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噩梦
外面的人先撤了,男人才施施然从她身上下去。
徐懿惢低头,大腿红痕一片,裙子被卷在腰上,皱皱巴巴的。
一时之间,她有些失神。
肮脏的东西,男人原本留在了她的肚子上,临走前,对方自己擦干净了。
她恶嫌地拿起被子又擦了擦,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眼下,她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艰难地爬下床,捡回自己的贴身衣物。
想了想,她还是穿了回去。
她穿好后,扯了扯裙子的下摆,所幸裙子本身就是有打杆有褶皱效果,可以遮掩一下皱痕。
而最大的幸事,是晏昊旻没有回来。
只要她没有遇到他,她就可以以“怕回去晚了被发现,自己早就离开”为借口,对房间里的事情遮掩过去。
她想,那个男人也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犯罪的事实说出去,毕竟如果追究起来,他是要坐牢的。
床单上没有血,她因为体质的问题,小时候学车的时候摔了一跤,自此就不存在那张膜了。
香薰有催情效果,所以她也没有撕裂的情况。
所以,就算他真的说出来,他没有证据,而她不承认,这事就成立不了。
屋里狼藉一片,徐懿惢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咬着牙,忍着疼痛,推开隐形门,便瞥见地上的痕迹,皱紧了眉头。
包还在茶几上,她迅速拎起包,头也不回地打开房门离开。
她坚持往外走了一条街,才拦下的士。
司机看着眼前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的小姑娘,不禁往后视镜望了好几眼。
他见小姑娘一直蹙眉低头,似乎在想事情,内心担忧又忍住了。
过了一阵,徐懿惢才回过神,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现没有未接来电和新信息,缓缓呼出一口气。
其实方才她低着头,根本就没有想什么,一直在放空。
蹙眉,也只是因为下意识。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徐懿惢不知道晏昊旻那边事情处理地怎么样,也不好立马发短信询问,这样会引起对方对时间上的判断,房间里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她只能化为被动,让对方来问自己。
当然,她在内心祈祷,店主能早于晏昊旻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因此打扫了房间。
这样,晏昊旻回到房间的时候,也不会发现异样。
她闭上双眼,双手紧握,在心底默默祈祷。
紧接着,她又开始恐慌起来。
脑海里接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她闻了熏香,晏昊旻呢?
他出去的时候没有异常,是不是没事?
是因为她闻了太久,才出的事?
这家店有这么大的问题,晏昊旻怎么会跟这个地方扯上关系?
晏昊旻知道这里这么出名,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他知道这家店的情况,为什么还带她来?
难道是她想错了?
她联想起之前的士司机的反应,以及站在店门口,路人的反应。
她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却找不到所以然来。
她决定等再次联系上晏昊旻,旁敲侧击问清楚这件事。
她调整着呼吸,尽量不将情绪外露。
等她故技重施,回到图书馆的时候,离下午闭馆还有两个小时,但她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到那个时候。
她借故累了,老刘见她脸色极差,担心她身体抱恙,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来家里看一看。
她摇了摇头,坚称自己是坐在那里看书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老刘听后,忙不迭地将她送了回去。
回到家的徐懿惢,就听佣人说下午公司来电话,妈妈就出门了。
徐懿惢点头回应,就立马上楼回房间,并将房门反锁。
她从包里取出手机,藏在柜子里,然后把包放回衣帽间,再拿着干净的衣物走进盥洗室,并反锁了门。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噙满了泪。
即使房间隔音做得很好,司徒凝慧也没有回来,但徐懿惢还是不敢出声发泄。
她抿着唇,克制着自己的伤心。
她想:徒劳,都是徒劳,哭有什么用呢?
她咬着下唇的内壁,愤恨地脱去裙子。
她凝视着手里的裙子,瞬间想要撕碎了它。
她没有半分犹豫,就动了手。
扣子蹦得到处都是,布料也被扯出大口子。
徐懿惢觉得刺眼极了,那大口子就像裂开的一张大嘴,让她不禁想起那个男人的笑声。
她内心嘶吼,立马将大口子彻底撕成平行线。
她又脱下那曾经被男人扒下的贴身衣物,心里发了毛,长满了刺。
怒火犹如火山喷发,燃烧着她所有的理智。
她像疯了一样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也像疯了一样撕扯着手里的衣物。
最后,她发泄完了,手上也留下了伤口。
她失力地瘫坐在地上,垂下头呜咽地啜泣。
此刻浑身的疼痛,引发了心脏的疼痛,宛若无形中有一只手,攥紧了她,一揪一揪的阵痛,
良久,地上的凉意,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扶着盥洗台站了起来,瞥见地上稀碎的衣物,跺了跺脚,接着踩了踩。
她看着自己的那只脚,又记起了那个男人。
她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心底浮起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她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狠狠搓洗着身体,直到皮肤出了血痕才罢休。
她走出浴室,看着地上的衣物,才彻底冷静了下来。
被撕成这个样子,不好解释。
她这一举动,太奇怪了。
她盘算了下,很快找到了借口。
生病,心情不好。
多么完美的理由。
后来,佣人发现了,禀告给司徒凝慧,对方的确探究式询问她。
徐懿惢毫无意外地遮掩了过去,没有露出破绽,没有引起怀疑。
她蓦然觉得,自己还挺有做演员的天赋。
当天,晏昊旻没有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对方。
她想,如今这种境况,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毕竟,以对方的脾性,发现了不对劲,就肯定会来询问。
既然没有询问,她也不会自投罗网。
况且,她还没有准备好,在和对方联络的时候,可以风轻云淡,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上午,用过早餐的徐懿惢放心不下晏昊旻,还是发了短信旁敲侧击地问了对方。
“昨天朋友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这个信息发出去后,一直没有回音。
徐懿惢很焦急,脑子里涌现出很多想法。
但她又不敢打电话,目前的她,并没有从昨天的事件当中真正平复下来。
她胡思乱想地等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有了回信。
“好了。”
她指尖一阵微颤,心脏不稳地跳动了几下。
她斟酌再三,还是打出了字:“那你回家了吗?”
信息发出后,她注意到已经到用午餐的时间了。
她怕母亲起疑,将手机放进抽屉里,赶紧出了房门。
等她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司徒凝慧站在客厅里接电话。
徐懿惢走近一些,就听见对方用着尤为焦虑的语气说道:“确诊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就听她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又问:“真的是‘胃癌中期’?”
显然,对方那头是她奔赴马来西亚的父亲。
而她的母亲,捂着嘴,双眼泛着泪光。
她无意中看见了徐懿惢,连忙用手遮了遮双眼,努力稳定情绪。
司徒凝慧咽了咽口水,强压内心的哀伤,用着哽咽的声音说道:“那你回来再说吧!”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徐懿惢故作坚强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试图挤出一抹微笑。但嘴角并不配合,只抽搐了几下。
司徒凝慧当即明白过来,抱住了她。
徐懿惢听见母亲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心心,没事的。你父亲说,只是中期,只要手术做得好,后期保养得好,没什么的。”
徐懿惢笑一笑,点了点头。
她从小被父亲灌输医学知识,虽然学医的天资不够,但医学的基本常识,她还是有的。
癌症的前中后期,只是时间的区别。
死亡,是必然的。
中期,是一个很难鉴定的时期。
可快可慢,可长可短。
有一个不可否认的,只要手术做得好,后期保养得好,存活率会高一些。
但这个至于高多少,个人情况不一样,无法判断。
只能说,她五年内应该不会死。
她下意识想到了晏昊旻。
五年啊,她想陪着他。
她微微蹙眉,心又沉了几分。
餐桌上,徐懿惢了然母亲牵强的微笑,她哪里敢说破。
谎言,可以生出花,抚慰人心。
何乐而不为?
上午还是璀璨的太阳,等徐懿惢回到房间的时候,却被阴云遮盖。
她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陷入了沉思。
如果昨日之事不曾发生,如果晏昊旻对她没有这么执着,如果他们并不真心相爱……
是不是——一切都不发生。
他还是那般耀眼,平安顺遂地过着有条不紊的生活。
而她,从天上陨落到人间,认命般悄无声息地接受死亡。
可惜,她不想发生的都发生了。
她侧目望向抽屉,感受着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
她希望晏昊旻已经回家了。
但她又很了解晏昊旻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便显示了最新短信。
“没有。”
她失落地叹息。
执着于他。
“为什么?”
她输入完,就想起昨天下午晏昊旻说等他处理完事情后,回到房间再跟她聊这件事。
答案显而易见,无需多问。
而那天,她离开了房间,晏昊旻可能回去的时候,发现她不在,所以赌气没有回家。
于是,她删除,重新打字:“你在哪里?”
很快,她就收到了新信息。
“准去昨天那个地方。”
她心下一惊,指尖发凉:“‘化膜’?”
“对。”
她急促地打着字:“你怎么还要去那?”
“‘奇人酒吧’被我爸妈找到了,那地方不能去了。”
“那你非要去那里吗?”
“除了这,我也没别地方去了。这个地方,还是我朋友介绍的。老板好心收留我,让我中午免费借住的。”
徐懿惢这才明白,晏昊旻不想被找到,就不能动用卡里的钱,否则会被追踪到。
她不禁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去的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四个字:“昨天中午。”
昨天中午,是晏昊旻约见她在那家店的时间。
也就是说,那也是晏昊旻第一次去。
晏昊旻一直在学校,应该也不知其内情。
可能,他也是根据外部情况分辨出这家店的出名。
也许是好心收留他的店主自称的,也许外头的人的反应得出来的。
至于她那天去那家店,估计是每个房间固定点燃熏香,以便起到助兴的最佳效果。
只是不幸,她去了。
命运选中了她。
她担忧他那天回去了
她又问:“你那天中午等了很久吗?”
“没有,你来的时候,我也才到不久。”
紧张的情绪导致她的手指发软,多用了好一会儿才打完一整句话:“你后来回去了吗?”
“没有,老板说那间房要打扫。”
徐懿惢下意识攥紧了手机,胸腔内发出颤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打出一个字,又删除,就这样反复了好次,却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好似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抿住呼吸。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收到了晏昊旻的短信。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板说房间没人,然后被其他客人占用了。”
徐懿惢这才松了口气。
“我怕刘叔怀疑,我就先回去了。”她小心翼翼打出疑问,“那你晚上住在哪里?你身体还好吗?”
“晚上就随便在哪里混混,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徐懿惢看着这条短信,心里无奈极了。
下一秒又来了新的一条。
“不好,心都是疼的。”
前两个字让她大气不敢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后五个字,让她叹了口气。
她想,也许是客厅香薰的浓度不够,再加上晏昊旻待的时间不长,所以他没什么反应。
但不管是他在外游荡,还是留在那家店,她都不放心。
她只好打字:“外面不安全,你回家吧!”
“不要,你都不要我了。”
小孩脾气,他在她面前,一向如此。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只为她独有的真实。
但如今,胆怯的她——束手无策。
她不敢再去那个地方。
噩梦再袭,从昨天下午,曾经经历的画面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映。
不管她醒着,还是睡着。
疲累显露在脸上,幸好本身她的身体状况就不好,只是显得愈加憔悴罢了。
再加上昨天盥洗室的衣物,反应了她的精神状态,
以致于其他人,包括司徒凝慧也没有敢多问情况,只想着先稳定她的情绪,等徐廖傲回来后安排手术,一切都会好转的。
她如坐针毡。
许是晏昊旻短信发出去后,手机一直没有新的动静,心里的不安加重。
徐懿惢手机震了震,收到了他的新短信。
“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面露难色,每一字都犹如在剐她的心。
她艰难地打着字:“连着出去会被起疑,你晚上在哪?”
“我回头发消息给你。”
“好。”
在昨天之前,她是没有留意出门怎么走、门在哪里的问题。
因为她用不到,一贯坐在车上都忙着其他事情。
但昨天她意识到自己应该考虑了,所以她特意留意了一下。
她总结出一条路线,心里渐渐有了底。
她坐在椅子上,身体某处的疼痛已经不见了。
但心里的疼痛覆盖着全身,想被挖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她浑身上下有着强烈的刺痛感和恶心感。
她眼前突然一黑,手掌撑在梳妆台上。
心脏一阵钝痛。
是心理导致了生理反应。
她一想到那件事就会这样。
她在心底默默问道:“怎么办?”
她闭上双眼——无解。
她还未成年,连十七岁的生日都还有大半个月。
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这样的问题,她怎么可能消化得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一面想拒绝晏昊旻,一面又想跟他在一起。
曾经她以为她快死了,可如今看来还有五年的时间。
原本她不想如此自私伤害他,现在她想对方这么离不开自己,也许两个人度过最后的时光,并不是伤害。
她想得眉头都锁在了一起,她不全了。
可她本来就没有那一层不是吗?
自行车事件,晏昊旻知道的。
自行车还是晏昊旻教她的。
那个时候,得知她失去某个重要标志的时候,还失落恐慌了一段时间。
是他开解她,让她走出了困囿自己的牢笼。
他说,女性应该是自由的,二十一世纪了,不该有这么封建的思想。
是啊,他不在意的。
只要她不告诉他,只要她掩盖得很好,不就好了?
她好好补偿他,顺着他,哄着他。
她眉头平复,视线也恢复了。
她不自觉地发出了轻笑,暗自喃喃:“天衣无缝!”
她抬起头,漂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像是重获了新生。
大脑突然闪过四个字——飞蛾扑火。
她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是飞蛾,她生来就是天上的公主。
她走向落地窗,眼前城堡的景象促使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啊……
可是徐氏医药集团现任董事长徐廖傲的独生女。
如果不出意外,她就是下一任集团的董事长。
五年吗?
她身后是国家最强大的医药集团,只要她父亲还在位,她就有足够的靠山。
她,才是天生的上位者。
她是徐家的公主,就算是五年,也是最辉煌的五年。
她不曾看到,玻璃映着她的身影——浑然天成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