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城（一）
江城，一间偏僻的茶馆内冷冷清清，只有大堂的窗边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面前摆着一壶凉了半晌的茶。茶馆的生意不太好，刘三作为店里唯一的伙计，已经在一张靠里的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原本店里还有客人不应如此，可这位黑衣男子隔三岔五就要来一回，一坐就是一下午，从头至尾只要一壶最便宜的茶水。最开始刘三还尝试过搭话，但这位客人十分冷淡几乎不搭理，久而久之刘三也懒得上前伺候。
微微掀起半眯的眼皮，刘三不自觉地打量起这位坐得笔直的客人，据他的观察，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坐在这里，偶尔也会有人前来寻他，像是在做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
虽然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和交易的内容，但刘三深谙知道得越多麻烦越多的真理，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打听也不过问，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就行。
今日好像又有些不同，刘三眼睛都快闭上时，突然听到一道清朗的女声。
“小二，来壶竹叶青。”
刘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嘴比脑子快先道了声：“好嘞。”这才看到有位女子从门口走进来，径直朝着那黑衣男子而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找黑衣男子时点了东西，刘三下意识多看了女子一眼，竟发现她摘下了帷帽。奇了，之前的人无一不挡得严严实实，刘三都快习以为常，没想到突然来了个露脸的。
目光在女子脸上停留了片刻，刘三估计此人至多二十出头，模样清秀举止大方，也不知怎么会同这黑衣男子扯上关系。
虽然心里奇怪，刘三还是手脚麻利地沏好茶送过去，好生招呼道：“姑娘，你要的茶来了。”
“多谢。”女子朝他微微点头，刘三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第一回发现有人的眼睛竟可以如此清亮。
“姑娘慢用，有什么事招呼我便是。”仅一个照面刘三就对这个姑娘生出些好感，离开前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黑衣男子一眼，心道若是等会儿发生什么意外，不知能不能帮到这位姑娘。
等刘三退回到角落的小桌，黑衣男子难得主动开口道：“不必如此招摇。”他常来这个茶馆就是因为此处冷清，小二也不多事，但如今却是朝这边看了好几回。
姜鱼并未立即回话，不紧不慢将之前的那壶凉茶推到一边，再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放到男子面前后，才道：“同成公子喝杯茶而已，怎么算招摇。”
姜鱼的视线落到男子脸上，果不其然看到他皱了皱眉，道：“你查我？”
成昭做这种生意时从来不用真名，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是看看是否可信，毕竟我要的东西关乎人命，成公子不用紧张。”姜鱼毫不在意道，心里却对其了如指掌。
成昭，江城本地人，祖上算得上书香门第，曾祖父还中过举人，可惜家道没落，到他父亲那代连祖上的房产都变卖了干净，开了间镖局日子才好过起来。
只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到底不能长久，一次劫镖后，镖局也彻底开不下去。如今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两口人，成昭十年前为了维持生计才不得已加入七情教。
姜鱼自然不会说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连祖上三代都没放过，此时不顾成昭抵触的反应，淡然道：“东西呢？”
成昭虽然不喜姜鱼的作风，但一码归一码，生意还是要做，依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姜鱼，直言道：“时间太紧，效果只有七成。”
接过匣子打开验货，姜鱼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成昭所言属实，能在五天内将雪莲蚕炼制到这个地步，此人确实天赋极高。
原著里成昭正是种下春来蛊的黑衣人，主角顺着这条线才查到后面的事。查案是主角的事，姜鱼的关注点却在春来蛊上，能炼制此蛊的人天赋定然不低。
于是姜鱼找上成昭，又借着生意之事让他炼制雪莲蚕，现在看来果然没令她失望。跟着主角有汤喝，没想到连跟他们短暂接触过的人都有过人之处。
可惜只有实力还不足以让姜鱼信任，虽然成昭主动说明七成功效并不作伪，但还需进一步观察，抱着这个想法姜鱼正色道：“成公子果然厉害，我这里还有一桩生意，酬劳是十倍，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姜鱼一直在观察成昭的反应，见他听到十倍的酬劳也毫无喜色，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生意？”
“帮我救一个人，她中了毒。”姜鱼手里摆弄着木匣，沉静的面容下藏着一抹忧色。
“什么人？何毒？”成昭似是在斟酌，并未立即答应。
“家妹，至于是什么毒，成公子看了便知。”姜鱼看向成昭，目光像是在发出邀请又像是试探。
片刻后，成昭点了点头，送上的生意不做白不做，这位姜姑娘看起来也不是缺钱之人。
刘三看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难得担心起只打了个照面的人，怕这姑娘识人不清招来危险，想要上前拦住又觉不妥，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
“到了。”姜鱼推开一处偏僻院落的藩篱，向后边隔了半步的成昭解释道：“家妹如今的状况不适合抛头露面，我就暂且租了这处院落。”
成昭点了点头，跟着姜鱼进了左侧的房间，内里的布置却与外表看起来全然不同，桌椅板凳皆换成了上好的楠木，床也换成了雕花的紫檀，帷帐被褥皆是柔软有光泽的布料，甚至梳妆台上还摆着一小箱珠宝首饰，光从半开的一角便可窥见价值不菲。
只是随意瞄了一眼，成昭就对这位姜姑娘的财力有了大致了解，似乎有些不解道：“姜姑娘说自己是商贾之家？”
姜鱼笑着点了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观姑娘财力雄厚，应是做着不小生意，家里该雇佣不少高手，为何还会沦落至此？”成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人倒是敏锐，姜鱼心道，此番布置匆忙她也没太注重细节，只好现编道：“之前送货时遇上山匪，幸好得护卫相救我们姐妹才逃了出来，如今却与他们失散，等着寻来便是，但我妹妹这毒却拖不得。”
努力将话题引回来，姜鱼直接拉开了床帏，露出一张沁着冷汗的小脸，见床上之人面露痛苦，姜鱼连忙拿帕子为其拭去汗液，而后对着成昭焦急道：“成公子可否先替我妹妹看看？”
这位姜姑娘的担忧不似作伪，成昭虽有疑虑却还是上前，左右其他之事同自己无关，他只要治病救人拿钱就好。
成昭将手搭在小妹腕上探看片刻，又查看了对方的眼睑和舌苔，探了探鼻息，心里大致有了判断。
“是霜热毒，中毒之人时冷时热，偶尔还会腹部绞痛伴随呕吐。”
“没错，就是如此症状！”姜鱼大惊，连忙道：“公子可能解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