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红衣女子

    徐婉清在赛场附近焦急地寻觅着，她努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急躁的神色。

    她一遍遍地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境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和惶恐。原本沉浸在喜悦中的心情瞬间被阴影笼罩。

    就在昨天，皇贵妃娘娘面带微笑地对她明言，会让她得偿所愿，成为八皇子妃。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徐婉清欣喜若狂，心底乐坏了。

    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皇贵妃娘娘向皇上禀报此事，然后在即将到来的太后寿宴上得到正式的赐婚。

    谁知，当晚入睡后，她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

    梦中八殿下驾驭着矫健的白马在球场上飞驰，突然，一名女子如旋风般骑马冲到他面前，马儿一阵嘶鸣，扬起前蹄，她挥杆抢过萧恒面前的球，并精准地将它送进对方的球门。

    八殿下有一瞬间的呆愣，一贯清冷的眼睛中，骤然燃起了耀眼的光芒——那是一见钟情的火光。

    场下欢呼声四起，震耳欲聋，绵延不绝。

    对方回头时，徐婉清不禁一怔，那女子美得惊心动魄，一身红衣，随风猎猎而舞。

    接下来又换了场景。

    皇上新赐的八皇子府，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处处张灯结彩，每一处都装饰得极为华丽精致，一片浓浓的喜庆氛围。

    前来道贺的宾客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府邸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管家满脸笑容，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大声唱喏行礼。

    英俊潇洒的新郎身着华美的礼服，胸前佩戴着鲜艳的红花，腰间系着华丽的玉带，身姿挺拔地站立在厅堂之前，平日里冷峻的面容在此刻堆满了笑意。

    俏丽灵动的新娘则身穿一袭凤冠霞帔，上面缀着的珠宝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目眩。她双手执鸳鸯团扇遮面，隐藏在扇子后的面庞，泛出阵阵幸福的红晕。

    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此起彼伏，欢声笑语弥漫。

    鲜艳夺目的大红喜服、红彤彤的大喜字、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迎风飘扬的大红绸缎以及铺满地面的大红喜毯整个庭院仿佛被一层刺目的红色所笼罩。

    欢庆的声音，听在徐婉清耳中像是哀悼的音乐。喜庆的大红，看在她的眼里像是新娘在宣示主权。

    她使劲捂住耳朵，不让声音钻进，可又想伸出手去撕大红喜字。

    然而撕喜字时，刺耳的声音会传进耳朵。捂住耳朵时，又没办法去撕那该死的喜字……

    徐婉清从梦中陡然惊醒，心中仍悲痛难抑，梦中萧恒大婚，可新娘却不是她，而是梦中那名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容貌的红衣女子，对方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虽然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可徐婉清却无比担忧。尽管醒来后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那种深深的恐惧感依然挥之不去，还有那种爱而不得的愤懑，就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今天，她观看击鞠比赛时，格外留心场上的动静，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她心中惴惴不安，又在赛场附近转了好几圈，别说骑术很好、上场打马球的红衣女子，就是来此的各府闺阁千金，穿红色衣裳的也屈指可数。

    寻来找去，徐婉清也没有看到梦中的那人。虽然她已经记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如果对方站在她面前的话，她一定能认出来。

    徐婉清努力回想，场上唯一一个她没有见过容貌的女子，便是那位带着帷帽的沈家小姐。

    就在刚才，她听闻沈家小姐受到了皇后的传召，便匆忙赶来此处。

    在皇后、各位娘娘面前戴帷帽遮挡面容，这可是对皇家不敬。除非这沈家小姐有不得已的理由——相貌丑陋到不敢见人，怕惊扰到贵人。

    尽管徐婉清内心如此揣测，但终究还是无法完全确定。

    此刻的她，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揭开对方帷帽上的面纱，好一探究竟。然而，四周尽是皇亲国戚以及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们，众目睽睽之下，徐婉清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强压下心头的忐忑不安，徐婉清迈步踏入皇后所在的大帐，眼睛扫视一圈，发现自己的闺中密友林佳玥正坐在皇后身边。

    对皇后行完礼后，徐婉清眼神示意林佳玥跟自己出来一下。待到两人走到僻静处时，徐婉清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可见到那位来自陇中镇北侯府的小姐了吗？她相貌如何？”

    林佳玥被搞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

    她实在想不通好友怎么突然对一个丑女感起兴趣来，但还是如实地回答道：“哎呀，快别提她了！一想起她那副令人作呕的脸面，膳食都要吐出来了，真是倒胃口。我生平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丑陋的女子……礼部尚书家的五小姐可是吓得都叫出了声。”

    林佳玥夸张地说着，手还不停地抚着胸。这副样子，好像真是受惊不小。

    徐婉清闻言，心中并没有松快，反而更加忐忑。说不清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不仅仅是一场噩梦……

    与徐婉清内心的焦虑不安截然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沈玉华心情异常轻松。

    此行总算是成功解决了一大烦心事，心中那块大石可算是落了下来……一路上，她与赵宝珠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场中又换了一拨人继续比赛，沈玉华却无兴趣再观看下去。

    稍稍坐了一会儿，她注意到自从几位宫中的贵人离席之后，其他人都随意起来，于是，起身离开了这里。

    赵宝珠见沈家表妹离席，也想跟上去，不料被自己的几个好友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沈玉华在别苑中信步闲游，看着熟悉的景色，心中感慨万千，走着走着，竟碰到了特地找她而来的周莹表姐。

    周莹乃姑母家的长女，多年前便已嫁作人妇，并与丈夫育有一女。

    沈玉华在儿时曾跟随母亲回京省亲，也就是那时候，她初次见到了这位表姐。彼时，周莹表姐还是未出阁的青涩少女。

    如今再度相逢，沈玉华险些没能认出眼前之人竟是自己的表姐周莹。在她的印象中，表姐相貌虽称不上美丽动人，却也是眉清目秀、肌肤水润光泽，如一株水灵灵的空谷幽兰，独自散发着光彩。

    这才不过几年，眼前的表姐眼角竟已生出细密皱纹，两鬓间更是悄然浮现出几缕银丝表姐如今不过才二十来岁，正值风华正茂，怎会变得如此沧桑憔悴！

    沈玉华不禁心生感慨，暗暗叹息，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