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风波又起
自上次两人在书斋里见面,又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庄顺和每日在家里侍奉祖母,读书练字,倒也清净。
只是母亲那里,似乎有什么盘算。
近几日来,府里总是有父亲的下属或门课陆续上门,呆不了很久就离去。隐隐约约有留言传出,说是庄尚书约莫着是要择婿了。
到了晚间,庄夫人伺候着庄之硐换了寝衣泡了脚,直等到庄老爷看完了书吹了灯,才张口问道,“老爷这几日可有见到钟意的?”
“见过的我都与你说过了,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这句话,庄老爷就不再搭腔,转过身去睡下了。
庄夫人却是长叹一口气,心里挂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这么些年了,老爷心里总算是不再想着先夫人的事,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总算是让老爷信了几分。当年的事,虽说是让老爷心里有了隔阂,不愿再多看那一双儿女,但到底是心里记挂着,自己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盼着如今,能尽快将两人打发了。
前些时日,借着元宵节一事,总算是将自己挑好的人选送去老爷面前过了目,如此一来,即使将来有什么龃龉,也不算是自己一人的责任了。
想当年,先夫人文氏在老爷身边,儿女双全,夫妻和睦,连个妾室都不曾有,要不是当年自己耍了点手段,怕是一辈子都进不来这庄府,更何况做个管家夫人。这么多年来,老爷心里不是不曾疑惑过,也想过去弥补那双儿女,但到底是性子太过强硬,逼得大儿子远走边关,庄顺和也跟他不怎么亲近,事态也就愈演愈烈,到了如今,更是没什么亲近可言了。
这次的事,也不知自己是对是错。若是文姐姐在天有灵,那就再帮自己一次吧,也不枉多年的姐妹情分。
翌日一早,庄夫人就召来了二夫人三夫人,说是陪自己一同看看画卷,好帮府里的小姐们准备着。
三人热热闹闹地看了半晌,最终选出来了几幅,着人送去给了庄顺和。
看着眼前的卷轴,庄顺和顺从地低下了头,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夫人身边的秋堂,转身回屋子里坐下。
庄顺和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着桌子上的画卷,几个男子虽说是面容没什么大毛病,但是庄顺和已经找人打听了,这几人,一人家里小妾通房大堆,一人家境贫寒,只有一寡母,身上也没什么功名,不过是父亲手底下一个幕僚,平时替父亲抄抄书,整理一下文书,一人家里经商,是个做丝绸生意的,是继母姑舅家的小辈,还有一人据说性情暴躁,实在都不是什么成亲的良善之辈。
庄顺和就这么看着画卷发呆,脑子里想了一圈自己的退路,奈何闺阁中的女子,又是个遇见过劫持之事的,哪里还有什么好出路,前阵子若不是祖母做主,只怕自己现在已经出家去了。
“母亲,您想我吗?”听着小姐的呢喃,冬至心里揪的很。当年夫人一夕之间就去了,留下小姐和大少爷,小小年纪,无人照管,后来大少爷又一气之下去了边关,更是只留下小姐一人,面对这府里的一切。
这些年来,继夫人软刀子不断,面子上却又不显,众人都要说一句不算苛待小姐,可是小姐心里的煎熬,又有谁知道呢。
庄顺和知道,这是继母等不及了,自哥哥远走边关以后,这家里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未来这一辈子,大概还是要靠自己来博一条出路了。
只是这眼下,既画像已经送到自己面前,看来是明路上已经过了,父亲和祖母大概是都没什么意见的,或许是根本也不在意。
庄顺和就这么呆坐着,一直到了夜里,被冬至半拖着去床上歇下了。
迷迷糊糊的,庄顺和似是又梦到了那一夜的小巷子,秋月白的味道飘飘荡荡的,一身白衣的男子倚靠在墙上,神情懒散,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带着一惯的无所顾忌,伸手将自己从那几个男人手里拽出来,戏谑地问着,“妹妹?可是又想我了?”说罢,还将手中的秋月白递给自己,转身就往外走,两人的手牢牢地牵着。
那秋月白清清浅浅的味道,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持续到天亮。
庄顺和醒来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恍惚,等回过神来,愣怔了一下自己的梦,就又笑了。先是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接着是眼睛也慢慢有了神采,这一丝丝笑意慢慢蔓延至全身,整个人都显得放松下来。
也不算是走投无路。
卫黎这边却是闹了个人仰马翻,自那天福安将自家公子的近况禀告给夫人知道以后,夫人可谓是喜不自胜,却又担惊受怕。
喜的是自家的傻儿子终于要开窍了,怕的却是对方莫不是在诓骗自家小儿子。毕竟这傻儿子……
虽犹豫不决,但卫夫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只吩咐底下人偷偷去查,另外嘱咐福安盯紧了人,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另一边,卫夫人也开始慢慢着手去认识庄府上的夫人。听说是继母管家,卫夫人不免的有些迟疑,这说到底,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知暗地里是个什么光景。
卫黎自那日被庄顺和暗示要多读书以后,整个人都蔫了好多天。思前想后的琢磨着要怎么办。
卫黎虽然从小被宠大,心思单纯些,但并非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虽对哥哥们能够上战场奋勇杀敌一事倍感嫉妒,却也明白母亲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知道是五年前的事吓着母亲了,所以才不许自己再上沙场。
当年,大圣朝与西北边境的蒙族发生冲突,两国互不相让,正值蒙族气候寒冷之时,蒙族竟一鼓作气冲进了北鹰城,冲破了卫家守护了几十年的西北边境。圣上震怒,派大军立刻驰援,谁料,还未等大军出发,西南边的瑜国趁虚而入,十万大军压境,大圣朝一时之间□□两难。
卫家卫勇的哥哥卫骁,就因一时大意,战死在了北鹰城。卫家军一时士气低迷,直到卫家三兄弟联手上阵,就连最小的卫黎都穿上了铠甲,这才将战况稍稍扭转。
西南边的常家军也不甘示弱,终于在连退三十里以后,将状况扭转,为圣人的决策争取了喘息之机。
可也是那一战,卫黎因率军突袭蒙族大营,一朝不慎被埋伏在回营路上的敌军小分队所截,亲卫军死伤惨重,连卫黎自己都以为大概回不去的时候,幸好大哥卫明诚带兵来接应,才躲过一劫。那一仗过于惨烈,卫家大朗左臂负伤,终生不能再提重物,卫家小郎君气息奄奄,娘胎里带的弱症彻底爆发,险些丢了命。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卫夫人再不允卫黎上战场,连戍守边境的任务都不许他去。
卫勇敌不过夫人的硬脾气,只得答应,用卫黎的军工给他请了个兵部的闲职,每日在京里打马摘花,浪荡度日。
卫黎一心以哥哥们为榜样,但却不得施展,整日里也只在兵部应卯混日子,闲来喝酒赛马打发时间。
十几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一身的家国天下,却只能蜗居在小小京城,心中自是抑郁的,偏加上偶尔还有女子不识相的往上撞,更是加深了卫黎的躁郁。那天晚上也是如此,大概是喝了酒,正因那周家女子烦闷,又碰上庄顺和上来就拉拉扯扯地叫哥哥,由此差点害得她清名不保。
都是要还的,卫黎心想。
可那女子一直拒绝,自己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送金送银,强迫人收下吧。
脑海中反复想着庄顺和的一举一动,卫黎心中更添烦闷。
福安见自家公子又开始喝酒发呆,前思后想后开始劝道:“公子,那小女子也不是甚好的,几次三番对公子视而不见,言语中还多有推拒,不若公子就自此作罢,我看那小女子多半是要使什么欲拒还迎,公子你下次也冷着她,她多半就急了。到时您再看?”
卫黎闻言也是一愣,欲拒还迎,大约是不会的,自己对她见死不救,庄顺和估摸着是真不待见自己。
愁啊,这个错,到底要如何纠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