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秦牧走出门后发现白云飞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问道:“发什么呆呢?”
白云飞出门后随意一撇,结果发现山下好像有什么亮光,她仔细盯着山脚下,听到秦牧问她,头也不回道:“山下好像有东西。”
秦牧闻言走到白云飞身边向山下望去,天色已经昏暗,只能隐约看到群山的轮廓,山脚下的零星火光在一片漆黑里确实格外明显。
“秦牧,你说这会不会和大兴城的瘟疫有关啊?”白云飞内心十分挣扎,去还是不去?她和秦牧到这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这场“瘟疫”的真相,可是秦牧现在只剩十天的寿命,他们连蓬莱到底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想救人,可是救不了所有人。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牧说罢转身回屋里拿了一件披风,他出来看见白云飞还一脸纠结,他把披风随手搭在白云飞肩膀上,说:“知道你想去,我也想。”
白云飞感受到身上肩上陡然增加的重量,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温暖,将夜风隔绝在外,她转头看向秦牧叹了口气,纤指翻挑将胸前披风的带子系紧,“要不你还是等着我吧,我速去速回。”
秦牧警惕地看向白云飞,目光怀疑,“你是不是嫌我烦了?”说着还来劲儿了,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可怜,语调上扬,“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白云飞嘴角一抽,看着秦牧这怨气冲天的模样,莫名有种自己是个负心汉,功成名就后抛弃了糟糠妻的视角,这感觉可真糟糕。
白云飞有些无奈地开口,“怎么会,我是为了你好。”完了,她觉得自己更像了。
在秦牧愈发幽怨的眼神下,白云飞甘拜下风,她叹了口气,“走吧,不过事先说好,情况不对咱们立马撤,有什么事都等从蓬莱回来再说。”
秦牧眨了眨眼睛,“没问题!”他发现在扮演小白脸这种事情上,他果然是天赋异禀,不过这感觉还真是……爽。
哀沂山峰巍峨如峻,头顶月色澄明,蟾光鎏银,婆娑摇曳的树影间浮动着两道人影,正在快速向山脚移动。丛林掩映间,大大小小的帐篷若隐若现,其中一顶精致豪华程度远胜其他,一排排士兵神情肃穆,举着火把来回穿梭。
白云飞和秦牧站在一棵大树后,两人冒出头来,暗戳戳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这什么情况?”白云飞悄悄询问她脑袋上方的秦牧,她从没见过这么精致气派的帐篷,看着比李府的正厅都精巧,还有那一排排巡逻的侍卫,这场景出现在深山老林里,也太违和了吧。
秦牧在李府时还嫌弃白云飞这动作猥琐,而现在已经被她同化了,他将白皙如玉的下巴搁在白云飞毛茸茸的发顶,看着前面的情况也有点懵,那规制是王帐无疑,里面不知道是哪个老熟人。
听到白云飞问她,秦牧直起身子靠在树上,“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白云飞扫了秦牧一眼,继续观察前面的情况,“说。”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么敢对我这么好的。”秦牧说着笑了笑,他看向白云飞白皙的侧脸,继续道:“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白云飞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回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你是秦牧啊。”说罢,她慢慢站直身体看向秦牧如墨的眼眸,平静反问道:“你不是吗?”
秦牧一怔,他没有想到白云飞会这么说,她比他想象的更豁达通透,他是昔日的天之骄子五皇子,也是现在命不久矣的废人,可是没了这些,他依旧是秦牧。风吹动白云飞的发梢,打了一个小小的旋,勾得秦牧心头悸动。
倏地,王帐被里面的人掀开,白云飞和秦牧齐齐望去,里面走出来一个做侍卫打扮的人,正在交代底下的人做什么。
秦牧向来过目不忘,他一下就认出了此人,正是他的堂兄秦景舟的贴身近侍,秦牧将视线挪向他身后的王帐,原来里面的人是秦景舟。同为皇族,秦牧和秦景舟从小就认识,不过秦景舟对谁都淡淡的,他们的关系也就一般。
“你说里面的人是谁啊?”白云飞询问道,一扭头发现秦牧神色淡淡,也不知道再想什么,她戳了戳秦牧,“想什么呢?”
秦牧回过神来,实话实说道:“高阳王秦景舟。”秦牧本就没想骗白云飞,白云飞若是问他,他早就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秦牧轻飘飘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劈得白云飞当场石化。白云飞反应了片刻,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嗓音,道:“高阳王?秦景舟?”说完她自己都觉得离谱,她猜过秦牧的身份,毕竟秦这个姓氏的确很少见,但是万万没敢往皇族这个方向想。
看着秦牧点了点头,白云飞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目光呆滞,直到前面士兵开始往这边走,白云飞如梦初醒一般急忙将秦牧往树后扯了扯,她看秦牧还是那不以为意的模样,白云飞急得火气直冲脑门,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训斥:“你都被人害成这样了,被人到处追杀,你连姓名都懒得改,你想死吗!”
秦牧被骂的一愣一愣,不知作何反应。
白云飞看他这样就来气,她翻了个白眼,说:“还看呢?里面是你亲戚,他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鬼地方,不是为了你才有鬼!”白云飞说罢,直接拉着秦牧蹑手蹑脚往后撤。
突然,他们这边传来一阵声响,白云飞一惊,她猛然转头看向秦牧,斥道:“你干嘛!”
秦牧摇了摇头,“不是我。”他觉得自己太无辜了,他真的什么也没干,他原本以为是白云飞弄出的动静,正准备嘲讽她,没想到就被她捷足先登了。
“什么人——”那群侍卫听到了动静,快速向这边聚拢,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纷纷涌来,一盏接一盏的火把亮起,照得这片地亮如白昼。
白云飞面色凝重,拉着秦牧就跑,秦牧跟着跑了两步,微微回首却看见了王帐里走出的金尊玉贵的那人,他面色淡淡反手拉住白云飞,看着白云飞震惊的眼神,秦牧语气平静,说:“不跑了。”
“你胡说什么!快走啊!”白云飞就当秦牧失心疯了,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拽他,平日里轻轻一拽就跟她走的人,此刻却脚下生了钉子似的,怎么也拽不动。
“大胆!你们是何人?”
时机转瞬即逝,很快侍卫就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那群侍卫举着火把,看清秦牧的脸之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耳畔只能听见风声,眼底惊惧交加作不得伪。
气氛僵持间,另一批侍卫簇拥着秦景舟款款而来,众人纷纷为他让开道,火苗晃动摇曳,衬得他眉眼忽明忽暗。秦景舟踏夜而来,白衣胜雪如同谪仙,看着被侍卫包围的两人,他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五弟,好久不见。”
秦牧反应平静的和见了老朋友一样,丝毫没有逃亡的慌乱窘迫,反而大大咧咧地环住双臂,闲庭信步般走到秦景舟面前,看着他笑意晏晏的脸,秦牧挑了挑眉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随意道:“好久不见。”
秦景舟见状眼底笑意加深,语气里颇为感慨,“你一点都没变。”
秦牧闻言嗤笑一身,没再理会他。
白云飞惊疑不定,在后面暗暗打量这秦景舟,他长相清淡疏离,和秦牧凌厉上挑的眉眼截然相反,而且唇色极浅,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说到这,白云飞视线转向一旁的秦牧,像他这样没几天活头却依旧活蹦乱跳的也是难得。
白云飞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移来移去,看得久了,引起了秦景舟的注意。
秦景舟的视线越过秦牧,不期然和正在打量他的白云飞撞在一起,他朝白云飞微微一笑,温和道:“敢问姑娘是……?”
秦牧皱着眉头看向秦景舟,他要做什么?
秦景舟察觉到秦牧的眼神,脸上笑容不变,但看着白云飞眼底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白云飞极细微地蹙了蹙眉,但很快答道:“我叫白云飞,是秦牧的朋友。”她不喜欢这个秦景舟,尽管他态度很友善,甚至比秦牧刚见到她时的态度友善很多,但她总感觉他身上带着一种极致冰冷的气息,那温和的笑意就像水中月镜中花一样,很假。
秦景舟点点头,好像只是礼貌性地寒暄一句,之后便没再看白云飞一眼。
一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秦景舟也不说话,只是悠悠望着空中明月,白云飞心里防备着秦景舟,她暗藏担心,走到秦牧身边隐隐做出防卫的姿态。
秦牧反手将白云飞拉回身后,他上前一步率先打破沉默,直接开口问秦景舟,“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景舟解释道:“凉州最近爆发瘟疫,陛下派我前来坐镇,到了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另有蹊跷,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路追查便来到了这里。”说罢他顿了顿,反问道:“你呢?”
秦牧勾了勾嘴角,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懒懒回话说:“和你一样。”
“那五弟可查到了什么?”
秦景舟见秦牧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转而询问白云飞情况。
白云飞正在犹豫要不要说时,忽而鼻翼微动,闻到了一阵古怪的味道,树林里飘起了浓郁的雾气,朦朦胧胧给月色蒙了一层纱。秦景舟因为身体不好,对环境变化格外敏感,他最先受不了,几息后便慢慢阖上双眸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