，而是依旧执拗地向满脸诧异的左宸殊伸手，就在他以为会尴尬抓空的那一刹那，左宸殊一把捉住他伸出的右手，接[漂浮图腾]，轻飘飘落在他身后，独角兽急速拔高。
双人坐骑能坐人的地方毕竟有限，向阳晨星的背脊被迫贴在宸殊怀里，年长男人下颌抵着他头顶，双手从两边抓住缰绳，接过控制权。兽蹄踏过半空中的青莲剑气，让它与背后的追踪□□相撞，雪白翅膀大张，俯冲躲过异次元伸出的累累白骨。
“抓紧。”
他们在下面耽搁的时间有些过久了，原本厮打中的玩家纷纷将手中武器对准了价值连城的独角兽，他身后的左宸殊却面色不改，双手持缰，操纵着独角兽灵活地在枪林弹雨之中穿梭，有好几次蔚星都觉得他们躲不过去了，可在左宸殊灵活的操控之下，独角兽还是从某个刁钻的角度硬生生撞了出去，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蔚星有一瞬间的失神，只听得到自己心如擂鼓。他傻乎乎地盯着头顶看，左宸殊的表情专注而认真，他眼里却只能看清男人唇下那粒颜色鲜红的小痣。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那一秒，硝烟弥漫的战场飞速远去，他身边只剩下一枚种子，悄悄在胸口这片土地中发芽，在心脏上开出绚烂的玫瑰花。
独角兽越飞越高，技能音效与喊杀声音逐渐远去，下方混战正酣，凡是试图逃离的玩家均被卷入战火，只有寥寥数人成功逃脱。
胸口处有什么东西饱胀起来，蔚星双手抓住缰绳的另一段，小指不经意间碰到左宸殊的拇指。
“你一直都这么厉害吗？”蔚星问，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湮没。
左宸殊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挪开了相触的手指，蔚星还没来得及失落，那只手就落到了他的头顶，温和地抵着，半晌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