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秦牧笑了笑,“当然。”
那圣女冷笑一声,“知道了又如何?”
“只是提醒罢了,朝堂事朝堂了,你们玄阴宗可不要玩火自焚。”
秦牧这些年飘荡江湖,对各大宗门也了解个大概,来到这个山洞后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这便是传说中向死而生的玄阴宗。
传闻中,玄阴宗对长生的执念非比寻常,宗内分为两派,一派大肆炼尸制药,极擅用毒,另一派则是用蛊,更为诡秘。
只是,秦牧淡淡地想,这玄阴宗现在看上去可不是两派执掌,倒像是这个圣女的一言堂。
那圣女抠弄着指甲上艳红的蔻丹,不以为意道:“恐怕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她看着秦牧顿了顿,眉梢俱是讥笑,“对吗,五……”
秦牧面色淡然截住了她的话,“我叫秦牧。”
他们的对话白云飞一句没落下,但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不怎么关心,反正只有秦牧骗人的份儿。
她之前留了个心眼,在袖口藏了一枚极小的刀片,刚才那圣女摸她脸时,白云飞就准备割绳子了,没想到秦牧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白云飞心下了然,秦牧应该有办法了。
那圣女像是没了耐心,不耐烦道:“你是谁和我一点没关系都没有,我就问你,你有办法治好我?”
这个圣女虽然毒辣阴狠喜怒无常,却并没有必须要杀她和秦牧的理由,她的求生欲远远高过杀性。
白云飞突然想通了秦牧的用意,他要借刀杀人!
秦牧意味不明地看着圣女,惬意地靠在白云飞背上,“你可听说过蓬莱?”
那圣女面无表情地盯着秦牧,但秦牧却看到她悄悄捏紧了木椅的扶手,她的内心可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蓬莱是神仙洞府,我此行就是要去蓬莱求医。”看着那圣女眼眸微动,秦牧勾了勾嘴角,继续套话,“我身上的毒源于玄阴宗,但我相信,你们没有解药,对吗?”
那圣女阴沉沉地看着秦牧,“你不必试探,你身上的毒叫露凝香,是我爹的毕生心血,可惜还没来得及制出解药他就死了。”
如此美好的名字,却隐藏着无数杀机。
秦牧听了丝毫不沮丧,直言道:“既如此,你我皆是将死之人,何不联手一同前往蓬莱。”
“你当真知道蓬莱在哪儿?”
“当然!”
大殿里一片寂静,几息之后,那圣女突然展露笑颜,嗓音软糯,“哥哥,你难道不怕找到蓬莱后,我让你没命上岛吗?”
秦牧丝毫不慌,理直气壮道:“那也比现在就死强。”
怎么说呢……这个回答有些离谱,但莫名很真诚。
白云飞面容舒展,嘴角上扬,那圣女断然不会拒绝,就算为了她自己,也会快马加鞭迫不及待地前往蓬莱。
那圣女沉默片刻,扫了眼白云飞和秦牧,直接吩咐道:“给他两安排住所,去碧水潭。”
她话音刚落就冒出两个仆从,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猝不及防出现在白云飞和秦牧面前,他们先解开了秦牧的绳子。
其中一人直接上手按住白云飞的肩头,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抗拒,没想到身后的秦牧直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而后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仆从。
“哥哥,别生气嘛。”圣女笑嘻嘻地看着秦牧,“我的药仆不小心,杀了便是了。”
不知圣女干了什么,那个药仆突然神色痛苦扭曲,摔在地上后,转瞬之间便化为一摊血水,向四周蔓延。
“我去!”
白云飞眼疾手快地拉着秦牧跳到那圣女旁边,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姐姐别害怕,你们还是快点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可就要出发去找蓬莱了哦。”看着白云飞的样子,圣女抿唇一笑,像极了邻家妹妹。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这么离谱地死了,始作俑者还一副人畜无害小白花的模样,而殿里其他人毫无波澜,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白云飞一阵头皮发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秦牧皱着眉,真诚发问道:“你是神经病吗?”
圣女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她没再搭理他们,脸上浮现出倦色,淡淡道:“我困了。”身后的仆从很快便推她离开了此处。
“两位随我来。”
药仆面无表情像个木偶一样,说完便转身离去。白云飞和秦牧对视一眼,立刻跟上了药仆的脚步。
药仆走到长明灯前,轻轻一转灯台,山体立刻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道暗门慢慢出现在他们面前。
蜿蜒曲折的暗道一步一灯,倒是亮堂,他们二人跟在药仆身后,一路无言,走了有一刻钟便看见了天光。
白云飞松了一口气,那殿里暗无天日,她才待了半天就感觉呼吸不顺,神色压抑,哪哪都不对劲。那圣女常年在此处干些阴损勾当,再加上她身体有问题,难怪性格会那么扭曲古怪。
走出山洞后,入目可见山势奇绝,平地拔起,似剑刃直插云霄,山间云雾迷蒙缠人眼眸,莽莽苍苍满山古木。
秦牧感慨道:“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难怪没人能找到玄阴宗。”
“真不愧‘玄阴’二字,阴气够重的。”白云飞搓了搓胳膊,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碧水潭还远吗?”秦牧一边询问前面的药仆,随手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白云飞。
“就在前面。”药仆像一个会说话的影子。
白云飞看着秦牧清冷如玉的眉眼,伸手接过了他的外衫披在身上,一股淡淡的莲花香将她包裹,瞬间隔绝了山间潮湿阴冷的气息。她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白云飞垂下眼眸,捏紧了她的小包袱和剑。
碧水潭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片深绿色的石潭,镶嵌在两岸山崖间,光线无法透过平静的水面,总让人疑心下一刻会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秦牧随意一撇,发现白云飞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询问道:“怎么了?”
说到底,秦牧是她除了王奶奶之外接触最多的人,他品性好,样貌更好,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快乐。他的出现让白云飞的生活变得不再平淡,白云飞骨子里就是一个甘于冒险的人,秦牧给了她这种想要的感觉。
可是,这是喜欢吗?
白云飞听到秦牧询问,她细微地摇了摇头,“没事。”
怎么会没事,白云飞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虚无缥缈却又挠心抓肺。
秦牧头一回见到白云飞这么心事重重,尤其是还不愿意告诉他,秦牧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但担心很快压过那细微的感觉,他犹豫一瞬,还是选择开口,“到底怎么了?”
白云飞心里叹了一口气,秦牧好像待她是不同的,但也只是好像。他们是朋友,自己又如何能与他说这些呢?
沉默片刻,白云飞整理好心情,抬头望向秦牧如玉的眉眼,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我真的没事,只是突然想起王奶奶了。”
秦牧看着白云飞素白的小脸,下意识觉得她没说真话,他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看着前面的路,秦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不知自己为何这样。难道是习惯了白云飞对他事事坦诚毫无保留吗?好像也不尽然。
两人各怀心事,气氛刚刚还和煦如春风,现在却突然变冷,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两位,到了。”药仆打破了沉默。
他好像什么也察觉不到一样,带着秦牧和白云飞到了地方后,很快便消失不见。
眼前是一座木屋,看样子和白云飞在澧城时的家很像,就是普通百姓的屋舍。
“别想了,我们先休息吧,晚上还有正事要干。”秦牧长舒一口气,率先推门而入。
白云飞轻轻颔首,暗自打起精神迈步走进木屋,她蹙着眉头四下打量一圈,“这屋子不太对。”
这屋子在外面看没有什么特殊的,但进来后便能明显感觉到格局有很大问题,整个前尖后宽、前高后低,给人的感觉就是头重脚轻,活脱脱像个阴宅。
秦牧叹了一口气,“这破地方,给死人住死人都嫌磕碜。”
白云飞也没心思胡思乱想了,她挠了挠头,“这怎么办?”
“那什么圣女,她把我们扔到这儿肯定有她的目的,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喽。”秦牧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白云飞住在这儿感觉瘆得慌,她……有点怕鬼。看着秦牧懒洋洋地随意走向了西厢房,白云飞咬了咬牙,转身走向东厢房,打算凑合着先养养神。
“喂——”
白云飞回头,看见秦牧没骨头一样靠着门框朝她笑。
“我害怕,求白女侠贴身保护。”
白云飞站在原地,脑子好像生锈了似的,愣愣地看着秦牧。
秦牧见状眼底笑意更甚,薄唇轻启道:“白女侠,考虑一下呗!”他受不了刚才那莫名其妙的疏离,既然受不了,又何必强忍着,改变它就好了。
随着秦牧的玩笑话,两人刚才若有若无的隔阂陡然消失。白云飞怔愣片刻,心里的弦悄无声息地松了下来。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喜欢秦牧,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她又何必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就好了。
想到这,白云飞豁然开朗,她朝秦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蹦蹦跳跳地朝西厢房跑来,“别害怕,我来啦!”
白云飞的长相是那种冰冷疏离的美,如聚霜雪,此时整个人含着笑,似冰雪初融,日照金山,看上去又仙又甜。
秦牧看着白云飞朝他扑过来,衷心夸赞道:“你真像个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