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和
很快,管家带来了今天第一个好消息。
铮儿醒了!
梁家嫡子名为梁铮。
只是现在再听起来,这个名字属实有些名不副实。
梁相听到这句话,就准备推门而出。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接连呢喃了两句。
不装病了,他要去看看自己唯一的嫡子!
然而,下一刻,管家的第二句话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
“你说什么,没有知觉?”
“府医的意思是,这有可能是暂时性的,可以再观察一下。”
梁相收回了要开门的手,落寞的回到书桌旁坐下。
铮儿接回来这么久,府医已经把过脉,也查不出来哪里受了伤。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被下了强效迷药,所以睡得久了些。
哪曾想,人醒后,再施针检查,就发现有些部位失去知觉。
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如果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其他方面再优秀,也都无法弥补。
毕竟,家族想要一代代传承下去,血脉是最重要的。
梁铮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醒来后,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想得就是封锁消息。
现在是特殊时期,多少双眼睛盯着丞相府。
一旦贸然请了太医,说不得消息就得泄露出去。
想到自家那么多的庶子,个个在父亲面前争先恐后的表现。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恐慌。
对,就是恐慌。
他不够拔尖,跟妻子不合,流连花丛……这些放在往常都是小问题。
父亲从来没有斥责过,可见是真的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毕竟他是梁家唯一的嫡子!
他的亲姐姐,是淑妃!
他是齐王的小舅子!
是宣平帝名义上的小舅子……
父亲主外,母亲主内,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成长。
如果他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变成太监了呢?
那么多庶出的弟弟,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他看了看身边守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没了自己傍身,还能震得住那些小妾吗?
他顺风顺水的长大,就算自己没亲身经历过。
也多少见过那些内宅里争宠的肮脏手段。
母亲虽然保养得尚可,但如何比得过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
更何况,单是现在,父亲后宅就有八个姨娘……
能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混这么多年,还都生了子嗣,不用想就知道,怕是没一个简单的……
姐姐虽侧封为妃,终究不是正宫。
而齐王……
眼下再多的风光,也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
齐王若是知道自己失去了梁府继承人的身份,还会一如既往的尊重照顾自己吗?
他心知肚明,这些贵人,一个比一个务实。
常年玩鹰的人,却被鹰啄了眼。
说得就是他梁铮。
好在消息没有传出去,知道的只有府中几个人而已。
府医不也说了吗,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暂时的。
对,他还有儿子!
当年为了笼络西疆驻军,家中安排让他迎娶龚将军嫡女。
在先帝即位之前,龚家就世代守护西疆。
龚家历代男丁,也都在西疆边城任职,无诏不得返京。
梁铮也就在成亲那天,见过自家岳父一次。
盲婚盲嫁的弊端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也就在成亲后那一小段时间甜蜜过。
很快,就摩擦频频。
龚氏不像京中的其他女子一样,柔柔弱弱,喜欢赏花作诗。
她是跟着父兄在边城长大的孩子。
最喜欢的就是骑马围猎,投壶蹴鞠。
女训女戒这些她也并非不懂,但跟那些贵女贵妇们在一起,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爱绣花、不爱勾心斗角。
作诗也做不出那些柔柔弱弱别有风情的句子,很像个假小子。
刚开始的时候,梁铮觉得新奇,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渐渐地,时间长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子。
比如他在外面遇到了烦心事,其他女子都会过来贴心的宽慰他。
偏那龚氏,像个谋士一样在旁边帮他把事情细细分析一遍,然后毫不留情的数落自己,半分情面都不给。
见他不答话,也没一点眼力劲儿,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寝的时候夫妻俩凑一块儿说些私房话,最后都会变成他单方面被说教。
这哪里是娶了个妻子?
这分明是娶了个夫子!
偏他气不过,还没法找人说。
府里就没一个懂他的人。
后宅之事,不方便跟父亲讲。
母亲呢,又天天夸龚氏,说她这里好,那里好,哪哪儿都好。
梁铮自然而然的在外面有了人。
这种事他都不用开口,只要晚上出去喝酒,有时候甚至是白天。
手下总有人安排女子侍候。
一来二去,他还真遇到了一个妙人。
后来又有了很多很多其他的女子。
最初龚氏还没发觉。
后来可能是自己太肆无忌惮,露出马脚。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也可能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了。
龚氏没哭没闹,只是再也不主动找自己。
除了被动见面,两人之间的感情急转直下。
再然后,在母亲的安排下,他的嫡子出生了。
龚氏怀孕后,他提出想要纳人进府。
没想到这疯女人直接拎着把剑守在院门口。
让他试试看。
梁铮只觉得自己身为男子的尊严被狠狠踩在地上。
既顾着她的身子,不敢真的让人对她动手。
又实在气不过,毕竟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最后两人大吵一架。
龚氏的整个孕期,他基本上都没去瞧过。
最初是等着这女人主动道歉。
后来身边的女人多了,压根就慢慢忘了这件事。
等到生产那日,才被母亲派人叫回府中。
龚氏在产房苦熬一天一夜,给他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整个梁府都是喜气洋洋。
龚氏得了好些赏赐。
宫里淑妃的,还有自家父亲母亲。
连父亲那些姨娘们,也都纷纷送来贺礼。
梁铮当时见到两个儿子,也是想要做个好父亲的。
奈何他主动去探望月子中的龚氏,却只换来她的冷脸。
明明自己已经低声下气主动去给她台阶下了,这女人竟然还敢如此!
怕不是仗着自己生了俩儿子,就以为可以在这府中高人一等了?
从小被捧着长大的梁公子,可从来都不懂什么叫做哄女人。
向来都是女人哄他!
龚氏既然不愿意,多得是其他女人上赶着呢!
他梁公子向来不缺女人。
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
不在府中的时候各种逍遥自在。
在府中的时候,哪怕被母亲逼着来龚氏院里,他也宿在书房。
两人压根就不需要见面。
孩子一天天长大,也不用他亲自照料。
大户人家,不都是这样,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哪里不对。
偶尔想起来了,也会叫小厮抱了孩子给他看看。
多的就没有了。
那时他总想着,毕竟孩子还小。
后来,他也不是没再动过纳人进府的心思。
遇上龚家应诏进京,他那个小舅子,也就是龚氏的哥哥,还特意来了趟梁府。
天知道这不安分的龚氏给娘家告了什么状。
那小舅子私下可是半点好脸色都没给自己,好一顿敲打输出。
无奈自家都是文官,父亲的态度在那里摆着。
他面上还得装作一团和气,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跟父亲告状。
好不容易送走了小舅子。
他又一次主动进了龚氏房中,想要敲打她几句。
自己还没说两句,她倒先在那里埋怨上了。
非说是自己在外风流,害得小舅子担心。
半分不关心自己有没有被人冷嘲热讽。
梁铮直接连吵都懒得吵了,主要是吵也不一定吵得过。
……
眨眼间,孩子到了能进学堂的年纪。
梁铮开始更频繁的关心孩子们的学业。
孩子们渐渐懂事……
一家四口总有些场合需要一起露面。
梁铮有一次,趁着酒劲儿,送娘仨回府后,顺势进了龚氏的房中。
不顾她的反抗,就要跟她和好。
龚氏当然拗不过他。
一来二去的,两人别别扭扭的缓和了关系。
很快,就有了二胎,是个女儿。
……
两人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是有一次,他带着儿子们出门。
有事耽误了一下,顺道在外面吃了个饭。
吃饭的时候,有人暗示要叫点姑娘,他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
回来后,不知道龚氏怎么就知道了,非说他要带坏两个儿子。
指着他的鼻子骂。
梁铮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他下次注意不就得了吗!
这龚氏年纪渐长,倒是越来越像个泼妇了。
……
自此,他再也没有主动求着龚氏和好。
这女人,就是自己这些年对她太好了。
合该让她冷静冷静,好好反省一下。
这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听母亲说,龚氏也就遣人来问了问情况……
听母亲又要啰嗦,梁铮赶紧打断,问了今日府中的事。
听到两个庶弟出面接待众人。
当即了然,父亲已经醒了。
很快,梁铮使人去请了管家,表达了对父亲身体的关心。
顺便问了问事情的进展。
……
员外郎和老鸨醒来以后,也是意料之中的一问三不知。
这就算了,那员外郎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癫感。
大概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不妙的猜想,现在已经是下午,而自己还没有去上朝。
中间发生了什么?
员外郎努力回忆着……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还记得自己跟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在一起。
他环顾四周,没错,就是这个女人了。
老鸨这时候也幽幽转醒,两人对视一眼,确定了眼神,是刚才一起运动过的人。
老鸨想得比员外郎还多。
她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员外郎滚在一起。
但她认得此刻房中负责看守的那个暗卫,确切的说,是认得那个暗卫的眼睛。
她做这一行的,最重要的职业技能就是认人。
不能说是过目不忘,最起码那些明知道重要的人,她见一次就能有点印象。
这个暗卫,分明就是梁公子身边的。
梁公子逛青楼的时候,有一次她无意中见到过。
而最近梁公子刚从自己这儿带走了蝶衣姑娘。
难道是蝶衣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老鸨很是不解,毕竟她可是齐王的人。
按理说梁家跟齐王不是一伙的吗?
自己也算半个梁家的手下?
何至于被绑着关在房里,还把嘴中塞了布不让人说话?
对面这个老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鸨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刻,自己在卧房中睡觉。
哪曾想一觉醒来就被人绑走了?
中间应该还跟这老男人发生了点什么……
怪,实在是怪……
看来真的是蝶衣那边出了问题!
一个青楼女子,这些贵人厌了倦了,哪怕是打杀了,都是动动手指的事。
所以一定不是小事。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惹了梁家,或许齐王也知道了。
他们是怀疑自己?
可自己明明在房间睡觉啊!
不等老鸨继续推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一下子洒满整个房间。
梁铮冷着脸走进来。
坐在二人身边。
示意暗卫取掉员外郎嘴里的破布。
简单问了几句,发现这人真的不知情。
员外郎的事,虽然拖拉,好在人已经在梁府了,接下类就是想办法让他自己回家。
想着这些,梁铮摆摆手,暗卫快速塞回破布,开始换下一个。
老鸨看梁公子这架势,在能讲话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哭喊冤枉。
可惜青楼的房间已经查过,所有的痕迹都可以表明,老鸨是主动离开的。
况且,若不是主动,怎么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离开青楼?
必得是对青楼的布局特别熟悉,还得有门房钥匙。
而且,只有老鸨这样的身份,才能让青楼众人帮她掩盖行踪,不是吗?
老鸨此刻恨不得自己有八张嘴,她有说不完的委屈。
对所有问题却都是一问三不知。
最后喜提行刑套装,被拖了下去。
梁府就有专门的刑房,只是不方便让员外郎见到。
梁铮走到员外郎身边,刚想说找人送他回去,也不追究他在此事中的责任。
顺便提点他几句,让他不要乱说。
没想到破布一取掉,员外郎就开始吵吵嚷嚷要带老鸨一起离开。
说那是他的女人,他要对自己的女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