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发乎心
两人和着月光又行了一段路，马三喜突然一拍头：“哎呀，忘了告诉道长，县城晚上是有宵禁的，我们现在过去连城也进不去。”
神道叶悠然摆摆手道：“无妨，你只管带路。”
……
天地一片寂静，就连虫鸣也听不到。静的有些可怕，有时候一阵夜风拂过，马三喜觉得后背一凉，看向四周。山看不真切，一棵棵树木在阴影里狰狞恐怖，仿佛重重鬼影。
就算双腿酸痛，但马三喜也不敢落下太多。只有走到道长身旁，他才感觉到安心。仿佛道长身周三尺，是另外一个世界。
走着走着，脑袋就放空了，也不再胡思乱想。他丝毫没有察觉脚的酸痛，只觉着气也顺了，路也直了。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抬起头一看正是道长。
视线扫过道长的后背，前方正是县城的入口。那里还有守门的士兵，虽然比较懒散，但也没有睡过去。
还不待他仔细看过去，耳旁突然掠起一阵风，然后脖子一紧，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在空中几阵颠簸，落在一个房屋后面。
刚落地整个人还有些反胃，过了好一会儿舒服些了，这才听到道长的声音。
“你仔细看看这是哪里，然后指一下医馆的路。”
他下意识的向四周看去，左右走了几步，才勉强认出了位置。说了一下医馆大概的位置，突然脖子又是一紧，又是一阵颠簸。
脚刚一沾地，马三喜有点分不清上下左右，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神道叶悠然拂尘在他面门一扫，马三喜便不再反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听到道长发话：“去敲门吧！”
他这才看过去，原来医馆已经到了。透过藤纸糊的窗户，还能看到微弱的烛光。想来医馆的医师，还在药堂里面弄东西。
上了两步台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马三喜这才叩响了医馆的大门。
“福来客栈的马小二，来找朱大医师求药。”他说话很小心，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又怕惊动了宵禁的士兵。
好在没有出现意外的情况，就在他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了板凳挪动的声音。
“来了，大晚上的，还有人来求药？”
里面的人刚念叨完，打开房门，烛光争先恐后的从里面泄了出来。只是一道庞大的身影挡在了中间，便只能从两侧流出。
朱医师是个大腹便便，十分富态的老头。穿着干净整洁，身上带着药材味。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越过马三喜，落在身后那位手拿拂尘的坤道身上。
见两人不似恶人，侧身一步将二人请了进去。
“请坐。”他带着二人在诊桌面前落座。
一个本地小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坤道。深夜前来求药，按照他的江湖经验，肯定又是仇人追杀，受伤匪浅。
便直接开口：“请把左手伸出来。”
还未等神道叶悠然开口，身后站着的马三喜抢过话，道：“朱医师，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拿药的。”
朱医师这才抬起头正视他们，看着她清冷的表情，这才皱眉问道：“拿药？拿什么药？有药方么？”
“自然是有的！”神道叶悠然道。
朱医师看了她一眼，道：“若身有疾，把脉拿药就是。胡乱吃药，小心丢了性命。”
马三喜在一旁早就有些不耐烦了，道：“朱医师，我是马家村的人，这位道长是我请来救全村命的高人。已经将病症看好，只差药材了。”
“马家村！？”朱医师听闻这三个字，突然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马家村不是有时疫已经封了么，怎么你还敢出来？”他指着马三喜，神情有些激动。然后又指着神道叶悠然，道：“瘟疫乃不治之症，马家村病入膏肓。你哪里敢夸下海口，蒙骗无知小儿，还请出去！”
神道叶悠然却不急不慢的说道：“不是瘟疫，是霍乱。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吐利者，此属何病？此名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发热也。
你身为医师，诚然治病救人功德无量，但偏听偏信。没有看过马家村的病人，就一口咬定是瘟疫，和那些刽子手有何区别？”
朱医师一张老脸通红，道：“这可是官府下的通告，怎么不可信？”
“呵！官府？”马三喜气愤道：“官府只会封村，让里面的自生自灭。很多人明明可以救活的……”
“好了！”神道叶悠然道：“朱医师，我刚才所说的症状，你可知道？”
朱医师听到这句话，一时也忘了发火，思忖片刻道：“你所说症状，是和一病吻合。不过此病不叫霍乱，叫触恶。只是这病来得快，和瘟疫类似，并没有药方传下。”
神道叶悠然道：“霍乱也好，触恶也罢。都不是绝症，只是这里的官府都当做瘟疫处理，导致郎中，大夫纷纷避之如蛇蝎，没有仔细去研究。
贫道这里有几味药方，可以拿出来，还请朱医师依此抓药。”
朱医师道：“一个药方都是一个医师尝试了千百次才能得到的，你愿意给我？”
神道叶悠然笑道：“即是药方，自然要流传下来，惠济百姓方能算有用。要是人人敝帚自珍，哪里还有医书医经传世呢？
况且贫道手中的药方，也是前人先辈所留，人人都可看得。”
关于霍乱一病，无论是《伤寒杂病论》，还是《丹溪正法》都有所记载，有应对的药方存世，这都是华夏遗留下来的瑰宝。是人类不靠仙神，自己智慧的结晶。
一瞬间神道叶悠然若有所悟，慈悲生于心，落在行动处。无心慈悲，假慈悲矣。
神道叶悠然的神道之路，乃是慈悲济世之路。
魔道之身毁灭，是叶悠然本体负面情绪，是恶身。
而神道之身，则是本体的慈悲心，是善身。
一善一恶，中间为自我。
所以神道叶悠然只能慈悲济世，必须慈悲济世。
神道叶悠然心中已然明悟了神道之路，接下来该如何走，怎么走就要看自己了！
“劳烦朱医师给贫道纸笔，好将药方写出来。”
朱医师连连点头，从案桌上拿来文房四宝，亲自为她平铺，镇纸，并将一旁的油灯移的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