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内鬼
洛清芷吃了两块糖饼，喝了碗火腿鲜笋汤，随后放下筷子，默默等候。直到众人吃完，洛哲岩起身将要离开，就看门口梁伯紧跑着进门：“老爷，掌事，玄影来了。”
完颜璟和宫远徵彼此对望，又见洛清芷满意微笑，心中了然。
洛哲岩：“来就来，慌什么？”
梁伯解释道：“他带了人来。”
洛哲岩转换目光看着洛清芷，洛清芷无辜的解释：“不是我的人。”
洛清枫：“不是你的人，也与你有关。”
洛清芷微笑着：“这次，可是与你有关。”
洛清枫：“你又想干什么？”
洛清芷微微挑眉不语，洛哲岩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让他进来。”
梁伯：“是。”
玄影带着人走到正厅，众人在厅中早已坐下，洛清芷气定神闲的喝茶，完颜璟和宫远徵明白她的小算盘，十分淡定。
洛清枫在看清来人后，倒是不冷静的站起，直指洛清芷：“你到底意欲何为！”
洛清芷缓缓放下茶盏：“刚吃过饭，不宜生气。大哥，今日做妹妹的就让你看看你身边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话音刚落，玄影将手里的付文昇扔在地上，随后退到一侧。
洛清芷微微上前：“付先生，别来无恙。”
付文昇冷静的站起身：“二小姐，这是何意？”接着抬起自己的被绑住的双手，冷声质问。
“我是何意，你难道不懂？”
“自然不懂。”
“看来付先生是贵人多忘事了，也罢，那我就给你提个醒。”
洛清枫：“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清芷将寒鸦玖的密信拿出扔给洛清枫：“他是你的人，也是无锋的人。”
洛清枫仔细查看着信中内容，直接不屑的一扔：“仅凭一封没有依据的密信，你就说他是无锋细作，未免太过牵强吧。”
“只凭一封信，自然不能断定他的身份。”
“还有什么？”
“洛清枫，你有没有想过你娘一个活在内院中的妇人，买凶杀人都要假手于人，她是怎么跟无锋扯上关系的呢？”
洛清枫低眼思索，回头看了洛哲岩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转头问道：“你是想说与他有关？”
洛清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洛清枫回过神：“就算是他，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就是无锋。”
“我没说他是无锋。”
“你到底什么意思？”
“回京都之前，我去了一趟云陵镇，查了几家店铺近几个月的账簿。”
洛清枫：“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亏空，中饱私囊这种事暂且不提，但有件事不得不让我多想。”
“什么？”
“云陵镇的账出现问题后，我让影卫暗中查过这些钱款的流向，除了一些人将数目较小的账款留在自己身边外，其他都进了地下钱庄，钱庄主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吧。为了查清这件事，我让玄影去找了贪赃钱款的掌柜。他说有人去找过他们，劝他们将赃款存进钱庄，利息比世面上的多三成。”
“这又能证明什么？”
“这确实证明不了什么，但洛清枫，你没有查过你钱庄的账吗？或者说你就不好奇付先生是怎么开起这个钱庄的吗？”
洛清枫不语。
洛清芷：“我想就算你查，也查不到什么，付先生的账可谓是天衣无缝。”
“你都查到了什么，直说吧。”
“付先生有个妹妹一直未开灵智，对吗？”洛清芷微微侧头望着付文昇问道。
付文昇：“是又如何，跟你冤枉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我想问问，你妹妹呢？”
“我公事繁忙，不能时时照看，就把送她去了乡下，那里有人照顾她。”
“乡下哪里，我让人去把她带来，或者把她放在洛家，我们替你照看。”
“不敢劳烦二小姐，我的家事，我自己会处理。”
洛清芷正色：“是不敢劳烦还是人根本不在乡下，你心里清楚。”
洛清枫：“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清芷没理他，带着瘆人的微笑问道：“你的妹妹不在乡下，而是被无锋带走了，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妹妹付嘉雪早前被人掳走，你暗中派人寻找却一无所获，后来你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寻求洛家的帮助，可就算有洛家侍卫帮忙，依旧是没有进展。
可就在所有人都要放弃的时候，你的妹妹却又自己回来了，你对外宣称她是迷了路，幸而被好心人送了回来，才得以平安。
但是，付文昇，你要怎么解释，从洛家放弃寻找到你妹妹回来这段时间，你刚好不在京都，并且这期间，洛家的几处哨点皆被袭击，袭击者目的明确，出手狠辣，一看就是受人指使，有目标的攻击，而且，被袭击的哨点恰好就在洛清枫的管辖范围之内。”
“我不知道，我离开是替掌事处理外务，这事洛家人都知道。”
“好，就算这与你无关。那我们说回那个钱庄，洛清枫的地下钱庄是由你在主持，洛家进入宫门前，我收到的消息中曾提及，那个钱庄，每几个月都会有不明银票流入，两日后再由钱庄换成现银流出。如此大规模的洗钱，想必洛掌事是知晓的吧？”
洛清枫听她的话，陷入沉思，又听她问，微微一愣，回过神：“这件事，我没听说过。”
“哦？既不知，那就请付先生为我们答疑解惑，这钱是来自谁？又给了谁呢？”
“与我无关。”付文昇一问三不知，他赌洛清芷手里没有明确的证据，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在这问自己。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地下钱庄在他的主理下，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对洛清枫而言，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洛清芷碰上硬骨头，苦于手里没有证据，只能转身对洛清枫说道：“大哥，洛家送大夫人她们进宫门是因为受到无锋袭击，你受伤也是因为无锋，就连我的影卫也是如此。可你回头想想，为什么无锋每次都能那么准确的袭击我们的哨点，洛家布防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影卫据点如此隐秘，在洛家，除你和爹以外，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们又是怎么找到的？而这些事发生前以及发生时，洛家有没有人与往常不同呢？”
洛清枫有些回过神的看着付文昇，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和震惊，他不是不想相信他，只是洛清芷的话，让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委以重任的心腹，会背叛自己。
洛清芷此时添油加醋了一把：“哥，洛家布防，哨点位置，人员部署，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最清楚。你为了洛家身受重伤，洛家也是损失惨重，这中间有谁又是安然无恙的，你也明白。话，我就说到这，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是洛家掌事，自己斟酌吧。”
洛清芷转头坐下，宫远徵欣赏的看着她，茶盏轻轻送上前。洛清芷低眼看他手上的动作，眉眼带笑的拿起茶盏，轻呷了一口，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准备隔岸观火。
洛清枫难以置信的走上前，眉头微蹙，低身询问：“真的是你？”
“掌事，不是我，我没做过。二小姐，她在冤枉我。”
“好，没做过，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洛家被袭击前你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京都，还有钱庄，你的钱庄怎么来的？我的钱庄洗钱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我”
“说话呀！哑巴了！”
“我离开京都的原因，我之前都告诉您了，至于钱庄，您给我的钱，我都攒了起来，我在洛家这么多年，有些自己的产业不足为奇吧。”
洛清枫，气急冷笑，转身活动着脖颈：“说的有理，那我想问问无锋怎么找到洛家哨点和影卫据点的，这些事只告诉过你，你要怎么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好！”洛清枫抽出桌上摆放的长剑，对着付文昇的心口：“那我杀了你，也在情理之中，没人敢说什么。”
付文昇盯着洛清枫，不言一句，洛清芷端坐着看戏，完颜璟和宫远徵更是好奇他这一剑到底刺不刺的下去。
厅中僵持不下，洛清枫没有证据，付文昇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剩下的人除了洛哲岩都是看戏的姿态。
门外，吵吵嚷嚷，只见庞管事急忙进门：“老爷，掌事。”
洛清枫见他来，收起剑，洛哲岩冷漠问道：“是谁在外边。”
庞管家：“是露夏和云袖。”
洛清芷一听，灵光一闪，这两人在祁若初和洛清柠身边这么久，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倒是把她们俩忘了。”
洛哲岩还在，庞崇又是他的人，自己没有权力吩咐他，只能站起身，望向自己的爹，洛哲岩看了她一眼，心中明了：“让她们进来。”
庞崇将两人带进门，跪在地上，洛清芷轻移莲步上前：“把头抬起来。”
两人抬起头：“二小姐。”
两人与之前祁若初她们还在时简直判若两人，双手变得粗糙，布衣木钗，脸上也多了些沧桑，实难想象眼前人其实与自己的年岁差不多。
洛清芷：“你们来做什么？”
露夏抬起头：“我和云袖想来求二小姐一件事。”
“说。”
“我和云袖当着老爷，掌事和小姐的面说出我们知道的事，求二小姐放我们一条生路。”说完，露夏眼角含泪的看了洛清枫一眼，接着一个头磕在地上。
“你们是洛家的人，身契也都在洛家，我决定不了你们的去留。”露夏两人磕在地上，闻声，两人一时万念俱灰，忽又听洛清芷接着开口：“爹，虽然您现在不是洛家掌事，但家事，还是您说了算，她们两人所求之事，不知您怎么想？”
洛哲岩淡淡开口：“她们既然求你，那是去是留，是生是死，全凭你。”
洛清芷满意一笑：“是。”接着转头：“那就说吧，但要记住口说无凭，我需要证据。”
露夏和云袖欣喜的抬头：“谢二小姐。”
云袖将手里的册子拿出来：“二小姐，这是这些年夫人让我去做的事，我都一一记录在册，我认的字不多，有些写不下来的便用画代替。”
洛清芷拿起来翻了翻，这册子有些老旧，不像是刚用的样子：“有些我能看懂，有些需要你解惑，比如，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云袖抬起头看了看洛清芷递来的画解释道：“这是二夫人求老爷让二小姐离家那天，大夫人表面上答应了，但暗中让我去找了付先生在内院见面，商议在前往宫门途中杀了二小姐。”
洛清芷一笑：“所以，你画了两个人拿着刀，对着一朵花？”
“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就画了下来。花是二小姐，那两个人是夫人和付先生。二小姐，往前翻一翻，还有一张画是我第一次听见付先生与夫人密谋之事。”
洛清芷翻了翻，见有一张画着两个人蹲在灯下，上方是一幅神像：“是这个吗？”
“是。”
“他们说了什么？”
“那日夫人去城外白云观祈福，恰好在道观外碰见付先生，两人一时寒暄。付先生问起夫人所求何事，夫人只说求解心中苦闷，希望神仙真人在上，保佑自己心愿达成。”
洛清芷：“只说了这个。”
“不，不止这些，付先生听了夫人的话，只说他有办法助夫人达成心愿，然后两人去了一侧交谈。我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听到什么？”
“他们说了二小姐的名字，还说了什么寒鸦，还说只要夫人愿意，他可以为夫人效犬马之劳。这些，我画在了后面。”
众人一听寒鸦，神色一变，洛清芷冷着脸往后翻，只见，一朵花的上面有一只鸟：“你不知道什么是寒鸦，就在花的上画了一只鸟？”
“对。”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夫人通过付先生与寒鸦勾结，企图在我去宫门的途中将我截杀？”
“我猜着应该是这样。”
洛清芷微微点头，这些事，她早就查到了，也曾告诉过洛清枫他的母亲想要杀她一事。如此一来，至少可以证明云袖没有撒谎。
洛清芷：“云袖，你在大夫人身边多年，知道的事不止这些吧？”
云袖给洛清芷和洛哲岩，洛清枫磕了一个头：“大夫人对二小姐莫名的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付先生也主动为大夫人做了许多事，也都是冲着二小姐去的，包括二小姐回家途中被下毒，被刺杀，这都是他们做的。
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他们说的寒鸦应该就是杀人的刺客，大夫人通过付先生与他们联系，提供二小姐的行迹，还有在宫门时，大夫人买凶杀人的钱也是付先生给的。”
洛清芷：“这些话，你可知它的分量，若有虚言”
云袖忙起誓：“我敢对着天地神灵发誓，我若说谎，不得好死，永世为奴为娼。就连父母也不得善终，兄弟姐妹十世孤苦。”
洛清芷轻声安慰：“倒也不必发如此毒誓。”
云袖：“二小姐，我知道的事，我都记了下来，还有三小姐，她也曾告诉过露夏这些事，皆可以为我证明。”
洛清芷转眼盯着露夏：“露夏，洛清柠跟你说过什么？”
露夏抬起头：“二小姐离家后，三小姐说过，这次二小姐一定在劫难逃，无锋加上赏金猎人，一定能将二小姐的头颅拿下。”
洛清芷虽然知道这些事，但还是不免有些生气，只是一直隐忍着，她忍得了，有些人却动起肝火，宫远徵握着茶盏得手因为她们的话不断用力。结果，茶盏经过内力一催，瞬间四分五裂。
茶盏破碎吓得众人一惊，纷纷朝他看去，只见他面色阴狠，眼中尽杀戮。
完颜璟见状，起身拿过洛清芷手里得画册，示意洛清芷回去安抚他，自己蹲下身接着问道：“洛清柠还说了什么？”
“三小姐之前无意中说有了付先生为夫人和无锋牵线，以后二小姐绝不会成为她的阻碍，包括我们进入宫门后，也曾说无锋将会为她所用。”
“就这些？”
“完颜先生，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也可以发誓。虽然三小姐说话有时颠三倒四，但我还是能听出来她和夫人与一些人勾结，包括在宫门的那晚，那些杀手都是她们引进去的。”
“为什么那时不说？”
“我不敢，我们是奴婢，妄议主子，轻则挨打，重则处死，我也要活下去才行。”
完颜璟冷色：“那现在为什么又敢说了？”
露夏抬眼望了望他，又带着伤心看着洛清枫：“为了给自己争条命。以前，我以为我努力做好该做的事，我就能和我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可事实却是被人家无情的抛弃，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和云袖虽是奴婢，但在洛家也算过的体面。可自从宫门回来后，我们就被扔进了杂院，只能干些粗活，刷恭桶，烧火，劈柴，洗衣还要挨老嬷嬷的打骂。再这么下去，我们也活不了多久，既然都是死，不如冒险说出我们知道的事，也许还有一条生路。
云袖也急忙补充：“没错，我们是奴婢但也是人，我们也想为自己挣一个前程。离开宫门时，严公子给了我银两说是二小姐给我的安家费，我本以为我能离开这儿，却没想到一脚踏进了深渊。完颜先生，二小姐，我们没有您这样尊贵体面的出身，命如蝼蚁，但我们也是人，既是人我们就有活下去的权力。”
洛清芷安抚宫远徵后起身，来到两人面前：“云袖，你的事，是我疏忽了，你的身契，我会让庞管家还给你，以后天地之大，任你来去。”
云袖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千恩万谢的话化作一个个响头磕在地上。
洛清芷扶起她又看着露夏：“露夏，你”她有些为难：“大哥，露夏的去留，交给你了。”
洛清枫低眼看着她乞求，可怜的眼神，沉默的凝望着她，片刻后，低声开口：“你自由了。”接着转身往一旁坐下。
露夏苦涩一笑，对着转身走开的洛清枫磕了一个头：“多谢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