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草编的鸟

    文仲的信很快就到了京城，送到了良儒山手上。信中说曼娘一事，以及曼娘近些时日交代的所有细节，良儒山一时有些感觉不可思议，这案子本以为山穷水尽了，谁知竟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且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良儒山知道林州那边，良言褚在尽力搜集更多证据，怕是也到了收尾的阶段了，约莫着文仲信中说的带人去收网的时机差不多了，虽说这曼娘有些莫名，倒是眼下这些线索，再寻不出别的突破口。

    良儒山只得先禀明圣上，将现有的情况一一说明，请圣上下旨。

    这件事倒是快的很，不过半日，圣上就宣了良儒山入宫，派兵部中人，领圣上谕旨和手信，带人前去林州，协助良言褚进行抓捕。

    良儒山本有些犹豫，无他，只因这网子太大，怕一时准备不周，叫人逃脱了去。圣上却是果决，只道既然现在已确定，整张网的源头在何处，不如先发制人，擒贼先擒王。至于剩下的角色，可以等待将这位幕后之人抓捕归案之后，再慢慢清理。

    良儒山不敢耽搁，领了旨以后迅速跟兵部协商，此事不算小事，林州城中除了各个衙门的衙役以外，并无驻兵，需得兵部中人带圣上信物先往荆州去，点兵以后在林州城附近随时待命。

    此事说难也难，因得瞒着所有人，点兵之时也得小心谨慎，不得让任何消息泄漏出去。说简单也简单，因只需跟良言褚接洽，听吩咐行动就是。

    兵部中人寻常只管文书，以及调遣，实际领兵的基本都在各处驻扎着。现下突然要这么个真的能领兵之人，除了卫家小公子，不做他人之想了。

    圣上下旨的当日夜里，卫黎就接到了旨意，派他带好信物以及圣上谕旨，即刻出发，不得有误。待点兵完成后，立刻赶往林州城外，想办法接洽良言褚，一切听良言褚指派。

    卫黎接到旨意之时，心中兴奋不已，距自己上次带兵，已是将近六年前了。只因那场大战，母亲再不肯让自己沾手军中之事，父亲这才不得已将自己放回京城中来。现在好不容易又能领兵了，卫黎心中怎能不雀跃。

    只是思及母亲情绪，卫黎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得按耐下自己的迫不及待，去追母亲离去的身影。

    刚刚卫夫人接完旨，好不容易忍耐到宫中来人离去，就一刻也不停的回自己院子去了。这期间看都未看过卫黎一眼，更别提说句话了。

    卫黎追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母亲坐在窗边抹泪。卫夫人今年已经四十有四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现在这副模样，倒像是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卫黎看着母亲这样，心中也不好受，他知道，自从当年大伯死后，哥哥的手受了重伤，自己又是被马车一路送回京中，母亲就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生怕一个不慎，父亲大哥和二哥就也重蹈覆辙。当时的境况太过惨烈，母亲只是不想再承受一次罢了。

    卫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母亲身边，将擦脸的帕子叠好放在桌上，又倒了杯清茶，等屋子里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卫黎才叹了口气，喊了声母亲，随后就面朝着母亲，单腿跪下了。

    “母亲，儿子心中有愧，但却不悔。此事急迫，儿子今夜就会离开，还望母亲保重自身，想来不过几日功夫，儿子就回来了。”

    说完，不等卫夫人答话，就径直转身出去了。

    卫夫人看着小儿子的背影，只留下叹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抱负，只是自己这当娘的，总是不放心。

    卫黎大步回到自己院子里，福安已经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出京。

    两人也不耽搁，趁着夜色，就匆匆离去了。

    燮城

    自那日之后，庄顺和将事情都告诉了文仲，包括那个长长的故事，文仲听后也是沉默。这曼娘，身份虽简单，却总让人觉得身上的谜题太多，那个故事中，文仲不知该信几分。

    只是现下来看，曼娘所说都符合常理，没有什么与文仲所查到的身世不符的地方。

    包括良言褚敢让她来送消息，必定是心中信任。既然如此，文仲也不再纠结，总归她也是个可怜人，多半是想要尽早逃脱那醉仙楼罢了。

    庄顺和从文仲书房回去，走到路上时，撞见全福脚步匆匆地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庄顺和心中大概有数，约莫着是卫黎来信了。

    果不其然，全福将信交给庄顺和后，意外的不再多话，也不催庄顺和尽快回信了，只是匆匆忙忙又走了，庄顺和只当是他还有别的事，不好离开太久，也没太放在心上。

    跟之前差不多，卫黎信中又是洋洋洒洒的几大张纸，几乎说遍了自己近日来的行踪，总觉得是在回报行程似的。

    庄顺和心不在焉的瞧着，一直翻到最后，才发现卫黎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东西。

    原来是之前去查梁麽麽的消息有了结果。

    卫黎的人查探到，梁麽麽早年丧夫，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叫钱成的，小时候也算聪明伶俐，就是有些心术不正。后来渐渐大了些，不知怎的，结交了几个地痞流氓，竟染上了赌，欠了不少钱。

    好在梁麽麽夫妻早先在佟府伺候，很得主人重用，梁麽麽更是跟着陪嫁去了庄府，后来又照顾了小公子。这才靠着梁麽麽的各种奖赏，勉强维持住了体面。

    起初钱成赌瘾不算大，梁麽麽手中钱财也够给儿子娶妻生子，后来梁麽麽挣得越多，钱成反而欠的越多了。直到梁麽麽出府那一年秋天，钱成不知怎的，像是发了笔小财，街坊邻居都以为是梁麽麽的主子家发了善心，要替钱成还债呢，谁知，只是没过几天钱成就自己个儿跑了。据说他跑的时候天还没亮，有个邻居老伯见他一人背着个小包袱急匆匆的往外走，还问了他两句，谁知他根本不理人，嗯嗯啊啊了两句就走了。

    直到天大亮，才见钱成的媳妇儿抱着儿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说是钱成卷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跑了，还留下一屁股的债。梁麽麽当时已经从庄府回家养老去了，当时也是气的一病不起。

    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那儿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钱成跑了，家里只剩下老母亲和半大点儿的小子，也狠心跑了，说是跟了个跑生意的货郎，这一家子真的就只剩下个老人和没长大的孩子。

    赌坊一看这钱怕是要不回来了，索性上门去将房子房契抢走，勒令梁麽麽带着孙子赶紧走人。

    自那以后，就再没人见过梁麽麽了，只听说她是回乡去了，只是那街上邻居都知道，梁麽麽几乎算是佟府的家生子了，自从出生就住在那条街上，谁还记得她们老家是哪的。

    这事也不好往佟府查，毕竟没什么合适的由头，还怕万一打草惊蛇，卫黎的人只好先罢手，再去别处碰碰运气。

    庄顺和收好了信，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事情到如今这一步，怕是不好再往下查了，只盼着庄濂那，能有点收获。

    不知为什么，庄顺和总觉得梁麽麽当时离开庄府时有些奇怪，毕竟她是佟氏的陪嫁麽麽，又照顾着庄濂院子里的事，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当时竟是说走就走了。

    庄顺和强迫自己努力去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事逼的梁麽麽非在那个时候离开庄府不成。

    想来想去，庄顺和只怪自己脑子不够好，没办法做到过目不忘，不然如今也不会如此想破了头都不记得。

    这厢庄顺和正头疼的时候，墨香来报，说是庄府上来信了。

    庄顺和吃了一惊，本想着还要一段时间，谁知这么快家里竟然就有了消息过来。只是不知，这消息来自谁，是好还是坏。

    冬至见小姐一脸的讳莫如深，只以为是小姐心中担忧，连忙走上前来劝慰道，“小姐莫忧，总归我们现在在小姐外祖家里，老爷夫人都摸不着，有什么事也可向文老太太求助，我看舅老爷一家都是极好的人，定不会置小姐于不顾的。”

    庄顺和抿唇轻笑了一下，并未接话，将信展开，这才发现，竟是庄濂和庄顺心的回信。

    庄顺心的信倒是一切正常，先是道了谢，又询问了庄顺和在燮城的情况，也说了自己现在先生让读的书，当然少不了一通抱怨，说是先生太过严苛了，整日里功课都做不完。

    庄濂的信倒是有些让庄顺和惊讶了，无他，只是这小子似是又学了不少字，现下正热衷的时候，这封信也是用写的，而非庄顺和之前猜测的画。虽然信中有不少错字，但是好歹意思是说清楚了。

    庄顺和一句一句的看下去，不敢有疏漏。

    直到看到庄濂说起小时候跟梁麽麽家的小孙子一起去玩的事，庄顺和才猛的反应过来。信上说起了小时候跟那小孙子一起捉鸟玩的事。庄顺和努力回想，当时似乎是听庄濂念叨过，说是梁麽麽带他们在府中小花园玩耍，后来有一次庄顺和去庄濂院子里的时候见过一个草编的小鸟，庄濂说是梁麽麽随手编来逗他玩的。当时庄顺和看了看，只记得似乎那鸟跟寻常见的不太一样，所以当时多看了一眼。

    现下想来，那草编的玩意儿，要么是梁麽麽编的手法不太一样，要么就是那鸟少见了。

    庄顺和总觉得这件事应该能帮上忙，找到梁麽麽家乡，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哪，却是一时间想不出来。

    没办法，庄顺和只好带着墨香去了趟书斋，找找看有没有写鸟的书，希望能找到点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