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遗嘱
车子驶在蒙蒙细雨中。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发现电话的异常，不安正在人群里加速蔓延，连带着这阴沉沉的天，也成了压在心头的乌云。
不过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更可怕的意外发生之前，人们依旧按部就班的活着。
没过多久，夏至与冬至就回到老夫妻房门前。
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与昨晚他站在这里敲门时的场景十分相似。可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夏至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这才俯下身来，掀起了垫在门口的地毯——这房子的钥匙就放在被地毯盖住的一个凹槽里。
夏至有点心虚，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老夫妻今早离开时一点都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就在他眼前把钥匙放好。所以他其实也想不出来，他现在的行为与偷偷摸摸不请自来的盗贼究竟有什么区别。
哦，可能最大区别就是房主人的骨灰还在他手上。
“喵嗷~”
门才刚开一条缝，就有甜甜的猫叫从中传出。当夏至彻底把门打开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那一摊毫不犹豫把自己肚皮露出来迎接主人的小金渐层。
可惜进门的人有偏差，金渐层的努力全部石沉大海。
见来者不是老夫妻，金渐层立马换了嘴脸，改变姿势不再理会夏至，一步一步优雅踱步到它的猫粮前。
期间还特地回头观察了夏至好几眼，生怕这个两脚兽又像早上一样，突发奇想的就来与它抢食吃。
夏至：……
倒也不必。
他蹲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柔和：“小猫，来我这。”
金渐层把他当空气，埋头苦吃。
冬至看不下去笨蛋哥哥的所作所为，喵了一声，直接用金渐层熟悉的语言将它叫过来。
夏至无奈一笑，也转换思路，开喵。
唐辉与方皓在这种时刻还是挺有边界感的，没和夏至一起进去，而是等在门口。
但即使这样，那里面的声音也能轻而易举传过来，因此在耳边听取喵声一片的时候，这俩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不同程度的懵逼。
夏哥就是夏哥，连画风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
夏至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将路上发生的一切客观叙述给小金渐层听。
他其实并没有指望金渐层能理解，毕竟它没开灵智，只是一只最普通不过的小猫，也无法强求它与夏至无障碍对话。
不过让夏至比较惊奇的是，小金渐层似乎真的听懂了。在得知老夫妻死讯的那一刻，水雾就已经在金渐层眼中聚集，直到看见他们的骨灰时，那凝聚而成的水滴才彻底落下。
它并不能完全理解死亡，它只知道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主人了。
再也不会有人为它提供安全的住所、吃不完的食物，不会有人让它当成猫爬架随意攀爬了。
夏至叹了口气。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这一天里，这种动作出现得比之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他其实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没有任何话被说出口。夏至只是蹲下身摸了摸小金渐层的耳朵，给它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小金渐层最终选择了暂时留下。老夫妻之前买了很多猫粮与猫零食，足够它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了。至于未来会怎样，它会成为流浪猫，又或者是再找一个新的饭票……以后再说吧。
将噩耗带到之后，夏至没有过多停留，站在门口最后看了眼这栋房子，他就毫不留恋的上了车。
只是装着老夫妻骨灰的小盒子仍被他紧紧拿在手中。
在他们离开派出所不久，赵队给夏至发了个短信——老夫妻居然早早就立过遗嘱，时间甚至要在诡异复苏之前。
【死亡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归宿，但我们希望，我们的离去能够如同僰道最轻柔的风，不带走任何悲伤，只留下轻轻的美好。
亲爱的陌生人，当我们的呼吸停止，生命走向终点，麻烦你将我们的骨灰撒进小镇最宽广的河。
水是我们生命的摇篮，也是我们灵魂的归宿。它的波涛汹涌，象征着人生的起伏跌宕；它的宽广无垠，包容着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我们希望骨灰能够融入这片水，成为它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我们向往的地方。】
夏至又麻烦了唐辉方皓一次，因为他并不知道小镇上最宽的河在哪里。
他还是希望能遵循老夫妻的遗愿，虽然这很不合规矩。可是人都已经没了，由谁来操办他们的身后事，重要吗？
至于再之后……老夫妻的遗嘱中未提到遗产的分配，所以只要遵循国家安排就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这些会有专人来接手，以后的事与夏至无关。
车上的夏至想着这些杂七杂八，表情一直淡淡的。
见他一直不说话，车里氛围也诡异的沉重，从没放弃暗中观察他的唐辉小心翼翼引出话题：“夏哥……等去过僰河，你有什么打算吗？”
僰河就是夏至要找的河，但凡是个本地人都知道。
夏至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先找个旅馆住下吧。”
他的心思不在唐辉身上，也就没注意到唐辉骤然亮起来的眼神：“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来我家住啊夏哥！我家离这里很近了，走路都只用一个小时。”
唐辉与方皓都是普通人，现在外面这种情况，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丢掉小命，好不容易遇到个夏至冬至，可不得把大腿抱紧了。
再说，空出个房间而已，对他家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方皓与唐辉不愧是表兄弟，见唐辉这样，方皓很快接上话茬：“来我家住也行，我俩家离很近的！”
夏至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怎么个事？他从来到僰道到现在，居然还没在住宿上花费过哪怕一分钱。
不过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夏至应下了他们的好意。
僰河位置稍微偏一点，附近人不多，夏至将盒子倒过来，把骨灰一股脑撒下去，静默的看着骨灰融入水中，随不紧不慢的流水一同远去。
“走吧。”
他回头招呼唐辉与方皓。
方皓应了声：“哎，来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夏至给拽离原位。
与此同时听到身后巨大声响的唐辉也马上让开。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一辆速度飚到最大的小轿车直直冲向他们——或者说他们身后不知何时骤然湍急的河流。
开了一条缝的车玻璃间，似乎还能听见车里刺耳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