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连环计
梁相见到去而复返的侍卫，眼皮突突跳个不停，扶着椅子的手紧了紧。
也没有避讳，“有话直说。”
“是！”侍卫不敢耽误，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说了，众人越听脸色越难看。
……
两刻钟前，管家带着侍卫匆匆往梁公子在外购置的宅子。
却发现院里的下人都被迷晕倒在地上。
管家当即让人踹门，里面只有梁公子一人，也中了迷药。
只有梁公子的红颜知己不知所踪。
管家一边派人去找，一边请人施救。
没一会儿，派出去的侍卫打听到，有人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这条街跑出去。
现在是清晨，出现在这条内城街道上的，大部分是卖早餐的小贩、上朝的官员、和外出采买的下人，能藏人的地方并不多。
当然还有一类，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就是常年混迹街头的乞丐。
侍卫们顺着女子逃跑的方向往前追，走到岔路口就兵分两路。
终于，分到皇宫那条路的两个侍卫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路的人怎么越来越多。
其中一个机灵点的侍卫拉着旁边看热闹的商贩，“大娘，你们这是要去哪？”
“哎呀，你别拉我，前面有人撒钱了。”
俩侍卫对视一眼，决定去看看什么情况。
越往前走，人越多。
终于挤到前面，便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站在登闻鼓前，赫然就是自家公子这几日痴迷的红颜知己。
登闻鼓前是众大人上朝的必经之地。
常年有宫里的御林卫把守。
且围观百姓众多。
两人不敢贸然上前，只得一人留在这里，一人回去传话。
只见那女子不停地从包袱里掏出大把的铜板、金瓜子、银甸子，往人群里扔。
“各位叔叔婶婶，各位大哥大姐，我是已故管琥管将军的独女，我叫管莹莹。我被丞相梁家的嫡出公子下毒囚禁，每日用药物控制，自知已时日无多，作为烈士后人，不甘受辱，请各位替我做个见证。”
说完一句，又往下扔银子。
御林卫第一时间赶过来，因为听了她的话，态度也不敢太粗鲁。
毕竟管琥将军名气太大，又是为国捐躯，下葬时墓碑都是先帝亲笔题字。
只得例行公事般正声道：“下首何人？有何冤屈？敲登闻鼓，首先要挨三十大板，你可知道？”
女子朗声把事情说了，并且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取出先帝赠与管将军的玉佩和可以证明管莹莹身份的文牒，用布袋小心包起来。
大喝一声：“我准备好了！”然后把布袋小心翼翼的咬在嘴里。
御林军只得一边等上面人回话，一边去取了荆条，让女子趴在地上。
整件事发生得太快，梁府的侍卫急得冷汗直冒，混在人群中打探消息。
这才知道，自家公子这红颜知己，一路走一路撒钱，跑得飞快，这些百姓都是被她用银子引来的！
侍卫吓得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御林军抓走问话。
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自家老爷快点想想办法。
……
人群里的百姓议论纷纷。
“原来这梁公子，竟是通过毒药控制蝶衣姑娘。”
“什么蝶衣姑娘，这明明是管将军家的千金。”
“我听说，这管家千金是被梁家卖给青楼，改名蝶衣，后来又赎身出来的。”
“那青楼肯定跟梁家有勾结，他们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怕人知道管家姑娘的真实身份？”
“哎，你别乱说，小心梁家。”
女子见迟迟没有行刑，还站起身来，像拍卖行展示拍品一样，把包起来的文牒和玉佩举在手中，让前排的吃瓜群众都能看得清楚。
这时，也有梁家军的旧部，得了消息陆陆续续赶来，纷纷在下面起哄要讨公道。
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真的。
女子的年纪与管家千金相符。
这还能有假？
哪个女子会冒充身份来挨板子？
御林军队长匆匆赶来。
从那女子出现，到现在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他第一时间派人去御书房递了消息。
也来不及等回话，只得赶紧出来稳定局面。
无他，大人们来上朝了。
怕女子口中再说出来什么难听话，御林军队长顶着压力，无奈让人先动手。
打板子嘛，控制好力度，打轻点就好了，总不能看着她一直口无遮掩的在这里骂梁相。
于是，今日来上朝的官员们，就看到登闻鼓前围满了百姓。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趴在地上挨板子的奇景。
毕竟登闻鼓几年也不会响一次，而宣平帝继位以来，这可是头一回。
……
御书房内，梁相跪在下首请罪。
他记不得上次跪拜，还是在陛下登基的时候。
私底下，幕僚们都叫他国丈。
他也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国丈看。
新帝上位是他出了力的。
他的外孙有是下一任国君的热门人选。
怎么想，怎么有底气。
况且，他也真没犯什么大错。
要不是老妻只生了这一个儿子……
他其实还有很多庶子……
眼看着这个儿子是废了，不然回府再过继一个重新培养？
想着这些，仿佛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宣平帝在福公公的搀扶下从后殿出来。
梁相这才又重新请了安，然后颤颤巍巍的把事情讲了。
末了，还重点强调了一下自家儿子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宣平帝已经听福公公说了登闻鼓的事，真就是听了一个早上，全是梁家的热闹！
“此事，梁相作何打算？”
“老臣，若是查出是犬子知错，老臣绝不姑息！”
宣平帝实在懒得跟他多说：“管家后人只是便罢了，下朝后朕亲自见见她。”
“至于曲郎中家的事…”
梁相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天知道他多想喊冤，可眼下实在不是时候。
再等等，等他查明真相……
宣平帝顿了顿，“罢了，你好自为之。待齐王将事情查明，安抚好曲郎中。”
“是，老臣告退。”
梁相刚退出御书房。
便见到御林军脚步匆匆从外面赶来。
经过他时，也只匆匆抱了个拳。
不对劲！他也不急着出宫了，就在外面守着。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这……什么事让陛下发了这么大的火？
梁相看了看时辰，这会儿朝臣们已经在排队等着上朝了！
再等等吧，真的跟自己有关，自然会叫自己进去回话。
没想到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里面再有动静。
最后也只见到福公公跟御林军队长出来。
什么事需要陛下身边第一得宠的公公亲自出面？
梁相见状便要上前打听。
见福公公微微冲自己摇了摇头，便没敢开口。
不愿见自己，或许说明跟梁家没关系？
梁相跟在他们后面往宫外走，他得快些去上朝了。
官员进宫都是不能带小厮和侍卫的。
梁相紧赶慢赶，出了宫门，才看到一脸焦急的管家。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了。
深吸一口气，“又怎么了？”
他进宫得早，只听到第一个侍卫传的话。
后面那女子说了什么，一概不知情。
除了攀扯自家，还能做什么？
梁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人居然是管琥将军的独女！
这怎么可能？
自家儿子脑子被狗吃了，也不会犯这种错啊！
每个送到自家儿子身边的女人，都是查过很多次身份背景的。
他此刻不用想也知道，自家这是又被算计了！
到底是谁！
跟梁家有什么血海深仇，需要这样一环套一环的设计陷害？
这一件件事算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想不出这计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爷……”管家打断了他的思路。
“对了，福公公他们是来请那女子进宫面圣的吗？”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上马车。
管家忙跟上来搀扶着。
不为别的，就怕自家老爷承受不住，摔出个好歹，他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管家牢牢扶着梁相，把那女子被打了两个板子就毒发身亡的事情说了。
“什么毒？”
梁相听得云里雾里。
“那女子生成被公子用药物控制，百姓们疯传，说……”他硬着头皮道“说是拿不到解药，所以才毒发身亡。尸体当场变得紫黑，溃烂，已经看不清面容，但她口中用布包好的证物还在。”
“岂有此理！”梁相怒呵一声，理智告诉他不能动气，这可是在宫门口，不能出洋相。
“扶我上车吧。”管家忙应了，幸好马车就在不远处。
梁相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那小子醒了没？”
见管家没说话，不耐道：“怎么，连你也要气我？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怕我揍他不成？”
“这……”要不是这会在宫门口，管家觉得自己高低得跪下来回话。
实在不是他不想说，他是真的不敢啊……
“老爷，要不先回府？”他既不能骗自家老爷，也不敢瞒着，眼看快走到马车旁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下。
“说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是不是夫人又要护着他？”
“还是他又跟儿媳妇吵架了？”
管家嘴抿得越来越紧，不停得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能说不能说，我是个哑巴，我是个聋子，我什么都听不到。
梁相见他这副鬼样子，不由怒从中起。
今儿个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儿子被人下了套，现在连这个老奴才都不肯听自己的话了！
想到这里，索性停下脚步，“说！”
管家吓得要死，看这架势，自己不开口怕不是马上就要丢了饭碗！
在自己丢饭碗，和气死老板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公子已经醒了，只是身体不适，已经回府，由府医救治。”嗯，这么说就很委婉，希望老爷不要再问了。
“身体不适，怎么，睡多了头疼？”梁相冷哼，八成又是老妻为了护短想出来的幺蛾子。
这话管家可不敢应，他手下用力，想要拉着自家老爷快点上车。
哎，这么多人看着呢，怪丢人的！
“你这老东西！”梁相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被拉了一把，当即气得一脚把管家踹翻在地。
当然，他没有这么好的体力。
管家这是习惯性的滑跪。
真要开口，他觉得自己还是跪着说比较好。
他跪行了几步，找好角度，压低声音，“老爷，公子的身体，那方面出了问题，府医一时查不出来，夫人那边说了，先不请太医，等老爷回府定夺……”
梁相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脑袋嗡嗡的。
是了，别院的下人不多，但也有会功夫的，虽然自家儿子出去住，但身边总是有侍卫。
听了侍卫的话，自己以为就是没看住跑了，或者是儿子不让追，才出了岔子。
当时来报信的人有没有说这个细节，梁相努力回想着。
来报信的侍卫只是说别院中的女子不见了，好像是提了一句下人被下了药？
是自己太过自信，以为京中没有高手敢对梁府的唯一嫡子下手！
自家儿子身边的侍卫，武力值跟齐王的暗卫也不遑多让。
是谁！
梁相在极端的震惊、愤怒、和不安中，如管家所料，倒下了。
管家一直观察着自家老爷的举动，并快狠准的在第一时间把人牢牢保住。
跟车夫一起将人抬进马车。
“开快点。”梁府的马车一路疾驰。
马车内，管家紧紧给梁相掐着人中。
自家老爷最是爱面子，要是当时去求宫里太医救治，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老爷被气晕在宫门口了？
那老爷醒了还不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虽然现在这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算了不想了，自己已经尽力了，是死是活都是命！
好在梁相争气，人是没醒，气倒也没断。
……
御书房内。
福公公传了旨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
管将军的遗孤惨死，无论真相如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陛下就必须得有个态度。
当场宣旨，追封管莹莹为玉莹郡主，以郡主之礼厚葬。
具体案情，与曲郎中祖宅失火案、珠宝阁杀人纵火案一起，由齐王合并审理。