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麒麟再相见
张起灵背着黑金古刀,带着连帽衫的帽子,站在双山茶楼的牌匾下。背后的车来车往仿佛和他是两个世界。
他抬头定定地望着牌匾上的题字,内心惊疑不定。
张家的族地祠堂有副古训裱字,上书一句谚语:“山海隔千年,戚戚不可见。”那字迹分明和这牌匾上的一模一样!
“哑巴,别杵在门口,影响人生意了。”黑瞎子拉了张起灵一把。
这茶楼所处的地段寸土寸金,人流如织。哑巴张一到这茶楼门口就开始发呆,刚才来来往往的人多多少少都已经开始关注到这边了。
“哟,黑爷,您来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之前一直招呼黑瞎子的那个茶侍把一个客人送到门口,回头就看见站在守门石狮子旁的黑瞎子。
他眼睛在黑瞎子和他身边的张起灵身上扫过,殷勤地把人往里请:“黑爷这是带朋友来喝茶?”
见黑瞎子点了点头,于是茶侍继续道:“那您可是来巧了,姑娘外出刚回来,断了这些时日的表演今儿全给补上,难得的大阵仗!”
黑瞎子带着张起灵,熟门熟路坐在了原本他坐习惯的位置上,环顾四周,见布局似乎改了,问道:“怎么感觉变小了…”
茶侍给二人斟了茶:“姑娘出了新的曲子,今儿用到的乐器多,还请了别家的乐师,这不拦了一半的座位,不然施展不开。”
不一会有小厮端了茶点上来,黑瞎子一看是以前没吃过的新花样。
张起灵也看着面前白色精致的点心,鼻子嗅了嗅便闻到清甜的香味,不用吃就知道味道定是不差。
“这是姑娘新研制的点心,叫《日落长白雪》。灵感来自夕阳余晖映照终年长白雪山顶,下头白色的加了雪参、雪莲,上头金色的掺了金箔。您二位慢慢享用,有吩咐事儿再叫我就成!”茶侍介绍完就退下了。
这糕点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黑瞎子往嘴里炫了好几块。不用花钱,吃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张起灵拿了一块,看了许久。下部分大概是白米糕一类的做法,揉成三角体,像一座小山,上头类似橘子果酱掺了金箔金灿灿一片。确实像极了终年不化的长白山顶落日余晖下的景象。
看够了,张起灵才把糕点送进了嘴里。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充斥着每一颗味蕾。张起灵一下就吃完了一块,又拿了一块。看来很喜欢就是了。
他从小就是苦出生,张家上位者的算计让他缺失了童年,后来即是坐上了族长的位置,张家也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更别说下到墓里,不饿肚子就是谢天谢地了。
不知不觉,点心吃了两三盘,在茶侍极有眼力见儿地又给补了一盘上来退下后,张起灵按住黑瞎子拿糕点的手臂:“瞎?”
黑瞎子(嘴巴不停):“我说哑巴你别急啊,3点,等到3点,那个人就会出来的。”
说着还点了点舞台的方向:“看这架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应该就快开始了。”
三点的钟声一过,场白念了今天的曲名《落了白》。
张起灵和黑瞎子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张山山所在的方向。张起灵顺着黑瞎子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处落了纱帐,只能隐约看清人影。
张起灵站起身想走过去,这次轮到黑瞎子按住了他。
一阵空灵的旋律响起,楼里原本还有些细微的声响一瞬归为沉寂。
细听混了琴、笛、箫、埙、二胡,似乎还有编钟?这让黑瞎子有些惊讶。他祖上是满清贵族,到他这一辈儿虽然落魄了但年少时也是享受过也见过大世面的。这都快赶上宫里头的阵仗了!
这曲子犹如清冷的溪水,在山间自由流淌,每一个音符都带着丝丝凉意。
一遍曲子过后,一个轻灵的声音轻声唱起。
隐去了离别 提笔却难写
如霜雪 化开时最为冷冽
一曲多寂寥 捞不起当年
天涯路远 谁人了解
捻过花 惹了白
月下举杯敬沧海
等风来 几许思念怎可奈
入云间 落了白
往事飘散化尘埃
黄粱一梦 只怕此生难再逢
隐去了离别 提笔却难写
如霜雪 化开时最为冷冽
一曲多寂寥 捞不起当年
天涯路远 谁人了解
捻过花 惹了白
月下举杯敬沧海
踏青苔 朝来寒雨东风外
入云间 落了白
往事飘散化尘埃
酒千盅 只怕此生难再逢
捻过花 惹了白
月下举杯敬沧海
憾无穷 人生长恨水长东
天涯去后 乡关外
听风声诉幽怀
繁华落尽终是一场空
——————落了白
声音清冷如夜色中的星辰,有一种幽深莫测的神秘之美。
黑瞎子听得认真,觉得这张山山真是个百变的妙人儿,愈发对她势在必得起来。
张起灵摸着黑金古刀的刀背,微颤的指尖,想来这一曲不知让他想起了什么。
一曲三奏,在最后一遍音乐完结的时候,一声铃铛的“叮”为整个曲子结了尾。
“又是这个青铜铃铛声!”
黑瞎子这次没有中招,但环顾四周,除了他与张起灵,周围的茶客、侍者、乐工…所有人或哭或笑,或闭眼不发一语或呢喃不断,看来都各自进了不同的幻境。
张起灵也发现了周围的异样,把手握住了黑金古刀,开始向四周警戒起来。
“二位,请上楼一叙吧!”刘宇宁从暗处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们跟自己上楼。
黑瞎子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喝干净了最后一口茶,叩了杯盖,跟了上去:“我说这小美女莫不是对瞎子情根深种了吧?不然怎么才分开不久,这又邀请瞎子上楼~”
张起灵跟在后面不发一言,他在后面观察带路的刘宇宁。身量、身法、手指…不是张家人。
他一下又开始动摇最初的判断,莫非自己想错了。拾级而上,脚步落下在最后一截台阶,等见了正主再下决断吧!
和一楼的古朴雅致相比,二楼装修得更加奢华,雕栏画栋间还夹杂着金漆做点缀。琉璃灯盏的光一打,瞎子感觉自己更瞎了!
推门进去,映张起灵眼帘的是红玛瑙串成的珠帘,透过珠帘可以看到着一袭白色旗袍的少女,依靠在贵妃榻上,丢着鱼食逗弄着青花瓷缸里的鱼。通透的玻璃种翡翠镯子和一个朴素的刻花银镯子松散的套在纤细的皓腕上,随着那人的动作叮当作响。
“坐。”张山山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黑瞎子腆着脸想凑上去坐在她身边,被刘宇宁伸手拦住。
“找我有什么事吗?”
黑瞎子见状知道这小美女冷情冷心的毛病又发作了,就好像一具身体里住着各种性格的她,每次随机出来一个。
得,这位不好说话那就咱们这边主动一点。
黑瞎子碰了碰张起灵,示意他说话。
张起灵仔细打量着张山山,右手和常人无异,左手的两指确实略长,但和张家的发丘指比似乎短了些。他接触到的麒麟女少得可怜,还几乎都不出族地只要生儿育女,所以这涉及到了他知识盲区,他也不确定发丘指是否一定要练右手,麒麟女是否一定也要进行训练。
顺着手和手臂,张起灵的目光定格在张山山那张充满视觉冲击的脸上。从来对任何事物都淡淡的不甚在意的张起灵,第一次对女人这个词有了认识。
之前的他虽然早已年过半百,但对于长寿的张家人来说他还是个青年人。而这个青年人为了身上的责任奔波劳碌,从来没想过感情的事情,或者说压根没开窍。
黑瞎子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害,里头那个不想说话,外头这个不爱说话,这不是难为我瞎子么!
“那个,我们来是想看看你背上的纹身…”黑瞎子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刘宇宁就二话不说操棍子揍人了。
什么?看纹身?怎么看!让我们山山脱给你看?你做梦吧!
一条长棍子撵得黑瞎子嗷嗷的,从二楼一跃而下。刘宇宁也火速追了上去,屋里这下只剩下张起灵和张山山两个人了。
张山山看着眼前这个掀开帘子进来的人,或许他在思考如何开口?
他就这样傻傻地杵在她面前,不发一语。
叹了口气,张山山从榻上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伸手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壶热茶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莫名听话怎么肥四!
然后他看见面前的人背过身去,一颗一颗解开旗袍的盘扣,张起灵再怎么不经人事也是知道男女大防的。他对万事万物的淡漠面具被打碎,盯着脚尖前端的地毯花样,红透着耳朵尖儿。
一阵布料摩擦声后,张起灵听见那姑娘有些不耐烦地声音传来:“不是要看纹身吗!愣着干嘛,拿那壶热茶泼我后背啊。”
张起灵闻言刷地抬头,被近在咫尺的白皙后背灼了眼。好近!
又快速的低头不去看那一片裸露的肌肤:“热茶太烫了,你,会烫伤。”
“不然总不能让我顶着个太阳出去跑几圈,一身汗回来再让你看吧…”张山山有些抱怨,不由又催促了起来:“快点!”
张起灵砰地放下茶壶,他有些生气,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或许他在生气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吧。
“女孩子,烫伤会留疤。”张起灵已经很努力开动脑筋想着措辞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和面前这个姑娘相处比他杀血尸还要心跳加速。
“可是你在地下遇到事儿对着自己来一刀放血的事儿,也没少干啊,你也知道会留疤。”
明明说着调侃的话,张起灵却听出了一丝担心他的意味。
难道他们真的曾经认识吗?
自己见到她时内心的感受莫非真的是故人重逢的喜悦?
张起灵似乎下了什么决断,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一张俊脸严肃地不行。
说了一声“抱歉”,一把把张山山按在榻上,用手掌搓动她肩上的皮肤。
原来不论哪个时间点的张起灵都爱用这一招啊……张山山趴在那里想着。
属于男性的粗糙和女性的细嫩在这一刻强烈的对比冲击着张起灵的视线,指腹下是生平不曾触碰过的柔软。随着带茧的指腹的摩擦,雪白的皮肤带出热感与红色,而后那呈青黑色,鹿角龙鳞,踩火焚风的踏鬼麒麟开始显现。
“你是我的族人!”张起灵很高兴,他在这一刻有了归属感。而后忽然脑子里以前族地的记忆涌来:族内通婚!为了血脉传承,必须和麒麟女结合!
所以,这就是属于他的麒麟女吗?
直到皮肤渐渐恢复,纹身隐去,也不见身后人有任何下一步动作,张山山有些纳闷:“你确认好了吗?话说我能看看你的吗?就算有镜子我都看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山山趴在那里,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张起灵觉得张山山这个族人好可怜,都没有见过自己身上传承的图案。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刷地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拎起刚才那壶茶一下倒在自己身上。
啊?这人这么行动派的吗?
张山山对张起灵的操作有些傻眼,但是也知道机会难得,她拉着要掉不掉的衣服,凑过去趴在他身上观察。
她看的很仔细,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默记下来,后背的记得差不多了,于是又戳了戳张起灵的后背:“你,转过来,让我看看前面是不是和我一样。”
后背酥麻的感觉刺激着张起灵的感官,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犯了失魂症,不然为什么如此听话的不受自己控制的转了过去。甚至怕坐在榻上的张山山看不清,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张起灵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姑娘,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这个角度,就好像把她整个环抱着。
“唔,真的和我的一样诶!可是为什么你只有一个?我另一边还有一个呢,你要看吗?”张山山说着抬起头,仰视着张起灵,清亮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好像全世界她都只看见他一个人。
见张起灵又开始莫名发呆,张山山有些无语地侧过身,主动又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整个后背:“喂,你真的不再确定一下吗?”
张起灵回过神,揽过张山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伸出一只手开始摩擦另一侧的肩膀。
另一个肩膀的图样整个刚刚现形,刚刚追打出去的黑瞎子和刘宇宁又从正门破门而入。
见到屋内的情况,两人神同步地倒吸一口冷气!
刘宇宁的视角里,只见屋内孤男寡女,张山山一脸含羞几乎袒胸露乳半推半就靠在张起灵怀里,张起灵俯身环着娇人,同样裸露着精壮的上身…
而一旁的黑瞎子也忽然有种武大郎撞破西门金莲的错觉。呸呸呸,瞎子我帅气逼人身高腿长,才不是武大郎!
黑瞎子正欲说些什么,一旁的刘宇宁爆喝一声,生生对半折断了手里的棍子,指着黑瞎子,那手指尖都快戳到他眼睛里了:“好你个瞎子,故意引我出去好让你的同伙对山山下手!今儿个,你就把命交代在这里吧!”
“诶,我说!…不是!别打!…诶…卧槽!…痛痛痛痛…”
咔嚓,黑瞎子再次破窗而出,刘宇宁依旧紧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