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许是因为见多了灰白的颜色，随着遮住视野的雪片融化，蔚星最先入眼的竟然是来人唇下的一小粒鲜红的痣，随着对方开口说话而在视野中微微摇晃。
“喂？小朋友？”那人在他面前连打几个响指，单膝跪地，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告诉我你还没有掉线。”
没掉线，拟真度健康，寒冷debuff消了个精光。蔚星没开口说话的唯一理由是——
有点惊为天人。
与广告中千篇一律的人造相貌截然不同，眼前这人睫毛纤长鼻梁高挺，眼尾上挑的眼睛里漾着晨曦般的薄光，这人唇色极淡，偶有雪粒在唇上擦过，留下一小点清晰的水渍，又被那人鲜红的舌尖舔掉，一头乌发在脑后扎了个高挑柔顺的马尾，却又不显女相，大概得益于对方眉眼中的那股极为特别的自信气质，哪怕此时正平易近人地跪在他面前，身上的傲气却是在的。
一看使用的就不是官方建模出来的刻板样貌，而是将现实的脸导进了游戏，但最让人目眩的果然还是唇下的那颗本该平平无奇的小痣，蔚星慌乱地偏开目光。
那人穿着一身修身西装，在注意到蔚星的视线后下意识地用拇指抿了下唇下那粒鲜红的痣，显然相当满意于蔚星的反应，眼含笑意。
“回神，看我，我不会吃人。”
蔚星下意识点头，旋即意识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系统短裤，赤条条地露着腹肌大腿，而对面那人则是一身衣冠楚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蔚星现在倒是不觉得冷了，只觉得赧得要命，忙点开包裹界面想找件装备遮挡身体，然后才想起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骗子带走了，背包里空空荡荡。
“抱、抱歉，”蔚星结结巴巴地向那人道歉，双腿蜷起，尽量将自己抱成一个球遮住腹部，“谢谢你救我一命，我叫向阳晨星。”
眼前男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单手扯住胸口写着id的铭牌给他看：“左宸殊。”
自我介绍完毕，然后蔚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名为左宸殊的男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恰到好处地长在了蔚星怦然心动的那个点上，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一种更加正常的相遇方式，也许蔚星会主动提出跟这人一起参加一些游戏玩法交流感情也说不定。
但绝对不是眼下这种有一个人没穿衣服的尴尬情况。
火凤凰在二人身边缓缓盘旋，随着时间的流逝，隐形的尴尬buff叠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还是左宸殊先看出了他的窘迫，扑哧一笑，抬手操作了几下界面。
“被人洗号丢到雪山这种事情不算少见，不用尴尬，错的是让你落入这个境地的人，你没做错什么。”
随着左宸殊话音刚落，一套装备凭空出现，逐个砸在向阳晨星身上，最后一件是个皮毛绵软的狐裘上衣，那人手指尖挑着顶端，毛茸茸的尾巴蹭在向阳晨星大腿上。
“身材不错，小朋友，”左宸殊再次开口，“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在冰天雪地里欣赏裸体的兴趣，所以我需要你穿上这些——尽快。”
蔚星满脸通红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抱着柔软滑腻的保暖装备一边小声道谢一边逐件换上，向阳晨星的状态栏中很快弹出个保暖buff，每三秒刷新一次，触感温暖如春。
然后他才注意到这些装备全是属性惊人的自制装备，价值相当不菲。
半小时之前他还在为被骗得倾家荡产而自怨自艾，半小时之后居然已经穿上了好心人毫不犹豫地借给他的自制装备，最关键的是好心人长得特别好看，虽然年龄看起来要比蔚星大不少，却是蔚星最吃的那一款。
看来我的好运气还没有彻底离我而去。蔚星自嘲地想。
“加个好友吧，”蔚星穿好衣服后点开左宸殊的名片，手指悬空放置在添加好友的按钮上面，诚恳道，“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等回安全区之后我一定会把这套装备还给你，不骗你。”
左宸殊短暂地沉默下来，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就在蔚星开始怀疑自己这种套近乎的方式是不是有些唐突的时候，男人主动加上他的好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那也要你先能回安全区再说。雪山不能用传送卷轴，你惯用什么类型的武器？随便挑一件，多拿几件也行。”
眼前弹开交易界面，蔚星眼看着左宸殊将自制武器在交易面板上一字排开，倒吸了口凉气。
《无疆ol》这游戏有两种装备，一种是打怪掉落或者商店出售的成品装备，优点是价格便宜不怕折损，缺点是装备自带的属性马马虎虎；还有一种则是像交易面板上的自制武器和左宸殊刚扔他身上的自制装备，图纸要自己画，素材也要自己搜集，独一无二又价值不菲，制作起来麻烦得要命，优点是可以亲手定制所需要的极品属性。
交易面板上一共放了十八种不同类型的武器，一水儿的自制装备，包括刚刚召唤火凤凰的水晶罗盘，每件武器的附加属性都长得惊人，他有些敬畏地看了眼比他高了大半头的男人，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
“有没有更——便宜一点的装备？我不能拿这么贵的东西。”蔚星小心翼翼地问。
在快要冻死的时候接受一套自制装备御寒是一回事，接受一件市价至少上万的自制武器是另一回事，对陌生人怀有戒心是行走《无疆ol》的最基本要求。蔚星对骗子交付了信任，于是被骗了个倾家荡产，现在是左宸殊对他交付了信任，蔚星相当感激，但他实在不想接受太多。
蔚星说不能拿真不是客气一下，而是直接关了交易框，换得对面男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逝。
“还是个挑剔的小朋友。好吧，那用这个，狼牙匕首，上山的时候打雪狼爆的。”左宸殊顺手扔给他一把破烂的匕首。“该走了，我送你下山。”
《无疆ol》没有职业与等级的说法，技能五花八门，不同武器可以激活不同的技能，武器可以在战斗中随时切换，不过技能栏里的技能只能在同一时间存在三十个。这也是刚刚左宸殊让他多拿几件武器的原因，爬山下山都是技术活，拿的武器种类越多，能激活的位移技能越多。
眼下只有一把匕首，向阳晨星的技能选择少得可怜，不过对他而言却已经足够了，重要的不是数量而是意识，蔚星看燎原灼日的比赛视频看了足足八年，这点高空无伤位移的基本功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报名参加线上海选赛。
蔚星把匕首状态下能用的位移技能全部拖出来，对左宸殊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山崖寒风瑟瑟，蔚星抹了把额头，很快留意到半山腰第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一块凸起的岩石。
“等等，我走前面！”
听到左宸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人已经窜出去了，正在半空中自由落体。半空中技能衔接还算流畅，结果山顶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大雪纷飞，这会儿却晴了，《无疆ol》有一部分技能有天气限制，他本打算在最后接个只有坏天气才能使用的[隐匿术]正好位移到岩石上，却没想到天气说晴就晴。
蔚星下意识切换骑士剑准备接[战争警惕]位移，然后才意识到手里只有一把狼牙匕首。
还是大意了，今天脑子不清醒，不该冒险。在大头朝下坠落的时候蔚星暗想。
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是左宸殊对向阳晨星开启仇杀。
开启仇杀俗称开红，左宸殊变成了可攻击状态，蔚星当机立断，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岩石上站稳的左宸殊用了个只有在战斗状态才能使用的[背刺]，[背刺]妙到毫厘地将他从孤立无援的空中位移到足以落脚的岩石边缘，下一秒，站立不稳的向阳晨星被左宸殊一把拎住领子。
“说了等等，真不听话。”左宸殊啧了声，“不过意识还不错，知道这时候要用背刺位移。站稳。”
岩石上厚厚一层积雪被二人这一踩折腾得掉下去不少，陈年的雪块顺着山坡骨碌碌翻滚，坠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蔚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对于高处的恐惧是烙印在人类灵魂上的本能，蔚星捏了把汗，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左宸殊距离他不过一个拳头，那人眉眼微垂，蓄着细碎浮光的眸子左右搜寻着下一个落脚点，蔚星吞了口口水，眼里只有左宸殊下巴上那颗鲜红的小痣，随着那人的转头而微微摇晃。
“这回我走前面，我也只用匕首的技能。”左宸殊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痴迷的目光般抽出匕首，示意蔚星看下一个落脚点，嵌满红宝石的匕首在那人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翻转，“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左手结印，右手倒转，左宸殊的身影凭空闪现，官方的技能动作明明差不太多，眼前这人却比大部分人用技能的模样洒脱许多。风寒料峭，左宸殊脑后的黑色长马尾在狂风中被吹得散乱，那人身姿极尽优雅地舒展开来，在呼啸的寒风中自如移动。蔚星的心情却突然开始好转。眼看着那人已经在下面的岩石上站稳，他略略后退几步，助跑，然后一跃而起。
“谢谢你——”蔚星在半空中狂吼，“今——天——还——好——遇——到——你——”
左宸殊的脸被冷风冻得近乎透明，在洒满瑰丽碎金的群山之角对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