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蔚星总觉得自己似乎误上了贼船。
不是这个走向的！他在心底里呐喊。我是来泡你的！不是来当你徒弟的！
这种话实在是太耻了，蔚星说不出口，只能拼命眨巴眨巴眼，渴望左宸殊察言观色的本领足够强大，能看穿他藏在皮囊之下的窘迫。
可惜他的想法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传达，左宸殊不废话，直接对他甩过来一个收徒申请，主动抓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修长手指捏住他的食指，强行替他点击了眼前的同意按钮。
蔚星欲哭无泪。
左宸殊似乎还想跟他交流点什么，可惜又有陌生人进来搅局，砌砖墙又在队伍频道里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蔚星只得放弃了和左宸殊独处的念头，跟砌砖墙回高铁站。
和左宸殊绑定师徒关系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瞒着砌砖墙，蔚星把过程一五一十地给砌砖墙交代了一遍，砌砖墙路也不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弟弟，”砌砖墙语重心长地说，“一定要抓住这个大好机会，我认真的，抱住这条大腿，至少你以后不用愁打海选赛的装备了。”
蔚星反驳道：“我又不是图他的自制装备。”
砌砖墙啧了声：“懂，你是图他的人，但我还是觉得……算了，你开心就好，车要到站了，你真要留璎市，不回去了？”
蔚星点点头。
那天临走前砌砖墙又额外问了蔚星一个问题，就像所有爱情故事开端必然存在的那个问题一样，问蔚星到底看上左宸殊什么了。
少年人的喜欢其实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如果非要追本溯源的话，应该发生在他知道左宸殊是全服第一装备师之前。
与自制装备无关，更与金钱无关，实在是因为左宸殊带他下山时的操作过于惊艳。
惊鸿一瞥。
人都是慕强的，少年人更甚。
这是他拒绝遇惊蛰的理由，他看得出学长眼睛里的试探，但他对老好人的学长实在是没那个意思，所以有意和学长拉开距离。
同样的，这也是蔚星没强硬拒绝左宸殊收徒申请的原因，他很难说服自己不去跟左宸殊勾上那么点千丝万缕的联系。
砌砖墙是商人，自然要回到熟悉的地盘才方便招摇撞骗，所以今天非回去不可，但向阳晨星不一样，璎市和珞市同属一个片区，海选赛在哪里打都一样。蔚星想着既然绑了师徒关系，那就先在这边等等看，看什么时候左宸殊忙完了主动找他。
结果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
蔚星刚写完作业上线就接到左宸殊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在哪儿？发个坐标给我。”
蔚星依言贴了当前坐标过去。
左宸殊声音里带着点讶异：“你在璎市？别动，等我五分钟。”
蔚星接受那边发来的组队，站在街边乖乖等了一会儿，顺便掐了个秒表，看看左宸殊口中的‘五分钟’指的是多久。
四分二十八秒后，有马达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路人小小的惊呼声，一辆亮红色的敞篷车高调地从远处狂奔而来，吱一声在向阳晨星身边急停，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手肘架在车窗上，把墨镜拉下来一点，正是左宸殊。
“上车。”左宸殊对他扬了扬下巴。
敞篷车四个座，副驾驶的门自动为他打开，蔚星硬着头皮坐进去，余光瞥到后座横躺着个人。
蔚星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杀人抛尸的桥段，又强行压下，赶在被路过的好事者围住之前局促地坐进副驾又关上门。
看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左宸殊调侃他：“就不怕被我绑架？”
作为一款元宇宙游戏，《无疆ol》最大的卖点便是与现实生活的贴近程度，游戏中的豪车虽然比现实的便宜不少，但也仍旧算得上是奢侈品，后续的维护费用也高得吓人，大部分普通人通常会老老实实地利用少得可怜的传送点和公共交通工具赶路，而蔚星平日里周旋于交易街和海选赛赛场，到现在见过的豪车更是屈指可数。
他摸了摸屁股下面的真皮座椅，摇头道：“死也值了。”
左宸殊被他逗得喷笑，眼看着车子开上高速，左宸殊车也不开了，切换成自动驾驶，道：“来吧，小朋友，来聊聊，彼此加深一下了解。”
蔚星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生怕左宸殊看出他的小心思，又怕左宸殊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加深一下了解。”蔚星重复。
左宸殊嗯哼：“出于尊老爱幼的原则，我年龄比你大，所以我先问：你玩这游戏多久了？”
不是他想的那种问题。蔚星稍微放松了点，乖顺地回答：“两个多月吧，过年的时候买的游戏仓。”
左宸殊眼里有一瞬间的诧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初中生？高中生？”
蔚星小时候跳过两次级，又因为眼睛大，外貌天生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一点，不怪别人误解。
蔚星摇摇头，更正道：“大一。”
男人若有所思，对蔚星微扬下颌，示意轮到他了。
其实这几天蔚星没少恶补砌砖墙发给他的有关于左宸殊的资料，除去那些描述左宸殊做的装备有牛逼、不加战队性格有多拽的部分之外，蔚星特意注意了一下，资料里没有左宸殊收徒的先例。
要不是雪山上的意外相遇，两个人也许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蔚星同意绑定师徒关系是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他舍不得和左宸殊这样的人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所以反过来，左宸殊——
“——为什么是我呢？”他问出了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呃，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
左宸殊拇指抿过那粒鲜红的小痣，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假思索道：“因为我是左宸殊，我想让谁当我的徒弟就让谁当我的徒弟，下一个问题。”
说了和没说一个样，蔚星扁扁嘴，问：“这是成年人世界的敷衍吗？”
左宸殊笑了下，手指微动，打开眼前的某个蔚星看不到的界面，答：“其实是因为我查到你报名参加了上半年的海选赛，明明装备这么烂，适应性倒是挺强，”左宸殊的视线透过眼前界面将向阳晨星上下打量了一番，“之所以选择了你，也许是因为我一时无聊，突然想精准扶贫吧。如果你非要一个诚实的理由的话。”
精准扶贫四个大字仿佛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捅进蔚星脆弱的小心脏里，蔚星抽了抽鼻子，哦了声。
左宸殊乐，亲昵地揉了下向阳晨星的头，笑着安慰道：“承认事实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好的装备只是客观因素，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是你的意识与获胜的决心。不如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打比赛的目的是什么？我指的不只是海选赛，以你的实力打进战队打进线下赛不是问题，我想问的是你更深层次的意愿，来，畅所欲言。”
左宸殊这番话实在是有点过于彪悍，就连蔚星自己也不敢肯定能在海选赛中脱颖而出，左宸殊却是一副把海选赛当成小打小闹的态度。
不过想想也是，出入左宸殊工作室的多半是线下赛的正式选手，左宸殊也不差，大家不在一个层面上。
蔚星盯着左宸殊的眼睛看了会儿，决定坦诚相待：“我报名海选赛有我的目的，我想在游戏里找一个人。”
如果换了旁人，蔚星也许会把自己那套‘迎娶白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理论讲给对方听，但看着左宸殊那双含笑的眼睛，他完全提不起半点撒谎的兴趣。
蔚星参加海选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是为了找人，找在第一二三届线下赛单人赛上拿到三连冠的那个人，找燎原灼日。
想找到一个站在高处的人，光是喊声大是没用的，人都忙着往前看，很少关心脚下是不是还有人遥遥追着自己的背影，所以他必须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他想在海选赛上脱颖而出，想站到线下赛的赛场上，想成为职业选手，说不定等那时候他再发出同样的喊声，他想找的人便能听到了。
“……就是碰运气吧，”蔚星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我一向运气不错。”
蔚星耳后立马有人接话：“那你的运气可真是没话说。”
蔚星吓了一跳，忙缩着脖子往后看，原本瘫在后座上的尸体这会儿支棱起来了，目光炯炯，显然把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全。是那个容貌非常英俊的周吴，今天没戴狗头，脸部扭曲着打了个哈欠，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你的运气是这个，”周吴对蔚星比了个拇指，强忍住第二个哈欠，含糊道，“你知道驾驶座上这人是谁吗，这人是——”
“——北明有黎战队的老板。”左宸殊打断周吴。
蔚星原本扒着椅背正往后座看，闻言转回身，盯着驾驶座上的左宸殊看，男人重新把鼻梁上的墨镜推回去，单手撑着方向盘，看也不看向阳晨星，道：“燎原灼日所在的战队知道吧，北明有黎，如果你是燎原灼日的粉丝，那你应该听过知道战队的名字。”
这倒是知道的，虽说燎原灼日最为出彩的成绩是单人赛三连冠，但所率领的战队其实也不差，如果当年燎原灼日没有在团队赛前递交退役声明，也许那年北明有黎也能拿到团队赛的三连冠也说不定。
蔚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能有这么好，能随随便便碰到北明有黎隐藏在游戏中的幕后老板，哪怕左宸殊没给他看到任何相关证据。
他知道自己好骗，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按理来说他多少应该对这件事存疑，但左宸殊自带的这个气场实在是太特殊了，蔚星一厢情愿地选择信任。
晚些时候两个人终于结束了‘彼此加深一下了解’这一环节，蔚星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才注意到左宸殊原来把他送回了珞市。临走之前左宸殊若有所指地问蔚星，为什么在已知他是北明有黎战队老板的前提下，不向他探听燎原灼日的近况和当年退役的真正原因。
蔚星只摇了摇头，没给答案。
近况也好退役原因也罢，蔚星不是八卦的人，对这些花边消息不感兴趣。
他只是觉得，只要那人还活跃着，他就有机会和那人相识，说不定等哪次做梦的时候，燎原灼日会与他彼此熟识，等到那个时候，他想等对方亲口说给他听。
海选赛那天蔚星一上线就收到了左宸殊前夜发给他的消息，要他先去邮局收快递，蔚星特意绕了趟远路拿到包裹，在里面看到一整套属性相当不错的自制装备，虽然属性比不上商业街高价拍卖的那些，却也比他手头这套好了太多。
发件人自然是左宸殊，他翻来覆去把那包裹看了半天，没找到任何附加消息，简洁得相当有左宸殊本人的风格。
本周的海选赛也以完胜告终，下来的时候甜甜正拖着砌砖墙在出口等他。
“小星星真棒。”甜甜笑眯眯地踮起脚，把罐装的星星饼干塞进蔚星怀里，搂着他的胳膊自拍，边修照片边问他，“你终于舍得换好一点的装备啦？”
蔚星干笑。
这套自制装备上对应的技能加成全是他平日里常用的那几个，就算不是量身定做也差不多了，可以说左宸殊吃准了他会换上这套装备，根本没给他留半点拒绝的余地。
不过左宸殊能大大方方的给，他却不能大大方方的收，更得把这几件无价的装备护住了，绝不能让别人骗走。
“算是借的吧，”蔚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晚点我去登门感谢。”
甜甜抬头看了他半晌，面露困惑：“以身相许的那种感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