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亮裂变的世界
商星没想到，自己一醒来就会被人用黑洞洞的枪口顶上眉心。
一滴冷汗一瞬间就滑下了她的脊背，但好在举枪的男人也被她突然出现的动作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那是个神情冷峻，眼眸冰冷的年轻男人。商星注意到他竟然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瞳，还束着长长的马尾。他穿着一身黑色滚白边的制式大衣，里面是同色军装衬衫，蹬着黑皮靴，衬得修长挺拔的身材十分瘦削。
怎么，她不是开车坠江吗？怎么难不成给她冲到什么别的地方了？
她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刚想斟酌开口。是不是得说好汉饶命？她想。
“别杀她！”
身后嘶哑的声音才响起来，就被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里，从空中照下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还卷起乱流。一片慌乱中，有个人死死拽着她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
这个人似乎是救她的，商星顺着力道走过去。紧接着她被推着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踩空，一头栽了下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阴冷和潮湿如附骨之虫，将商星一点点唤醒。她的知觉回归，只觉得脑袋剧痛，一阵断断续续的哼唱声回荡在耳边。那歌声太难听，干涩暗哑，一会儿像紧绷的弦，一会儿像破秋千架摇来晃去。周遭似乎很空旷，给歌声增添了些幽灵气息。
商星睁开眼，那歌声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哼唱的更加起劲。那人发现了她已经醒来。
哼唱的果然是刚才那个老人，他站在一面脏兮兮的镜子前，歪着头挤眉弄眼，还翘着小指捏起一件破裙子轻轻摆动。他像是在进行笨拙的模仿，一个老头模仿女人。
他的左手并不是人类的皮肉，而是机械爪，爪指的关节处连接着各色管线。
商星艰难地转移视线，下一眼就倒吸一口气——通过镜子反射，她发现老人身后有一张铁桌，上面躺着一个身穿白色拘束衣的女孩。她太阳穴两边插着两根管线，全身皮肤惨白无血色，就像死尸。
这幅景象吓得她立刻弹坐起来，太阳穴上立刻一阵钻心的痛，有什么东西被拽下来，皮肤下涌出的血液流淌到下巴上。
她头皮发麻，慢慢转头，镜中的女孩也一脸惊恐地坐着。那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这竟然是她自己！
“你从井口摔下来了，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这是必要的治疗。”那疯老头通过镜子发现她已经醒来，“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商星怔怔点头：“是你救了我吗？”
廊式下水道内昏暗一片，视物的光照都来自一盏罩子熏黑的……油灯？商星疑惑，怎么到现在还有人用油灯照明？
听到她说话，老人眼睛一闪，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
商星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皮肤白皙到苍白无血色，除了一些擦伤之外再没有别的伤痕。
她手臂上有痣，拇指上有伤疤，可现在统统不见了。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惨白的皮肤，那分明是久不见天日才能有的肤色。
这不是她的身体。
一点点月光透过不远处一个破口漏下来。从破口还能看到夜空，银色的月弯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纹，让月亮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碎裂了。
过了很久，商星才缓缓摇了摇头。
那老人露出了然的神情，他用嘶哑的声音开始慢慢向商星讲述。
“我叫老岛，原本是女娲之茧人类培育中心的脑研究部的一名科学家，你知道女娲之茧吗？”见商星脸上似有迷茫之意，老岛又说的更详细，“从女娲之茧中培育出来的人类基因经过改良，会比普通人类更强大，所以又被称为改良种。”
“你就是一个改良种。”
商星觉得自己的脑袋跟不上这些信息，上一秒她还在想那个“女娲之茧”不会就是她为了治疗胶质母细胞瘤参与的那个生物科技项目，下一秒就被告知她是什么改良种，还是被“女娲之茧”培育出来的，那语气就好像是大棚里长出的青菜一样简单。
“但是，一般的改良种长到3岁左右就会脱离培养舱，你却一直没有醒来。直到上个月，女娲之茧的人决定将你销毁。”
“所以我偷偷在他们将你运送到处理部报废处理前偷出了你。”老岛凑过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他的两只眼睛一只蓝一只黑，看起来就像两个人的两只眼安在一张脸上。
“可是没想到，你竟然醒来了……”
老岛脸上表情不可置信，两只眼睛的晶状体浑浊却折射着异常的光亮。
”商星尽量做出一副呆呆的表情，比较符合一个在培养仓里躺了很久的改良种的感觉。
老岛接着说：“刚才那个人就是派来杀你的，如果被他抓到，你立刻就会被报废处理。”老岛凑得极其近，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商星，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一指。
“你如果就这样被他‘嘭’一枪打爆脑袋，可就太可惜了！”
商星吓得往后缩，她注意到了，这个自称救了她的老岛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她的处境非常不妙。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世界，她心里有个想法，但是却不敢置信。
“现在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她小心翼翼问，“那是什么？”她指了指廊式下水道上方的破洞，从破洞处可以看到夜空中那轮月亮。
月亮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看起来可怕极了。
老岛从一堆废纸中翻出一个厚厚的平板一样的东西，在商星面前打开。
“这个移动存储器没有连接网络，我只用它存过一些资料，方便我随时翻看……”他低语着，像在自言自语。
“那是月亮，亘古不变的月亮，或者说它本来应该是不变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月亮还没有那条裂缝，据说那时候地球也很稳定，人类发展十分繁荣。当然，这些都是现在的人类通过发掘一些遗址得到的猜测。”
随着老岛的诉说，移动存储器上出现了一轮皎洁的月亮，而月亮旁是一个模糊的深蓝星球——地球。
这里依旧是地球！
“但随着月亮忽然裂缝，导致地球生态环境急速恶化，气温降低，潮汐紊乱，许多大陆被淹没，人类文明毁于一旦。更糟糕的是，由于月亮的裂变，导致地球上的动物、植物发生了异变，它们就像是那些古老传说中的妖怪一样吃人，甚至还会导致人类妖变。
“你知道吗？只要被那些怪物伤到，哪怕只是一个小小伤口，人类就会变成失去意识的怪物！”老岛也说的入了迷，抬起自己的双手默默看着，他神色微妙，两颊抖动。
他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恐惧，平复了很久才继续说。
“再后来，幸存的人类集中军事力量，在这片大陆上建立了集中的城市，逐渐成了人类最大的聚集地，出现了许许多多小城市。这其中最繁华最厉害最安全的城市就要数改良种聚集的城市——京城。”
“这得益于几十年前开始的人类培育计划：为了增强人类的力量，军方集中了一批科学家，研究出一项基因改造技术，命名为‘女娲之茧’。
“这项技术能够让人类脱离子宫孕育的限制，在培养仓中成长，并且从受精就开控制改良基因，从女娲之茧中繁育出的人类被称为改良种，他们在寿命、智力、体能上都比我们普通人类要强。这也是聚集了改良种的京城近年来科技突飞猛进的原因……
上帝之心、荷鲁斯之眼……说到底都是改良种建立的。”
老岛眯起眼睛，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道：“而你，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一个具有异能的改良种，做梦都没想到。”
从他开始讲述这个世界种种历史，眼前这个女孩就过分安静。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困惑，但很快就会被一种亢奋的光芒所遮盖。
在听完老岛的话后，她平静地打量着廊式下水道内部。
拱形的砖墙上钉着各种各样的纸张。一张张看过去，都是人体的解剖图，身体的各部位被细致画出来，标注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图纸覆盖了一面墙，后来的图纸只能摞上去。最新的纸上都是大脑，各个角度的截面都被准确画下来。
——供体切断、神经接驳、医学胶水、意识转移……
老岛和她对视着，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她的身体，良久才咽了咽口水：“很快就是了。”
“等我把我的大脑移植到你的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