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4)
神经内科在住院部的十七楼，从窗子往下看，顺江路沿着锦江从北往南延绵去 对面的望江公园，尽收眼底。
望江公园里一丛丛的树木和竹林，将望江公园绣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休闲所在。大致的恩赐和人工雕琢相结合，使都市里的人们在公园亭里享受人生的乐趣。
我去过万江公园无数八回，回回都令人流连忘返……
心潮一澎湃起来，便使人觉得活着还是真的有意思的。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不该死的怎么也死不下去。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生死簿上没有你，你就放心大胆的继续乐呵着吧！
一个月拿着社保的钱过日子，人是相当心安理得的。而且，国家从不拖欠养老金，人老了把自己照顾好就是为儿女为社会做贡献了的。
胡思乱想觉得，几十年前对社会付出了三十三年劳动，到老来得到一点回报，难道不理所当然吗？
心儿的平静，使他豁然开朗，他一连平静了二十三天。
在这二十三天里头，他都是按照他拟定的计划行事。自然，他的这病在他用平静的心态去接受治疗，就好的快。特别是在他决定再去做五天的针灸之后，要治疗就须治疗好为原则，不再给自己留下隐患。
而且，他觉得，那两千元的门槛费不能白交，一切须自己去年的去面对，去想开，去看淡，去走整个自己需要走的过程。
每天午后，胡思乱想都自己拄着拐棍，一点儿一点儿的脚着地慢慢往前移步。
他挪到神经科的出门口，向护士要一张通行证，护士每次必问他是几床啥名，他便老实回答，26床某某。
到了楼下住院部出门口，护士必须索要通行证，登记、卡号，床位号，他也是老实出示卡号，回答多少楼多少号，待一切妥当，方才出得门来。
他自己也是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地走回中医康复科。这一来一去，都是一副老者病人的派头。门口值班的护士可能对他有了印象，尤其是他杵着拐杖的那种状态，她都会说一句：老爷子杵着拐杖引人注目。
注什么目？胡思乱想心里头不大解，只有护士小姐姐心里清楚。
从来没有住过院的胡思乱想，这次一住就是二十三天！天天输液，吃药，吃食堂伙食，听医生摆布，医生摆布好自己的病，这就得感谢医生！
他可以笑了。最后一次针灸回到病房，我对着镜子，试着笑了笑，今天笑的幅度又比昨天要好得多，两边嘴角比较对称了，一点儿都不感到别扭，比较自然，而且，他的左眼角能笑得起皱纹来，同右边差不到哪里去了。可以说，是有天大的进展了。
胡思乱想不由自己不去高兴。
原定的今天下午出院，周周五下午必须出院。他赶紧收拾好东西，去护士站拿了出院证，就去楼下办出院手续。
这次住院，一共花去了一万四千多块钱，个人出了两千多一点儿，其余的全由社保报销。
他很想向莉莉倾诉一番，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她对他生病是个什么想法，有想法，并不奇怪。
她不大可能看到，他像前两年那样：生动活泼。他在她面前是生动活泼的。
买菜做饭，搞卫生，每天将一日三餐弄得有声有色，伺候她是理所应当的。谁叫人家小你二十五岁。
一个小你二十五岁的女人，身子拿给你享受，没有人不眼羡他的。
都说嫩粉粉的，说她的那种嫩，是针对他的老迈而言，人家正是图你的这个精心照顾。
众人也眼羡她，说人家老头子对你多好啊！啧啧，人家享受不到。
前两年，由于他生动活泼，人不显老不说，做什么事，比如：搬水泥板，抬泥土，砌地砖，搞洗衣台等等。 他想做啥就做啥，人并不感到劳累，包括做爱。
莉莉也夸他老当益壮，说明他腰板儿还硬朗，莉莉自然是喜欢的。
这次一生病，平生第一次住院，就让莉莉给遇上了。她看在眼里，她清楚，她这个老头子，可能从此每况愈下了。
莉莉还能同他厮守下去吗？胡思乱想一个人在病房里左思右想，越想越沮丧。他觉得自己的前景不大妙啊！人一灰心，就不想跟莉莉聊微信了，他认为没有多大意思了。
莉莉打电话询问他病情，他就回她说，不断地好转。他不想主动同她联系，有什么说的嘛。她并不清楚他的心思，还一直安慰他，好好治病，将自己照顾好。
如果她不想和他再过下去，她会逐渐淡化她同他的关系和感情。她就不会再主动热切地关心他，她就不会再同他保持热烈的关系，慢慢的慢慢的冷漠下来。
胡思乱想不知是出于自卑或者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的确有些灰心，在莉莉的身上，他感到没有安全感了。
从此以后，能不能将莉莉当成是他的一个亲人，或者说是最亲的人之一，不将她当做自己的老婆，当成老婆便有许多向往，这样子，便省事多了，这样子他自己的心儿也可以趋于平静。
亲人嘛，就是像妹妹一样，在她身上，再也不会去欣赏她的身姿和女人味儿，平平淡淡，一个妹妹，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曾经经历过美好日子的女友，而不再是伴侣，可不可以？
莉莉也说了好几次，她再也不向往和需要同我行鱼水之欢。她说，我们就是亲人，我把你当成最亲的人，怎样？
他还能说什么？人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这些想法是恰如其分的。灰心的结果，就是淡化自己的心，淡化同莉莉的感情。
午觉醒来，胡思乱想顿时感到病房里冷冷清清，前两天有两个病友还真好，白天看他们进进出出，陪护的人忙这忙那，晚上听他们打鼾，他还不感到怎么冷清。
可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院，剩下他一个人，一连三天，胡思乱想感到冷清了。
人一冷静就感到空虚，人一空虚就感到寂寞难耐。在这难耐的当儿，胡思乱想心里头想的第一个人便是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