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商柳

    商星是在摇晃的车厢里醒来的。看来那些人是打算把她装箱带走了。

    她四下打量，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人面朝车厢壁，侧躺着一动不动。

    是那个臭小子。

    “喂！死了没有？哼，溜得那么快，还不是被抓住，我还以为你变得多聪明呢，不过是个毛孩子……”商星非常坏心眼的吓唬道。

    缩在车厢一角的少年抖得更厉害了，商星察觉有些不对，上前强硬地把他扒开。

    少年泪流满面，神情蔫蔫的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被商星拖起来也不反抗，和先前那副阴郁样子又完全不同。怎么打了智力补充针剂后，他智力没有明显提升，人倒敏感这么多。

    “你哭什么？”她情不自禁就软下了腔调，没办法，这个半大少年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少年一手捶头一手揉着胸口，哽咽道：“我的脑子里总是回想起以前……我的心里很难受，所有的一切……从前那些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都让我觉得很难受……”

    他抽抽嗒嗒地诉说着，他想起自己过去被利兹，被老岛拿来做实验，被利兹欺辱，那时候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再大的痛苦只会“嘻嘻”一笑。可是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幕，他觉得深深羞辱。他还想那个深奥的问题：他是谁？从哪里来？但是搜遍记忆，他甚至没有一个名字，他是个被丢弃在街边的孤儿。

    商星不知不觉有些内疚极了，她紧紧扯住少年的手也松了些。

    “我很害怕……那些人好像也抓了老岛，他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少年像是找到了依靠，反过来握着商星的手不肯放开。

    此刻，在所有情绪里最强烈的就是恐惧，深渊一样的恐惧让他手脚发软浑身发抖。身上青紫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给恐惧助威。

    “没事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商星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将他缓缓放在自己腿上安慰，“他们把我们抓走，不会让我们死的那么容易的，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他们想要你，老岛一定也在他们手里。”少年忽然道，“不然他们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你，老岛肯定是撑不住了才说出你的下落。”

    商星手的动作停下：“你觉得他们想要拿我做什么？”

    “改良种的基因有很大的秘密，所有的普通人类都想知道。”少年小声说道，“他们会抽你的血，拆开你的骨头，解剖你的大脑，你的一根头发甚至一个细胞都不会被错过……”

    少年的声音柔柔的，但说出的话却很惊悚。

    商星一时失语，背后冷汗直流。

    “骗你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是改良种。”少年恶作剧成功，微笑起来，“我和他们说你被烧死了。”

    可是下水道里被烧得焦黑的应该是……商星看向少年。

    “我原本没想帮你，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少年和商星对视。

    半晌，商星叹了一下气，而后无声地笑开了：“哈哈哈……算了，反正我也没事。”

    不知道车行到哪里了，车厢里开始颠簸起来。商星搂紧少年，将他稳稳地固定在膝盖上。

    “你能再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吗？”少年眼眶有些红，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哽咽，像是又变回了那个傻乎乎的孩子。

    他和哥哥时被老岛收养后就一直生活在下水道里，他只通过那个破洞看过外面的世界，但由于那个位置很偏僻，所以看的最多的就是一轮碎裂的月亮。

    商星有些惊讶。她本人旅游过不少地方，国内国外，上山下海都去过。但在这个世界，她是个才复苏不久的实验体。

    “你不是知道吗？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可是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露出迷茫而憧憬的光彩，商星忍不住想要满足他这一点可怜的心愿，于是将自己以前的经历继续讲述出来。

    温暖的气候、怡人的景色、美味的食物，好友财富自由应有尽有，商星知道自己的人生很爽，但没想到这么爽。于是越说越入迷，连自己都深陷进去了。

    她想家了，想念那个已经毁灭于月球裂变的世界。

    少年道：“我听老岛说过，在改良种住的京城，一切都是最好的，京城里没有怪物，永远有吃不完的食物，所有人都很幸福……”

    难怪老岛想要当改良种，商星想。

    “等咱俩出去了，我就带你进京城，以后你跟着我，吃香喝辣！”

    少年一顿，过了好一会儿，商星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乱开空头支票了，这小子现在变聪明了，怎么会信自己的胡话。

    可是少年却开口了：“那，你能给我起个名字吗？我从来都没有一个名字……”

    “嗯？”商星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年，有些惊讶。老岛养着兄弟俩这么久，难道连名字都没有？

    良久，她的声音响起：“那你就跟我姓吧，商柳。”这话郑重其事，包含了承诺。

    她的名字来源于一颗星宿，所以就给少年也起了一个星宿的名字。

    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灯管闪烁，给本来就不稳定的环境增添了更多的动荡。但是少年没有再哭泣，商星竟然也昏昏欲睡了，她短暂地不再去想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希望，希望车永远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