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骇人听闻
“这……他们,他们现在都不在店里,孩子们长大了,就自己出去找营生了!”掌柜的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但他不能说实话。
“哦?去哪了?他们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孤儿?现在在何处以何谋生?”
“这……这这这……应该有记录的,对,一定放乱了,我去找找……”掌柜的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拦住他!把他绑起来!”夏临见他这么心虚,生怕他一个想不开抹了脖子。
“大人!饶命啊!”掌柜的挣扎着想要磕头。
“别怕,你说在哪,我让人去找。”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夏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我……我我我……我不记得了,许是丢了,许是在东家那里……”掌柜的心里苦,但他说不出。
因为说出来,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他就是个跑腿的啊,他怎么这么命苦!
这些当官的也真是的,那么多人做坏事,怎么就只盯着他们这些小人物不放。
有种去抓那些大老鼠啊!
他们这些小人物,没有人脉,想要出头,就只能通过这些不光彩的手段……
这是他们的错吗?
绝大多数财富都被极少数的贵族掌握,其他人就只能苦哈哈过一辈子……
为什么!
他不甘心!
他只是想要出人头地,想让后代过上好日子,他有什么错!
……
夏临一直观察着书肆掌柜,见他从最开始的挣扎不敢甘,到后来的认命,一脸死气。
看得夏临后背都湿透了!
好可怕,自己是不是查出了什么不该查出来的惊天大秘密?
京城大书肆的掌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能被吓成这样,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大人,发现了一个地窖。”
夏临思绪回笼,小跑着跟过去看。
果然,地窖里有四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其中三个是男扮女装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小女孩。
数量,年龄,都是账簿里最近登记的对得上……
事到如今,夏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一边让人去请书肆的东家。
一边让人去请齐王。
又把书肆里现有的伙计小厮都叫过来,让手下一个个细细分开盘问。
夏临自己则是带着四个小孩去了书肆里临时整理出来的小仓库。
他们四个胆子很小,像是被关得久了,一从地窖放出来,就急着要往房间里躲。
像是四只胆小的猫咪,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迫切需要隐藏起来自我保护。
夏临耐着性子带了两个手下,去房间里问话。
没想到,他们三个男的一出现。
房间里的四个孩子就开始脱衣服。
夏临惊得赶紧闪身出了房间。
大叫着“你们要做什么!”
他这样,把四个孩子也搞不会了。
他们还没学过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夏临无奈,只能支起小桌,坐在门口,让房里的四个人依次过来回话。
从四个孩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才还原的事情的真相。
负责记录的官员边动笔,边在心中暗骂。
这到底是谁啊,简直禽兽不如!
夏临也是有点惊讶,他当了这么多年京兆尹,不是没遇到过变态的达官贵人。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
那些个坏人跟今天这个比起来,简直是毛毛雨。
四个小孩被关在地窖里,每日会有人过来一对一调教。
若是想要吃东西,就需要先脱衣服。
负责调教的人,对他们脱衣服时候的表情,动作还有说话的声音,都有要求。
男孩被人用特殊的手法包裹好特殊部位,只有如厕时候才能通过特殊手法解开。
……
谁听了不得骂一句死变态!
这些小孩大都说不出来自己家具体在哪个州郡,只能说得出村名县名。
应该都是些没出过远门的村里小孩。
不过这些信息也够了,慢慢找找,一定找得出什么线索。
夏临这边忙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手下来报,齐王快到了。
“这么快?”
听手下说走到半路就遇到了齐王的马车,夏临也没有怀疑。
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孩子们,他理了理衣袍,就要出门相迎。
那回来传信的手下从袖中掏出来一根发簪,交给夏临。
“大人,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小唐,他托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夏临看到熟悉的发簪,忙双手接过,让跟着的人都先去门口迎齐王,自己稍后就到。
待人都走了,才找到一个角落,小心扭开发簪上的机关,然后打开火折子,快速看了,一把火烧为灰烬。
这是他特意留给妻子的发簪,整个京城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知道用法,通过特殊的手法可以打开,里面是空心的,特殊情况下传信用的。
做他这个工作,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人,他就像杂役班走钢丝的猴,生怕哪天掉下来,连累了老婆孩子。
曾经有一个宫里的能工巧匠,年老后被放出宫,被京中的高门大户看中,要他去府里帮忙做活计。
老工匠岁数大了,就想回老家享天伦之乐。
那家高门大户也是个不讲理的,见好言相商对方不同意,便伪造了卖身契,让京兆尹出面拿人。
夏临带着人很快就找到了老工匠逃跑的蛛丝马迹。
顺着痕迹追到了悬崖边上。
夏临让手下回去多叫点人,自己就在悬崖边跟老工匠对峙。
那老工匠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见此刻面前就剩夏临一人,略一思索,便从怀里取出一根发簪,跟夏临做了交易。
从那之后,夏临夫人的妆奁里多了一根夫君从小摊上买来的不起眼的发簪。
京兆尹的案子里,也多了一桩家奴私逃后跳崖身亡的记录。
老工匠连夜寄信回家,儿子带着全家当天就离开了世代居住的村落。
……
夏临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果断。
救人如救己,想不到这福报来得这么及时。
他收好恢复原样的发簪,让两个还在傻傻看门的手下收好刚才登记好的四个孩子的口供。
然后小跑着去迎接齐王,态度是说不出的热情。
就差一点,差一点自己就要当着齐王的面犯蠢了!
幸好话本子上记录了齐王和婉如姑娘的两三事。
也幸好夫人读了那个话本子。
幸好小舅子最近在京兆尹跟着跑腿儿,又刚好今日休沐。
……
齐王面上佯装淡定。
自打书肆出事的消息传到京兆尹府狱,夏临一离开,不用他提点,管家主动托人传话,整个齐王府已经开始大扫除了,不该出现的东西一律都要清理干净,下人们嘴巴必须闭紧了,有些刚来的下人,管家觉得不放心的,也在第一时间赶去庄子了。
梁铮也在第一时间承诺会把事情办妥。
他是确认两边都搞定了,才慢吞吞坐上马车赶来的。
夏临本来不知道这些,在看了自家夫人写得纸条后,略微一想,也就猜到了大概。
果然,齐王手里的茶水还没送到嘴边,另一波去请书肆东家的人马也匆忙回来报信。
那东家,上吊了……
死之前还留下了认罪书,直言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把其他人摘了个干干净净。
遗言是这么说的没错,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好几箱话本子流出去,京城里不能说每家一本,起码该有的都有了。
话本子里,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齐王府三不五时的抬出去黑布包裹着的儿童。
哪怕没有人亲眼看到,只要有这个风声,
夏临也知道见好就收,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明日便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陛下圣明,定然能明察秋毫。
夏临这么想着,晚上睡在齐王府的床上也是格外踏实。
哪怕这里有很多冤魂,自己也是那个为大家伸冤的大功臣,所以他很心安。
……
而心下难安的齐王,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大半夜天的还没亮,就被传召进宫了。
……
梁府后院听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有一会儿了。
梁相知道要闹,在前院也坐不住,索性直接去了大姨娘的院子。
……
“相爷,求您救救我爹,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相爷!”
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姨娘,梁相无奈叹了口气。
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早在书肆门口乱起来的第一时间,不等齐王来催,他已经派了翰儿去办。
这会儿估计已经有结果了……
毕竟是陪了自己多年的女子,说没有一丝愧疚是假的。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狠话。
既然得了这么多年好处,也总该想到东窗事发之日是个什么下场。
大姨娘见梁相这副模样,心中惊惧万分,哭得更加伤心。
不等她再开口,就见梁翰快步进屋。
见此情形,也只是抿了抿唇,只上前给梁相恭敬行了一礼。
“父亲,办妥了。”
“好孩子!”梁相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又看向地上之人。
“你既想跪,就继续跪着吧……”
“翰儿,好好陪陪你娘。”说完这话,竟是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倒也不是真的不想留下来安慰安慰大姨娘,实在是那个话本子信息量太大。
里面很多描写,让人看了之后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大姨娘的手指好像确实时常涂一些香膏……
他们很多时候也是真的不爱在床上……
甚至那些称呼、细节、包括爱穿的赤色鸳鸯肚兜,也都是真的!
好可怕,一定是身边人,熟人才能写得这么详细!
梁相恨不得全部销毁,又忍不住想要赶紧回书房细细品读。
毕竟写得全是与梁家相关的人和事,一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要亲手把这个内贼揪出来!
……
“是,父亲。”梁翰在他身后又是恭敬的一礼,一直到梁相的身影完全消失,方才起身。
从此刻起,他能依靠的便只有父亲一人。
“翰儿,你方才去哪了,府里到处都找不到你。”大姨娘抬手握着儿子的袖摆,轻声开口。
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害怕自己声音太大会把这根稻草也一并吹走。
这是她的儿子!她还有儿子!
梁铮的名声已经臭了,又牵扯上一堆麻烦事!
翰儿是梁家最年长最有出息的庶子!
梁相纵使再心狠,也是看中翰儿的!
梁翰温柔的扶起自家娘亲,“大姨娘,我一直在府中。只是祖父家,怕是以后都指望不上了。您在后宅也要谨言慎行,别被人抓了把柄,能避让的就多多避让。接下来我会多去母亲那边请安尽孝,怕是没那么多时间过来看您了。”
大姨娘怔愣当场。
因为梁夫人看不起庶出的缘故。
梁府后宅的这些庶子庶女们,都是由各自生母亲自抚养。
翰儿往常都是叫自己“娘”,今日怎么改了称呼……
她想到那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理智上清楚是一回事,心里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自己这么多年来,就是靠得体贴梁相,愿意做小伏低,在各方面投其所好,拼尽全力满足他,所以才能盛宠不衰。
自己娘家爹娘,也是靠着愿意主动为梁相分忧,才能把书肆开得越来越大,在京城之中跻身几大书肆的行列。一些梁相不愿意亲自动手的脏活,比如帮齐王收集年幼的男童女童,或许还有很多连她这个女儿也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娘家沦为弃子,她不敢想结果会有多惨烈。
没了娘家当靠山,以后在这吃人的后宅里,又该如何自保?
“翰儿,那是你祖父。”
“我以后便没有祖父了。大姨娘,您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我母子二人最好……”梁翰扶着她坐在圆凳上,蹲下来平视着她,似是要确认什么:“别忘了,您还有儿子。”
大姨娘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透过这双眼睛,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梁相。
下意识的听话点头。
梁翰松了口气,从怀中掏了会儿,递过去一小摞银票。
“您省着点花,有事就找人给我身边的小厮传话。”说完这些,他也不再逗留,朝着梁相离开的方向,慢慢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