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识破
莫知节半跪在景巡身侧，头也不抬地指挥。
“来个人，托起他的上半身。”
叶小咸抢先一步就位，眉头紧锁，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叶甜试探道：“要不阿姊来？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去换一套？等下别感冒了。”
“无妨，还是阿姊去吧，我身子骨强。”
这句话掺的水，比三个人衣服里的加起来还多。
莫知节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叶小咸故作镇定，狠狠瞪回去。
不是差人告诉他，京城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么？怎么还不动身？莫不是要缠着叶甜，所以不肯去？
左右都是不讨喜的男人，叶小咸面色冷峻，还不忘赶叶甜走。
“衣服都湿了，快去换一套。”
叶甜看着景巡，心中担忧，不肯离开，却见莫知节撕开他胸前的衣服，一时羞赧，慌乱转过身去。
“那我……我去去就回。”
刚走两步，一辆马车停在眼前。
衣着富贵的夫妇紧张地朝这边跑来。
看清景巡的脸，管素素跌坐在地，眼泪汹涌而出：
“巡儿？！你……你怎么了！？”
景运丞还算镇定，上前扶起她，安慰：“夫人别担心，这里有莫郎中，巡儿会无事的……”
转而问莫知节：“可需要移步马车处理？或者去医馆？”
莫知节转过身来，不留痕迹地看了看叶小甜，而后答：
”去医馆吧，劳烦景老爷、夫人。”
“景壮、仁意！”
这么一喊，两人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从墙后探出脑袋。
“老爷夫人，我们不是……”
景运丞没功夫听他们废话。
“不说这些，快把景巡抬上马车！带着莫郎中一起去医馆！”
两人这才看到浑身是血的景巡，哆哆嗦嗦地上前，抬着景巡上了马车。
莫知节跟在后面，路过叶小甜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车轮辘辘轮转，没一会便驶离视线。
叶小咸来到叶甜身边，不确定地问：
“他们刚才……叫贾铭什么？”
叶甜自嘲地笑了。一开始只是冷哼，后来越笑越大声。
叶小咸有点慌：“阿姊……你还好吗？我带你回家吧。”
叶甜还是止不住地笑：“我没事，只是笑贾铭……不，是景巡，为了一个谎言，不断遮掩，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
可是相处时真心与否，她自认看得清。
所以每一次似是而非的试探，都是深深的不安。
所以哪怕是用性命，也要换一个不会生气的承诺。
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
叶小咸有些无措，分不清叶甜究竟是在说气话还是真心话。
“阿姊，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先回家。若是你担心贾……景巡的安危，我送你回去后，到医馆看着，一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叶甜摇摇头。
她是真的没那么在意。
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景巡和她有婚约，想一探究竟，又不想被她看破，用假身份很正常。
而且……若是景巡，一切都说得通了。
用贾铭的身份和她表白，一方面可能是小少爷的魅力测试，另一方面，盲猜景巡也想退婚，又怕她是真喜欢，才出言试探。
至于今日，说不定宫掌柜给他下了什么药。
这么一想，所有和景巡相处的负担全都消失了，甚至连一直都没解决的退婚，也有了眉目。
想通之后，叶甜心情大好，思绪回归正事。
折腾这么久，不知道里面进行到哪一步了？算算时间，舞应该跳完了，宫掌柜应该被带走了吧？也不知道柳玉宁她们有没有捉到弓温。
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回去看一眼。
“小咸，你先回家，阿姊还有些事，晚些回去，好吗？”
叶小咸铁青的脸色，带着心中无法言说的心事，一起隐匿在不着光的夜色中。
他低声应：“好。”
-
恍惚间，宋菀又回到小时候生活的茅草屋。
说是茅草屋不太贴切，房顶大部分是空的，只有床上面遮了些破布。
床上的娘面朝上躺着，一个男人正要欺身压娘。
宋菀目眦欲裂，抄起菜刀，径直砍向男人的脑袋。
击中的那刻，眼前的一切化为泡影，身边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宋菀蹲下身抱紧自己，脑子里全是娘。
从前为了赚钱，娘躺在坚硬的木板上，接待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出于保护，总是会被提前支开宋菀。
日复一日，宋菀出落得愈发好看。
娘说：“身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每多一分美貌，便是多一分错和艰险。你要当心，不被人拐了去，也不要像娘一样，走上不能回头的路。
日后长大了，我们家菀菀一定要找个正常人家，过普通日子。”
年少的宋菀不懂娘的心意，只知道自个儿最喜欢的便是跳舞。于是倔强地说，要成为大威最厉害的舞娘。
“到时银子和院落都不会少，还会有很多喜欢我的人，这样不好吗？”
娘摇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年少意气被一股脑激发出来，宋菀日夜不停地练舞，累了就想，日后定会站在皇城，给天子跳舞。让举国上下都知道，宋菀就是大威最好的舞娘。
直到有一日，宋菀刚进家，一个男人去而复返。
击碎了宋菀的梦。
娘为了护她，被男人甩在墙上，满头是血，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自那以后，宋菀见过无数人，再没一个像娘一样疼她。
老板娘看似心疼她，实际不过当她是赚钱的工具。
不然那些达官显贵带着奇巧道具，在床笫间折辱她时，为何不出手制止？
周围的姐妹或许有过真心，可当她出尽风头时，心中难免嫉妒。
所以今夜，自以为完美的复仇计划，不过是几个姐妹在享受她当众出丑，甚至当众被剥去衣物的快乐。
她才是被复仇的对象。
可是……有个人，是不能辜负的。
接触时间虽然不长，可她给足了宋菀尊重和赞赏。
她说，宋菀是老师，她是学生。
她说，宋姑娘跳舞一等一的好看。
她说，不必自贱地称奴家。
她还说，今夜事成，要带宋菀一起庆祝，替她赎身……
她是宋菀生活的残酷现实里，唯一一点亮光。
为了叶小甜，也不能被困住。
意志重燃，消散的觉知逐渐被唤醒。
宫掌柜粗糙的手正在解她身上最后一件内衫。
宋菀屏着呼吸，不露声色地从袖口中摸出一柄匕首。
而后狠狠插进宫掌柜的胸膛。
暗红的血液绽放成一朵绝美的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