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处不在
罗一鸣开始在夜里看见幽灵般的猫形在墙壁上游走,甚至感觉有冰冷的猫鼻尖触碰他的脸颊,甚至会被痛醒,然后发现胳膊上,脸上留有猫的抓痕。
可只要他打开灯哭着喊来爸妈,或者是告诉老师,这些猫就像突然消失一样,无影无踪。
好像只有他能看见,那不就是鬼?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在他真实的生活中,像是诅咒,他确信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来自猫妖的复仇,是惨死在他手里的那些猫来找他复仇了。
面对这一系列超出常理的恐怖事件,罗一鸣的精神防线逐渐崩溃。每一声猫叫、每一次冷风吹过带来的毛发触感、每一道映入眼帘的猫影,都像一把锐利的刀刃,在他的心灵深处割下一道道别人看不见的伤痕。
他的恐惧不再局限于夜晚,白天也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下,甚至连自己的影子都像是潜伏的猫妖,随时准备扑出来索命。
罗一鸣开始频繁出现幻听,耳边始终回荡着一声声凄厉的猫叫,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无法摆脱。他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整日恍惚,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无神,言语也开始变得混乱不清。昔日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少年,如今已然一惊一乍,变成了一个畏缩在角落里的胆小鬼,每天都在恐惧和愧疚中度过。
美术课后,胡庾波又来挑事,非要从罗一鸣的凳子上踩过去上厕所。罗一鸣就坐在那里,一点也不让。
“喂,让我过去!”
“就不让。”
“你敢不让?我要出去上厕所,你不让我,我就在你这里上厕所。”胡庾波正为自己找到的借口而感到得意洋洋,突然停下来仔细闻了闻,“哇!你这里好臭啊,真像个厕所那么臭!哈哈哈,罗一鸣,你每天坐在厕所里念书吗?还是说你每天在这里上厕所?”
突然间,罗一鸣站起来,冲动地向前迈出一步,挥出了紧握的拳头,目标直指胡庾波的肩膀。胡庾波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防御,但动作稍显迟缓。紧接着,两人像两头被激怒的小兽,忘却了一切,只知互相攻击,全然不顾后果。
混乱中,一只手摸过美术课才用过的裁纸刀,不甚准确的意外地撞上了胡庾波的脸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胡庾波的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血,他的表情因剧痛而扭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恐惧。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急忙跑去喊老师。现场一片混乱,而罗一鸣愣在原地,拿着沾血的裁纸刀缓缓垂下,脸上写着这就是你招惹我的下场。
当老师们赶到时,胡庾波已经被紧急送往了医务室,后来转至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罗一鸣也被学校强制停学,由父母带回了家。
待在家里好无聊,想下楼去玩可小区里有很多猫,那些猫总是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一副马上就要扑上来撕咬他的样子。
他吓得不敢出门,寻求爸爸妈妈的帮助,妈妈总是很疲惫地敷衍着安慰他几句就算了,爸爸也老是说些男子汉应该怎样怎样的大道理,父母两人最后还会因为谁更忙,为这个家庭谁付出的更多吵起来。对,他们却总是很忙,忙到没空关注他的伤痕,连狂犬疫苗都是阿姨带他去打的,真的好痛!
爸爸妈妈很忙却每天都能接弟弟上下学,就因为弟弟比他小?这不公平。
如果没有弟弟,如果没有弟弟就好了!
没有弟弟的话,他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就不害怕做噩梦了。
没有弟弟的话,妈妈可以送他上下学,他就不会被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冲出来的野猫咬伤。
没有弟弟的话,爸爸妈妈多陪陪他,就一定会有注意到他身边的猫。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密,就像是要撑爆他的脑袋似的。
最终,罗一鸣的精神状况恶化到了极点,这天弟弟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在餐桌旁哭闹,真的好吵,他从裤兜里面掏出一把防身用的水果刀,扬言说要杀了弟弟,没了弟弟就好了。妈妈登时吓得坐到地上,却还是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弟弟,爸爸过来一把把小刀夺了过去。最后水果刀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但是爸爸妈妈却说要把他送走。
罗一鸣听到他们跟爷爷奶奶打电话,爷爷奶奶说确实没能力照管他,毕竟他本就是个有病的小孩,现在还疑似有了精神问题,老年人更是拒绝连连。
那个早晨,空气似乎比往常更加沉重。爸爸紧锁眉头,妈妈的眼眶泛红,两人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相对而坐一会儿后,妈妈起身收拾桌上散落着各大医院的精神科介绍和预约单。
“哥哥,一会儿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好吗?”
“真的吗?弟弟呢?”
“弟弟睡懒觉呢,我们不带他,就我们三个出去玩。”
“好耶,只有爸爸妈妈和我。那我们快走吧。”
“哥哥你先把早饭吃了,吃了我们就走。”
罗一鸣兴奋又急促地吃了两个包子,便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迫不及待地出门了,完全没有意识到父母此刻情绪的糟糕,他独自沉浸在占有父母的喜悦中。
上了车开了好一会儿,窗外的风景已经从城市变成了乡野田园,就像每一次正常的郊游一样,妈妈却突然轻声抽泣起来,而爸爸则紧握着他的手,声音颤抖地说:“相信爸爸,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他才突然发觉气氛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车已经停了下来。罗一鸣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仿佛知道即将面临的分别。爸爸也强忍泪水,轻拍儿子的肩膀,鼓励说:“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旅程,你要勇敢。只要你好了,爸爸妈妈马上来接你。”
虽然一边说着来接你的话,一边却是把罗一鸣往前来接应的医生护士手里推。罗一鸣的心情急转直下,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他愤怒挣扎,不甘哭叫,却怎么也逃不掉,被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护士强制带进了这所精神病医院。
父母不时还是会来看他,可看到的只有在医院的白色病房里,罗一鸣时常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紧紧抓住床单,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可只有罗一鸣知道,这样就能抵挡住来自现实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恐怖袭击,还有这被父母抛弃的深深恐惧。然而,即使是在严密的心理医疗监护之下,那源自心底深处的恐惧依然如影随形,坏孩子会被父母扔掉,他总还是会听到猫在窗外叫嚷的声音,都让他继续活在这自我制造的炼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