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路
由于刘兴去世，姜雨嫣一身白袍，在偏殿上等候，左等候不见宣诏，右等不见宣诏，只能打眼瞧瞧这宫殿打发时间。这殿堂正中一张摆着雕金嵌玉的椅子，桌案则是名贵木材制成，面上露处一角可知纹理精美，只是鎏金绮绣的锦缎铺在桌上看不真切。桌案上几堆小山一样的奏章文书，起起伏伏如高低错落的山峰，只是这山一片白花花的，黄澄澄的。椅子两侧各安置一架屏风，有山水古松，清泉流石，更难得的是屏风上，花鸟颜色艳丽，那鸟更是映着五彩，细细一瞧这鸟羽毛原是用五色丝绦蔑着孔雀羽毛绣的，华美非常。看到这儿，不禁又忆起当年那个被孔雀追的到处跑的小男孩儿，嫣然一笑。
“皇上到！”声音响起，姜雨嫣收回思绪，端正仪容。启明坐在椅子上后，姜雨嫣连忙上前叩拜：“罪妾叩见陛下。”
启明淡淡道：“免礼”，”姐姐可不必如此，这事儿也多亏姐姐提前知会，才得以挽回。“，沉声道：”姐姐的夫君去世，朕也深感痛楚。“，姜雨嫣低着头默默听着，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过了一会见没回答，又连喊了几声，姜雨嫣回过神来，略带凄然道：”誉王虽阴谋叛逆，可毕竟是罪妾父亲，若是可以，还望皇上开恩，至少恳请皇上让罪妾见一面。“
启明大概也猜到所为何事，安慰说道：”誉王虽系反叛，可又毕竟是皇室，姐姐探望自无不允。“，就下令命人提前知会。姜雨嫣见启明果断答应也心怀感激，俏脸微红，谢主隆恩后就退下了。
……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一人进来后耳语几句又退出去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百无聊赖，启明敲着书案道：”皇兄，你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
日光熙熙，摇曳树影下，蝶舞鸟啼，四周旁无一人，张德独自坐在摇椅上，一前一后，悠闲自得。或许只有在这时刻，才真正让人安心。微啜香茗，想到自己来这方世界也已十二年了，在这儿自己差不多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可是自己从不愿去想这事。自己不是这儿的人，自己还要回去，还有父母、朋友在等着，尽管也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面貌，但心里一个声音隐隐告诉自己，要是在这产生羁绊，生出留恋，自己可就真回不去了。
躺在椅上仍不紧不慢摇着，心却不平静，之前还能记得自己在那边的事，回那边的强烈期盼，可现如今竟渐渐变淡，可怕的是自己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逐渐忘却自己的本来面貌的恐惧，就像藤蔓滋生交缠着。或许自己渐渐会最终完全融入这，完全忘掉以前的所有事，可那时自己会是怎样的人？会是一个崭新的人？自己还算是自己吗？还是自己渐渐被另一个人给替代了？
“大人该用饭了。”仆人突然一声把张德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出来，恍惚之下，抚了抚自己的头，之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做这个动作，只觉得这个动作与那边的自己有关，就刻意保留了这个以便时刻提醒自己还有个地方等着自己。可现如今也渐渐不这么做了，有时想得起，有时就忘了。
饭后，书房中随意翻看，看到书桌上那异于此方世界的各种文字、数理符号，又不免忧虑到现今虽邀圣宠，可皇宫里权力倾轧不断，赵总管围剿异己，待在此地性命堪忧，可其他地方起义不断，也非安身之地。想来想去，左右为难。昏昏沉沉间趴在桌上小憩。
“喂！该醒醒了！”一声传来，张德一惊，眼前一片暗淡，只有中间散发出璀璨光芒。向那走去，一低头发现脚下一片黑暗、空空洞洞。
“看着前方，别回头！”这声音催促道，张德闻言，虽心存疑惑，可别无他法，一步一顿迟疑着走过来，眼前站个一个人，因为光芒刺眼让人看不清面貌。
“你不是没出路吗？往南去吧！往南去，有你要的答案！”
“老爷，老爷”，只觉得这方黑暗世界摇摇晃晃，光彩黯淡，一声惊呼，张德醒来一瞧，还在书房。旁边侍从回道：“圣上宣老爷进宫。”
匆匆换上朝服，就来到宫中，上座启明和颜悦色道：“这几年多亏张学士常常为我解惑释疑，可学士一心归隐，从此分离不知几时才能再见，朕心中倒有几分不舍。”
“多谢陛下器重，微臣本就一芥山野愚顽之人，幸得陛下赏识，才疏学浅恐不能再为陛下尽力。”
沉默一会道：“也罢，既然归隐之志已决，张学士可想好何处生活？”
“微臣先暂去拜访亲戚，后南方一游。”
姜启明眼睛微眯，说道：“既如此，江林一带风景秀丽。拟旨赐张德于江林田宅一处，京中房宅着人好生看护。”
“微臣谢主隆恩”张德深深叩叩拜下去。
……
“喂！里边的有人来看你了！”，牢中一中年人听见叫自己，往牢门口一看，只见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面色悲苦的看着自己。
“雨嫣，你来了。“中年人缓缓道：”父亲对不住你，……”，”以后你都要生活在这叛党的骂名之下，这……“
”父亲别再说了！“，”不管怎样，你仍是我父亲“，说完又抽抽搭搭的哽咽着说不出话。
看着女儿眼圈通红，誉王叹道：”以前你母亲想让你进宫，我百般不允，怕你受罪，到头来还是到了这地步“，”唉！这也是上天注定吧！“
姜雨嫣闻言更是泣不成声，只听对面幽幽道：”我这做父亲，一生未尽半点职责，或许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越往后越听不真切，姜雨嫣只当是后悔惭愧之类的话。
父女两又谈了好一会，方才不舍离别。往日风光无限，现为阶下囚的誉王念着种种过往，又想到母亲的温柔，遭受的冷遇，临死前冰冷的眼神，越发痛楚，沙哑道：”母亲，儿臣让你失望了！“，回头一看背后，像是看见了那个从小不受待见，一路磕磕绊绊的自己，以及姜雨嫣悲恸的样子，一狠心，大笑道：”来生愿为牛马，誓不入帝王家！“，牢房风声更紧了，吹的灯烛也更黯淡了……
天色微暗，启明在大殿上闷闷走着。从人禀告姜雨嫣觐见，启明一阵纳罕，摸不透这时候还有何要事。宣她进殿，只见面前娇小女子，眼睛通红、面色苍白，发丝几分凛乱。启明静静等候着，不忍开口打扰她。
”陛下，罪妾父亲昨日狱中去世，罪妾恳求陛下让我父亲仍以王侯之礼安葬“，”还请陛下答应罪妾这一僭越要求！“说毕深深叩头不起。
”这……“启明略带迟疑，这反叛头目若是仍按官爵入殓，自己倒不在乎这些，只是大臣、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罢了，这事朕应允你。“心里叹道等会有的挨母后训了。又看到面前之人，一副摇摇晃晃、站立不起的模样，启明上前扶住，姜雨嫣连日忧愁多度、饮食不思，身体不能支撑，多亏启明搀扶，才不至于倒下。姜雨嫣虽知不合礼数，想要勉强起身，却又倒在启明怀中，苍白的脸上微露血色，不知是不是调整过来了，而启明这时也发觉过来，讪讪笑了笑，连让侍女扶下去请太医调治。
这事向太后一讲，太后念姜雨嫣母亲跟自己相好，心内早就同意半分，只是对誉王挑唆刘兴一事心存芥蒂，经不住启明劝告就同意了，至于大臣那边就交给了赵总管，当然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也就该考虑换个人到台前了。
……
孙无华这几日整天闷闷的在那树下静坐。一会后，一个仆人前来拾掇花草，孙无华吓了一跳，站起身，赶忙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