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忆往事
杜皓云起身欲走，却因手腕突然被人拉住，猝然停下动作。
――对方依然温柔地咧嘴露出笑意，但杜皓云能看出来，那笑意太浅；浅到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便散去，让人越发难以琢磨。
「这个女孩对我很重要？」
杜皓云不明白此刻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看着对方看似明显的躲避，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成年以后不是要背信弃义了，我可没想这么早就被你抛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们的脖颈处。
窗外的长风穿透了庭院，宽大的芭蕉叶被吹得左右摇摆不定。深秋席卷过万物，葡萄藤的藤蔓随着生机的失去越发变得金黄；如此时对方的眼睛般一样，明明是黑夜却有种难以忽视的发热。
「嗯……对啊。走吧。」
杜皓云只好回复后，推开对方已经乱了的手臂，径直看向门口的方向，而对方似乎也没有想要跟上他的意思。
杜皓云察觉到对方的停步，有些狐疑地转身看向对方。
「――站在这。」
季子凡嘴上这么说着，可他的脚步还在前移。
他重又抓住了杜皓云的肩膀，这次更紧，也将他疯狂的心跳坦露。男人的手臂缠绕上来，让他确认自己总是在对方的心上。
然而，就像那些长风无法穿越枝叶抵达对方的心脏一样，他所有的低语也早已被沉默打入无声的渊底。
杜皓云闭上眼，感到身上突如其来一阵软弱；明明准备的是他，不安的也是他。外头的夜色越发浓稠，只留下窗边月色隐隐泛着惨白。
「多坚强些。」
他自言自语，努力回应着外面的世界，回应那个不信任他的世界，回应蹲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七月七日亲手带大的孩子，终究还是会与我背道而驰。」
他的话说到这里被杜皓云捂住了嘴，他必须想办法不再沉浸在这个世界的虚无与荒诞中。
「不要再说了。」
温柔的身子保持沉默。
路灯的闪闪烁烁像是想要碎裂一般，他们对面而视，为了将目光定格在彼此身上，身形也再次紧贴着。
「这么令你心碎吗？」
季子凡笑了，他的声音夹着厚重的情意，却也在一声声叹息中，逐渐沉没。
他的手掌微微颤抖，像是深秋垂危的叶子。九月的夜，跨度如同四季，而面前的人正是此刻最无法言说的秋末。
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始终难以抵达的月光，陷入混沌中，在一阵杂乱的枝叶中消散于无形。
要让季子凡承认爱，就好比让夜空洒落阳光。
――他还做不到。
该死，根本找不出来。
马上从这种话题挣脱也不是他的错。
门外的人当然感受不到什么，不管怎么样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了。
「――怎么了？」
不过还没等杜皓云的日子从眼前的急事理清思绪，门外的人稍稍转移了手中的话题。
「刚刚，那个小说……是别的意思，不是你本人。」
杜皓云有些迟疑，脚步微顿后望向那双眼睛；看上去略有些躲闪。
「我现在没时间管这个。」
在城市郊区的一家破旧咖啡馆里，杜皓云面前的桌上铺满了各种资料，阳光透过褪色的窗帘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人一种梦幻般的错觉。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那张密密麻麻画满符号和线条的地图，眼神中流露出坚定与决心。
喂，你真打算去找那所谓的宝藏？林雨晴推开咖啡馆的门，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杜皓云微微一笑，「至少，这比坐以待毙强。」
赵星辰紧跟着走了进来，眉头紧皱，「这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你们知道吗？」
「或许吧，但如果真的找到了呢？」杜皓云的声音保持着冷静，「那我们就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林雨晴坐下后，拉过一张椅子，摊开手上的资料，「我看这条线索很靠谱。我爷爷年轻时是个探险家，他留下的日志里也提到了这片区域。」
赵星辰抿唇不语，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地图，「那你们打算怎么开始？」
「首先，我们需要整理出这地图上所有可能的线索点，分析它们之间的联系。」杜皓云开始分配任务，「林雨晴，你负责收集这些地点的历史背景。星辰，你擅长逻辑分析，帮我们整理线索。」
赵星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杜皓云会这么直接指派任务给她，但很快她就收敛了情绪，「行，既然决定一起干，我就不会半途而废。」
时间仿佛在这个小小的讨论中凝固，三人围坐在一起，各自投入到了自己的任务中。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断了他们的注意力，门口走进来几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领头的男子扫了一眼整间咖啡馆，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杜皓云他们身上。
「就是这小子，说是找到了能让人发财的宝藏地图？」
林雨晴和赵星辰同时紧张起来，而杜皓云则平静地抬头，「恐怕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历史研究。」
「历史研究？」领头的男子冷笑一声，走向前，一把抓起地图，「这玩意儿，看起来可不像什么普通的研究材料。」
杜皓云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但很快恢复了冷静，「那张地图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能不能请你们离开？」
领头的男子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我倒想看看，这所谓的普通研究，究竟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惊喜……」
那天晚上，季子凡罚跪到半夜。老妈看着心疼，多次想叫他起来，被老爸一眼瞪回去。
「出了这种丢脸的事，他不跪谁跪！」
可他跪着，季子凡也没好过到哪去。他屋里的灯亮了一夜，直到清晨，季子凡才踩着一双拖鞋进了他房间。
「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季子凡推门进来时，他正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些什么，乌黑的皮肤看起来略有些憔悴。他眨眨眼，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凌晨三点。
季子凡抬手关掉了他的电脑，他愤懑地盯着他的手指，顺着那只手的目光上移，看见季子凡那张阴沉的脸。
「今天别出去了。」
「……」
他匆匆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他房间时还不忘多带一支笔。
……不管怎样，李叔叔那边你总要好好交代一下。
琢磨半晌，他闭眼躺在床上，最终还是抄起枕头下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天知道自己是不是杜皓云派来的内奸，除了他做过的一手好菜，他跟李叔叔的接触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坏事。
「别在这为难我，我最多送他一打蛋糕。」
季子凡咬着笔帽，一脸凶狠，「你个叛徒，你……」
「嘟――嘟――」
他回头时，看见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最终挂断电话。
大都市的夜里，冷风打窗缝刮进来，他拽紧身侧的被子，也像拽紧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除了方才电话里的那一句保证，他好像还真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嗯，他是一次帮季子凡拿饮料时才从李叔叔口中听他说过。
他说，他从一出生就在他楼下摆摊，卖的自然是自己烘焙的小蛋糕。
他说，他知道杜皓云喜欢吃白巧克力，所以专程将货架上的白巧克力全买回家，摆满了茶几，看着他不开心地吃下去。
他说，他打开家的那扇门时看见杜皓云震惊的目光，看见了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纸条。
「我疼了你十六年。」
「那你也会疼我十六年吗？」
于是，他们约定好了，十四岁那年他给他做的十二岁生日蛋糕，会是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而他，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明明他们是同一天、同一时刻出生的双胞胎，可为什么他爱吃的他会厌恶到极点，他熟悉的当初他却那么陌生。就像他不悔当年季叔叔力排众议选择留学也没有阻拦一样，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嫉妒的滋味。
于是乎，这股嫉妒逐渐蔓延，爬上了他的手掌，挂上了他的嘴角。他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编写的童话世界里，他的恶毒女仆狠狠虐待他那娇弱的弟弟，最终帮他回到王子们身边。
但现在这个……故事，被杜皓云轻轻推翻。
他重新闯进了自己编织的世界，将一把锋利的剪刀垫在他的信纸下，剪碎了他的所有期待的桥段。
窗外的风停了，夜来得太过突然。在沉默的夜里，他望着天花板，第一次听到了纸片落地的声音讨厌。
成王败寇，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